第33章
作者:晏氿      更新:2025-09-10 08:19      字数:3412
  两个人在夜色里面面相觑,陆清远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把藏了很多天的疑问抛出来:“你撒谎的那天,我看到你在跟一个小姑娘递情书。”
  陈安楠仔细回忆了一番,猛地想起来:“噢,等下。”
  陆清远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陈安楠噔噔噔地跑回家,不多时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封粉红色的信封。
  那信封就是那天陆清远看到的,陈安楠当时还恨不得对着亲两口。
  陈安楠丝毫不避讳的把信封拆开,陆清远的心却随着这个动作顶到了嗓子眼,他本着不瞎看别人隐私的原则转过脸去,在听到陈安楠说“好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眼。
  这一看,才认出来,那哪里是什么情书!竟然是张小画片,上面印着个年轻俊秀的男孩子照片,是当红的歌星,穿着快要拖地的喇叭裤,头发长的能扎小辫儿,怀里抱着把吉他,在台上卖力演出着,右下角是龙飞凤舞的签名。
  火盆里的火将熄未熄,陈安楠看着照片边沿被一点点蚕食,用力吸吸鼻子,说:“唉,苗苗去看演出,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呢。”
  这种在前期倾注大把心血,突然就被抽空的感觉,怕是和失恋一样的感觉了。
  陆清远皱起眉,问:“这不是情书,你那天为什么要藏?”
  陈安楠眨巴着眼睛,没明白。
  陆清远说:“那天我看见你把东西藏起来了,你不是想遮掩吗?”
  陈安楠老实巴交的回:“可是,要是被你看到了,一定又会说我不思进取,把它没收。”
  “你去网吧……”
  “手机被你没收了,他的新歌我得打榜,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了,你别生气行吗?”
  “你撒谎去同学家呢?”
  “我们约好了一起看碟片,我怕你不同意。”
  其实不是他想去别人家看电视,只是自家的电视最近坏了,因为陆清远没有看电视的习惯,而陆文渊下班晚也不看,导致一直没人发现。
  陈安楠知道大家都很忙,也就没因为这件小事打扰人。
  况且,苗苗家有好多不同的碟片,除了电影还有歌碟,他们每天一群人凑在苗苗家看DVD,有时候也会看综艺海选,固定用手机投票,再互相通过Q.Q分享自己偶像的新歌,聊得开心着呢。
  豁然雾解。陆清远心里的巨石总算安全落地。
  他指腹搓过小弟弟脸颊,带起道灰痕,嫌弃的说:“别哭了,难看死了。”
  话说得不好听,脸上也没太多的表情,但院子里的灯柔和的铺过来,照得他眼角眉梢分明都是软的。
  要是以前,陈安楠肯定不乐意,要顶嘴个八百句,但这回,他也只是不耐烦地抛下句“你烦死了”,然后胡乱的把自己脸抹一抹,跑回家了。
  这个夏天在渐弱的蝉鸣声中悄然褪去。
  陈安楠没过多久就发现家里的电视机被人修好了,那天陆文渊还带回来一台崭新的DVD机子,把锃亮的碟片放进去,伴随着纷繁的雪花亮起,液晶屏幕上很快显现出熊猫字样的蓝屏。
  也是那天,他们一家窝在一块儿看了一晚上的碟片,从电影看到歌碟。
  陈安楠痴痴地望着电视机里的人,连眼睛都不眨了,嘴巴惊得也合不上。
  屏幕里,是这两年某个风靡亚洲的韩国组合,他们穿着完全不合身的宽大衣服,留着夸张的长发和刘海,一把电吉他在指尖好似生了风。
  陆文渊揉着棉花糖雪白的绒毛,笑着打趣:“崽崽你很喜欢?”
  陈安楠点点头,跟没骨头似的趴在哥哥肚子上,打起拍子:“太酷啦。”
  陆清远把人掀到一边去,嫌他烦。
  日子在鸡毛蒜皮中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2007年的尾巴。
  这期间,陆文渊觉得儿子愈发奇怪了,终于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对着正在梳头发的陆清远说道:“崽,你那头发长的都能扎辫子了,要不剪剪吧?老师看了不说吗?”
  老师当然说,教导主任还隔三差五就在校门口抽查。
  但谁都没有发现陆清远每天都偷摸把头发扎出个小揪揪,冬天的校服外套宽大,里面还能穿件羽绒服,等那外套拉索一拉,顶到下巴,那点尾巴似的头发就被遮住了,藏得可好了。
  陆清远顿了下:“不酷吗?”
  “……”陆文渊实在不好意思打击儿子的自信心,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转移话题:“对了,我看你最近挺迷吉他的,要是实在喜欢,爸爸也给你报个班?你跟楠楠一起去上课,也省的你自个儿在家琢磨了。”
  饶是陆文渊这样爱孩子,都实在受不了陆清远每天没事在家里魔音贯耳了。
  陆清远没说话,他默默把很酷的头发拨到肩后去,然后再默默把吉他抱在怀里,最后拨通了肖卿湘的电话:
  “妈,你看我这次弹得怎么——”
  结果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的挂断声。
  第27章
  对于陈安楠来说,没有比上初中更痛苦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上高中,尽管他现在的成绩完全碰不着高中分数线,属于种放飞自我的状态。
  陈安楠因为成绩不好的事和谢溪分开坐了,这小孩和陈安楠一样,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早已把学习抛之脑后,俩人在学校除了学习,什么都干,时常被老师痛批“我用脚在答题纸上踩一脚,都比你俩考得分高”!
  原先,陆清远还以为他俩是商量好的,入学一起考一个班,后来认真想了下,也明白了,按照他俩这成绩很难不在一个班。
  于是,陈安楠有了新同桌,是个文静的男孩子,叫何瀚铭。
  和陈安楠不同,何瀚铭的成绩一直属于年级前五,是初二分班后,班级为了平衡快慢班而塞进来的,老师把他调过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好同学能带动下差生的成绩。
  陈安楠才和这男孩做同桌没几天,就听说了一大堆事情。
  说他有个亲戚在市里头做大官,本人的家庭条件也极为优越,父母都是归国华侨,只有他一个独生子宝贝,家在东郊别墅区,每天都有专车接送,别提多洋气。
  陈安楠回忆起来,确实是有一回,他看见何瀚铭从一辆车上下来,那黑色锃亮的车在阳光下泛着锋锐的冷光,车前头还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应当是司机。
  陈安楠还听说他家有台施坦威钢琴,名贵的能在美龄宫隔壁买下栋小洋楼,他羡慕得不行,心里也想见见这架传闻中的高级钢琴,而何瀚铭本人却经常顶着同学们非议的目光,只认真学习。
  谢溪不以为然,说谁家还不是个官儿了,有啥了不起的,至于天天挂嘴边吹牛吗?
  陈安楠叫他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学,不应该背地里嚼舌根。
  就这样,陈安楠跟何瀚铭坐了大半个月的同桌,一到下课时间,两人的座位周围永远是拥挤的,总是有一堆女孩子围过来聊天打闹,送小零食,还有些是过来问何瀚铭题目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陈安楠的心眼却实得很,他把一个金灿灿的大橘子剥开皮,边吃边听何瀚铭给她们讲题目。
  一道题,三言两语就能把题干拆解分析个透彻,何瀚铭问:“明白了吗?”
  小姑娘点点头,含蓄的说:“你真厉害呀。”
  “是吧,我也觉得,他老厉害了。”陈安楠把橘子皮用纸巾包起来,放进桌子旁边挂着的小垃圾袋里,那垃圾袋才两节课就已经快攒满一袋了。
  他收拾完,又在桌洞里摸来摸去,掏出来一包咪咪虾条,开始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何瀚铭忽然笔尖一顿,转过脸对他说:“陈安楠,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在外面要有教养吗?”
  “啊?”陈安楠突然被这么指责一番,愣了。
  “你吃东西味道又大又有声音,影响到我了。”何瀚铭看着他,眼底的厌恶和嫌弃完全不作遮掩。
  “啊……”陈安楠最擅长读别人的表情,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把小零食塞回桌洞里,又拿纸巾把手擦干净,连着垃圾袋一起扔了。
  他平时下课就爱吃东西,牛奶零食从不间断,但这几天也不敢吃了,怕被人嫌弃还不自知。
  不过,他也不是个计较的小孩,好几次想要示好,偷偷把自己的小零食放到何瀚铭的桌洞里,何瀚铭大抵是看出来他放的了,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结果放学,陈安楠就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自己送出去的小零食,原封不动的被扔了。
  原本正常的同桌关系,因为这件事而变得尴尬扭捏起来,谁都没再开口主动和对方说过话,他们似乎都默认在课桌上分出三八线,谁也不挨着谁。
  有几回班级里发作业,陈安楠下课不在教室,等回来一看,何瀚铭也没给他留,他只能再去找老师要,老师还指责他对学习不上心。
  陈安楠很少跟同学处得不好,都初中了,小孩子心性也没那么强了,而且这种微妙的关系非常消耗心力,尤其是他俩还是同桌,一直这么跟陌生人似的,里外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