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
夭苔 更新:2025-09-10 08:24 字数:3348
“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别人看我的眼神里都是同情,觉得我年纪轻轻就成了废人,很可怜,”他的目光游离在空气中,“可我不觉得。”
他扯了扯嘴角:“因为有你喜欢我。”
“我去植入腺体,做那些曾经讨厌的工作,也没觉得苦。因为我知道,我在变好,能慢慢给你想要的生活。”
“哪怕后来有人说,你喜欢的是时星曜,我也相信你。”
“哪怕你亲口跟我说出同样的话,我也告诉自己,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水汽陷入一阵沉寂,紧接着,五个字沉沉坠下——
“……可是你走了。”
景樾垂下眼,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仿佛也往自己的胸膛里插了一刀,不得不大口呼吸来平息疼痛。
他可以不计较项链的真相,可以原谅辛茸下药和偷推荐信,他甚至可以接受辛茸起初喜欢的人不是他。
但他忘不了那天,辛茸决绝离开的背影。
当他丢盔弃甲地跪倒在地,抛却所有尊严,只想让辛茸留下来陪陪他时,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那一刻起,景樾就再也骗不了自己。
“那天我等了很久,”他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瓷砖缝,“以为你会回来。”
“那时候,很痛,很难受……很害怕。”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甚至……”
没说完的话悬在空中,但辛茸已经听懂了。
他伸出手,轻触着景樾颈间结痂的伤口,声音尽量放缓:“那天我之所以会走,是因为——”
“任务,”景樾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你说过。”
“……”
一时间辛茸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下去,只能等着他往下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景樾忽然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辛茸,“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如果那天,是你那样求我……哪怕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走。”
“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的影响并非只存在于易感期,而是贯穿生活的每时每刻。隔三差五、毫无规律地,景樾就会被拽回两年前的那天,
只有靠着撞头的痛感,才能勉强将自己从噩梦里拽出来。
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他的习惯。
“留住你很难,”景樾忽然笑起来,透露着一种认命的麻木,“太难了。”
辛茸的心仿佛被重重掼了一下。
“所以你干脆就放我走吗?”他语气很轻。
景樾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重逢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亲手把辛茸囚禁,又一直冷漠疏远,最后亲手将他放走。
他的行为毫无章法,混乱、反复、矛盾得像是一场失控的自我拉锯。
“以前好歹只是个残废,”说到这儿,景樾嘴角浮起一点嘲讽,“现在倒好,成了个随时可能伤害你的疯子。”
“还好吧,”辛茸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这次你易感期,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景樾目光扫过他浴袍下若隐若现的淤青,嗓音发沉:“我都把你伤成这样了。”
“景樾。”
辛茸突然收了玩笑的语气,认真地喊了他一声。
“你真觉得,那种情况下,我想逃会逃不掉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缓缓靠近,“我就是想留下陪着你?”
他顿了顿,唇角微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想跟你做呢?”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景樾才低低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又是这四个字。
辛茸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景樾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没关系,”辛茸的语调柔了下来,“你不用现在就相信。”
“也不用急着回应我什么。”
说着,抬手捧起景樾的脸。
“只是……下次易感期,别再戴止咬器了。”
“如果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也别再撞墙。”
“你可以不见我,也可以继续把我关起来……但在那种时候,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他轻轻凑近,与他额头贴着额头。
“我们慢慢来。”
“每一次你回头,我都会在这里。”
“直到你相信,我再也不会走。”
“……好吗?”
说完这句话,辛茸闭上眼,额头一点点磨蹭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最坚定的承诺。
像是两只满身伤痕的动物,小心翼翼地贴近彼此,互相取暖,舔舐旧伤。
终于,景樾轻轻点头。
第42章 痴恋假少爷的舔狗Omega(42)
“慢慢来”三个字说来轻巧,做起来却漫长又曲折。
景樾撤走了辛茸身边所有的明哨暗岗,门锁也早解了禁,唯独没有收走那只行李箱。
便当每天新做,跃迁票的日期也一换再换,永远是最近的一班,像是随时为他留着一条远走高飞的路。
每当看到这些,辛茸就忍不住叹气,觉得自己像是讨好一个油盐不进的顽固上司。甜言蜜语、剖心剖肺都是徒劳,只能用行动一寸寸瓦解对方筑起的高墙。
但他做到了。
战争持续了五年。和平降临时,景樾的肩章已从少校换成了中将,二人也从恋人走到了合法伴侣。
军政世家的婚姻向来不易,他们的婚讯一经公布,各种杂音如潮水般涌来。
但景樾的功勋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拼来的,他不肯退让,没人敢撼动他分毫。
至于皇室那边的声音,则要更棘手一些。毕竟这位年轻将军曾是最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皇家也一度对他寄予厚望。如今亲事落空,自然希望他婚礼办得低调些,别硬碰皇族颜面。
对此,景樾只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希望下次你们在筹备庆功巡游时,也能有这样的觉悟。”
他唇角笑意淡淡,语气不温不火,却具有足够的威慑力:“当然了,前提是,你们能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赢下来。”
于是,这位素来不喜张扬、不爱露脸、连勋戴都懒得佩戴的将军,亲手为辛茸操办了一场轰动整个星系的世纪婚礼。
婚礼那天,昔日旧友悉数到场。
卡恩来了,连安迪也来了。
虽然在邀请安迪这件事上,辛茸确实吃了点苦头。
他第一次提起时,景樾什么也没说,看上去是默许的态度。
直到那天夜里,辛茸差点被折磨得晕厥过去,第二天揉着酸痛的腰肢哭笑不得。
没想到五年过去,这人还在吃那点陈年飞醋。
要说婚后的景樾有什么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必然是,他的黏人程度愈发变本加厉。
作为军部最年轻的实权将领,数不清有多少人想方设法与他结交,而他却把应酬推得干干净净,任凭谁来邀约,永远只有一句:“要回家给爱人做饭。”
有一次,辛茸亲耳听见他用这句话,婉拒了一位重量级政要,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冲进厨房时,景樾正戴着围裙,将海绵蛋糕胚推进烤箱,完全无视他苦口婆心的劝诫。
这大概就是他婚后的第二大变化——比以前更冥顽不灵、固执己见。
辛茸换了种说法:“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离不开你似的,损害我在外界苦心经营的形象!”
景樾这才抬眼看他,唇角微勾,眼底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狎昵笑意:“是吗?”
辛茸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喂,你是故意的吧!”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他顺手塞了一颗草莓,堵得结结实实。
当然,偶尔也会有不那么轻松的时候。
有时深夜醒来,他会发现景樾呆呆地坐在床边,或者一个人蹲在墙角,眼神游离,显然又被梦魇困住。
有时,他会在梦里失措地呢喃“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然后浑身冷汗地惊醒。
这时候辛茸握住景樾的手,一直等到他缓过来。
等景樾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总是愧疚,一遍遍跟辛茸解释,不是他的错,不是他不信他,只是这个病会控制他的思维,影响他的认知,希望辛茸不要介意。
辛茸听了反而会更难受。
明明是景樾在受苦,却总是怕他多想,怕他误会,怕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时间一晃而过,五年,十年,十五年……
快到他几乎忘了,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
更是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停留,自始至终没有明确的限期。
于是,就在辛茸以为可以活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任务者在离开世界前,是会有预感的。
最起初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症状,疲倦、心悸、呼吸不畅。他以为是工作太忙,便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