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首阳八十      更新:2025-09-10 08:25      字数:3355
  时景初认认真真道了谢,就听见面前之人又开口问道:“你知道若我今日没带你出来,你最后会怎么样吗?”
  时景初一怔:“啊?”
  看他如此,易君迁叹了口气,提醒道:“你是自己一人去面见皇帝的?”
  直到这时,时景初才发现跟着来的那名侍女不见了:“不是,还有一名侍女,可能是自己先回去了?”
  “是吗,”易君迁语气玩味,“主子还没回去,她就先走了,怀月宫可真是教导有方。”
  时景初第一反应还是替二哥找补:“大概是有急事......”
  “行了。”易君迁打断他,像是不想再听。
  时景初心中很乱,只觉得今日一整天都像是被牵拉着的人偶,却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什么头绪。
  面前的人忽然凑近,时景初才发现原来这人的睫毛也是白色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时景初神色怔怔,脑中却突然清明起来,众多乱飞的思绪最终汇成一股绳——
  “有,”时景初垂下眸子,有些艰涩地又重复了一句,“有的,衍青花......究竟是什么花?”
  易君迁看着面前低头的少年,觉得他此刻的样子几乎是有些可怜了。
  “衍青花啊,生于塞北,质洁莹润,香气清远悠长。入药后性味甘甜,有散寒解表、清利头目之功效。”易君迁顿了顿,接下来的声音极轻极缓,却让时景初骤然瞪大了双眼。
  “三年过去了,你当时年纪太小,可能不再记得,曾经的它并不叫这个名字。”
  ——三年前改过名字,三年前......三年之前,顾清晏登上帝位!
  从前的记忆与原书剧情猝然涌入脑海,时景初踉跄地退后一步,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想起来这是什么花了,时景初不禁有些恍惚,他怎么会忘了呢?
  “不错,”易君迁的眼神深处带着些许怜悯,“三年之前,因冲撞新帝名讳,礼部上书,特将此花更名为衍青花,而它原本的名字叫做——”
  第五章 回不去从前
  三年前。
  时白翟犯境,朝中百将而未有敌者,又有先皇崩殂,天下俱惊。
  新帝即位,力排众议命定国侯之独子江问钧为主帅,时隔三月,匈奴节节败退,我军趁胜追击,如破竹之势,锐不可当。
  腊月廿三,大胜,班师回朝。
  【而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江问钧身后战车装的不只是敌将首级与战利品,还有满满当当的晏清花。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江问钧喃喃地念着心上人的名字,清晏,就把这片太平盛世,当作我送你的登基礼物。
  ——原书剧情。】
  呵,衍青,晏清,顾清晏。
  不知何时易君迁已经离开了,时景初有些恍惚地走在路上,三年前的记忆与原书剧情争相涌入脑海,思绪乱飞,简直要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昨日沐浴的时候时景初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毕竟二哥从未这样捉弄过自己,方式也实在无聊。
  可是为什么呢?时景初突然停下脚步,去往御书房途中那名怪人的话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一晚上沐浴更衣三更天也不停歇......原是一刻都等不了,隔日就要盛装打扮觐见圣上。”
  “你这一身衍青花的味道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时景初猛地闭眼,身上本来还未消散的隐约味道突然变得刺鼻,他觉得自己全身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眼底酸涩,简直一刻都忍受不了,快步往怀月宫走去。
  怀月宫的一切好似与他走时没什么两样,只有院中亭下多了一张湘竹塌,时允竹半躺在上面纳凉,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左右各立一侍女打扇。见了来人正准备招呼,却看那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径直往侧殿走去。
  只丢下了硬邦邦的几个字:“来人备水,沐浴。”
  时景初简直快要把自己洗脱一层皮才舍得出去,小厮正捧着擦发布巾在外等候,头发快要擦干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原是一名端着托盘的侍女。
  时景初认出这是昨日入宫时迎接的几名侍女之一,可她今日好似察觉出了两位主子之间凝滞的气氛一般,却没有昨日活泼的样子了:“这是主子一早让冰镇的荔枝,现在给您送来。”
  荔枝呈在白玉制成的盘子里,外壳殷红,露出的一点果肉润白如雪肤,愈显得白嫩可爱。
  时景初长发披散,怔怔地看着荔枝,双眼却没有焦距。
  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每当二哥惹自己生气之后,总想方设法送些新奇东西逗他开心。可那时的顾晏清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他是连中三元跨马游街、令全家都骄傲不已的哥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大概就是从认识顾晏清之后吧,赌上自己、连着全家的仕途性命与太子作对,硬要将顾晏清推上皇位。最后更是什么也不顾了,抛下前途家人与宫外的一切,毅然入宫做了贵君之一。
  多可悲啊,他们这些生死相依的家人加在一起,好像也比不过那个不能给予他赤诚专一的恋人。
  那时尚且年幼的时景初不懂,爱情难道也是能与他人共享的东西吗?他没有答案,可看着深夜垂泪的母亲,只觉得难过。
  直到年复一年地过去,父亲母亲还是抵不过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最后与他和解。可时景初入宫以来,却还是不敢在二哥面前提及他与顾晏清之间的感情。
  是时允竹的爱情让他判若两人了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时景初眼眶微红,扶在案边的手气到发抖。
  他又不是傻子!难道时允竹以为做出了那种事之后,现在又装作和往常一样的模样就能一笔勾销了吗?这难道是幼时的小打小闹吗!
  时景初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心情,最终还是忍耐不住,猛地抬手将整盘荔枝都掀到地上。
  一声脆响玉盘粉碎,屋内下人皆跪倒在地。
  ——一墙之隔,时允竹靠墙不语,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是手一抖,指间原本衔着的一枚荔枝便掉到了地上。
  状若凝脂的果肉沾满灰尘,滚到角落再也不动。
  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宛如是此刻碎裂的的玉盘,亦或是沾满灰尘的荔枝,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
  直至深夜,整个怀月宫都寂寂无声,唯有雪白月光倾泻而下,像是在落着一场细碎无声的雪。
  时景初仍在失眠,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满院翠竹。
  正殿之内,时允竹刚放下药匙,却又猛得开始咳嗽,不能止住似的,嗓音像是嘶哑破裂的风箱,面色苍白如纸。
  猩红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亵衣,竟是生生咳出血来。
  胸口骤然疼痛如烈,可时允竹却恍若毫无所觉。
  ......
  ——而此刻,皇帝寝宫,承明宫之内。
  小室之中,只中间放着一张古制楠木书几,其上笔砚陈列,顾清晏正端坐其后,抬笔作画。
  忽地有风吹过,灯火摇曳,室内便多出一人。
  叶淮之依旧是白日里的一身黑衣,抱拳行礼。顾清晏没有抬头,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时小公子与易贵君走至日沉阁便分开,其间未曾有过交谈,亦没有四处停留。午时一刻回到怀月宫,随后开始沐浴,三刻摔了时贵君送过去的荔枝......”
  事无巨细,一桩一件,说的竟都是时景初白日的一举一动!
  顾清晏微微颔首,倒是笑了:“没想到景初竟还有些小脾气。”
  叶淮之垂头不语,眸中都是冰冷漠然,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偶,亦看不出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有看出什么吗?”
  “和猜测的一样,时小公子应是什么也不知晓,只是因为时贵君重病进宫。”
  “那便很好,”顾清晏将桌上画布拿起端详,“没想到时允竹现在没什么用了,倒还给我送来一个这般有趣的弟弟。”说着挥手示意叶淮之退下:“不过还是不可大意,继续再监视时景初几天,若还没有什么异样便可以撤下了。”
  叶淮之应是,几个呼吸间便不见踪影。
  顾清晏拿起笔,在画卷上随意涂抹几下,墨痕晕染,其上原本的花鸟山石俱被毁掉。他嘴角含笑,像是心情极好。
  他清楚时允竹想要做什么......也确信,事态不论如何发展,都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第六章 阴冷晦暗
  那天之后,时景初与时允竹便开始了长达数日的冷战。
  兄弟俩都当彼此是空气,谁也不搭理谁,整个怀月宫都好似陷入了凝滞的气氛之中,来往侍从皆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直到宫外传来一则消息。
  “什么!你说母亲重病?大夫看过了吗,怎么样了?!”
  时景初整个人都慌了神,几乎是六神无主了,急得脚步不停打转:“我来的时候母亲身体就不大康健,可大夫明明说只是夜晚不慎着了凉,过几日应该就会好了,怎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