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首阳八十      更新:2025-09-10 08:25      字数:3305
  看着叶淮之的神色,时景初这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时景初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叶淮之忽然要对自己说这些,怪不得二哥不告诉自己计划。
  因为根本就没有计划。
  时景初心中几乎是有些痛恨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找到衣服便往身上裹:“我要进宫。”
  叶淮之拦住他:“你先冷静一下。”
  时景初道:“我怎么冷静得下来!”说着推开拦住自己的手:“还有你,若是我没有问,你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只会看着自己被蒙骗,而后眼睁睁地等待时允竹死去?
  叶淮之顿了一瞬,却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也不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只开口道,“我只是记得之前答应过,永远都不会再欺瞒你。”
  时景初低声道:“那你就现在带我进宫。”
  半晌,叶淮之回握住他的手,隐约像是叹了一口气:“走。”
  ——可就在这时,窗外却又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什么人?!
  两人对视一眼,叶淮之上前打开窗子。
  只见一个暗卫正站在窗外,附耳说了什么,时景初听不见,只开口问道:“怎么了?”
  叶淮之按在窗沿的手极为用力,其下隐约泛起裂痕来,回过头的模样让时景初骤然呆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叶淮之这个模样。
  不论何时都安然自若的面庞上都是不敢置信,混杂着惶然,森冷而又愤怒。
  时景初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一件披风整个包裹住,而后腾空而起,耳旁风声猎猎,刀刮一般吹在脸上。
  “我们赶快进宫。”
  时景初不明所以,心中却猛然泛起巨大的恐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永远失去了,再也不能挽回。
  ......往后再想起,一千次一万次,都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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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这段剧情应该就要结束了。
  第四十九章 前院的竹林枯了
  两个时辰前,皇宫之内。
  顾清晏已经知晓时允竹将要被逐出家门的消息,却仍旧觉得不够痛快。
  毕竟在他心中简直挫骨扬灰也不能偿还,如今只是“不痛不痒”的断绝关系,又怎么能出得了气呢?
  若要放到三年以前......若钧天没有离开......
  顾清晏恨得咬牙切齿,自从得到了钧天,他都是无往不利,现在却三番两次被算计戏弄。
  屋外寒风凛冽,枝桠光秃。
  顾清晏忽地目光一顿,而后若有所思。
  ——其实也还有一个办法。
  他闭上眼,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一行格子来,这格子一眼望不到头,得有数百之多。
  却基本都是空的,只有最前的两个隐约闪着微光。
  若是时景初能看到这一幕,便会立刻认出来,这不就是前世游戏的物品栏吗?
  顾清晏心神一移,倒数第二个格子内的东西便飘了出来,这东西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黑气。
  而后看着空荡荡的周围,心中全是怀念遗憾。
  这里每一个空的格子,都是他以前用过的,靠着这些,他才能摆脱曾经平庸可悲的自己。
  现在想来,还是宛若神迹一般,自称“钧天”的存在降落在他的脑海之中——只要付出一些东西,便能与之兑换世上所有的一切。
  不论是容貌气度,甚至是才华能力,乃至治国天赋预知未来,枯木回春起死回生。
  只要他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顾清晏嗤笑一声,他直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何钧天要的代价是关于那四个男人。
  于是他想方设法接近他们,利用各种兑换的“道具”,挖空心思得到他们的好感度以至爱意。
  顾清晏觉得自己是忍辱负重,周旋在他们之间,简直像个费尽心机博恩客一笑的妓子。
  但他心甘情愿,只要能登上皇位。
  可却没有料到登上皇位之后,钧天便会立刻离开,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什么“剧情已经结束,你身上的气运也已经圆满”,半点都不停留。
  刚开始时他胆战心惊,只觉得所有东西都是偷来的,但所幸剩下的道具还在,靠着这些以及气运,才坐稳了皇位。
  ——直到年初之前。
  顾清晏想到这里,终于下定了决心,睁眼回到现实之中,手中握着一团常人看不见的黑雾。
  他将手放在一个香囊之上,黑气很快便融进去。
  而后嘴角勾起,目光阴冷。
  若不是年初时允竹不知为何摆脱了道具的掌控,他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来人,从内库里挑两件东西,加上这个香囊,一齐给时贵君送过去。”
  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要不然也不会留到最后了。
  只会让人做上一个能以假乱真的噩梦,梦见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轻易不能醒来,身临其境一般真实无比。
  就当是给时允竹一个教训了。
  毕竟他现在还有用,死了也麻烦,顾清晏这样想着。
  而谁也不会料到,这香囊却成了压倒时允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不知到底梦见了什么,昏睡中吐血不止,冷汗浸湿鬓发,哀毁骨立,面上血色尽失,指甲生生将掌心掐出了血印。
  等到易君迁和江问钧终于赶到的时候,他的衣襟上已经满是血迹。
  慌忙探着脉搏,竟是虚弱无比,死相一般气若游丝。
  易君迁抖着手将他扶起来,接过匆忙熬出的药往下灌,而江问钧也是怒火中烧。
  “到底是怎么了!他昏迷之前在做什么?!”
  殿中侍从跪了一地,却都不敢吭声。
  再三逼问之下,才有人颤声开口:“......贵君碰了陛下赏赐的香囊。”
  而就在这时,顾清晏也接到消息匆匆赶到,看见面前的情况,也是始料未及。
  “你做了什么?”易君迁厉声开口道,“现在过来是要看好戏吗?”
  顾清晏愣了一瞬,解除了香囊的功效。
  时允竹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目中残留着梦里的心如死灰,醒来恍若隔世,才知道方才是在做梦。
  死里逃生一般,没有顾得上满身的血,第一反应竟是猛然松了口气,口中不住喃喃道:“还好,还好......”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虚弱,周围的人都听不清楚。
  易君迁手中的药碗摔落下去:“现在感觉怎么样?”
  时允竹这才发觉身旁有人,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个香囊,目光定定地移到顾清晏身上。
  顾清晏退后一步,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来。
  “臣只不过是不愿意将幼弟送进深宫,陛下又何至于此,”时允竹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甚至要在香囊下药,杀人灭口么?”
  你疯了?!顾清晏仓皇张望四周,殿中侍从听见如此秘辛,皆是匍匐在地。
  而时允竹就是要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是皇帝杀害了他。
  哪怕顾清晏将在场侍从全数灭口也回天乏术,只要其余三人还在,就定会传扬开来。
  而经过此事,众口铄金之下,应该也不会教时景初进宫了。
  反正也已经知晓了如何对付他,景初平平安安呆在家中便好,不必再入宫,更不必涉险。
  人在死去之前,可能真的会有预感吧。
  时允竹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但好在得偿所愿,也不算太过遗憾。
  看着张惶的江问钧,以及颤着手为自己把脉的易君迁,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只最后说道:“帮我照顾好家人。”
  窗外是漫天飞雪,铺天盖地从天上落下来,寒风刺骨,压倒了前院的竹林。
  走马观花一般,时允竹只觉得身上很冷,又仿佛毫无感觉,整个人飘荡着,空落落的。
  恍然回想起很久之前,杨柳依依,他和大哥抱着六七岁的景初在家中玩闹,母亲在檐下温柔笑着,父亲手中握着书卷。
  他也曾有过少年意气,金马御前,长剑凌清秋,千古文章谈笑间。
  他从未做错过什么事,只是十八岁那年遇见了一个人。
  如今时允竹二十九岁,正好死在了三十而立的前一年。
  ......他从未做错过什么事。
  时允竹躺在窗边的湘竹塌上,一只手想要抓住窗沿,却终是垂落下去。
  ——在他一墙之隔的外面,叶淮之一只手紧紧扣住时景初,另一手捂着他的嘴。
  时景初半跪着,不知是已经来了多久,双目血红,眼中不停地流下泪来。
  “你不能去,你要让他的希望白费吗?”
  耳旁的声音很轻很轻,时景初脑中嗡鸣一片。只极力睁大着眼,像是要将这个晚上的一幕幕都永远记住,用血泪刻在心底。
  时允竹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眼瞳涣散。
  生前的最后的一个念头还想着,可惜没能再见到弟弟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