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
首阳八十 更新:2025-09-10 08:25 字数:3289
“六连发的袖箭?我还是第一次见。”
“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梅花袖箭。”
时景初挽起袖子,就想要立即试上一试:“为什么?”
“因为正中一箭筒,周围五箭,状若梅花,”叶淮之看他绑得费劲,索性伸出手去帮他绑好,“紧吗?”
时景初扭了扭手腕,站直身子,眼尾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一双眸子却晶亮水润。
叶淮之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将少年整个揽在怀里,面色平淡,好像这动作很是平常似的。
时景初眼睫微微颤了颤,只觉得身后人的呼吸灼热,怀抱强硬坚挺,一只手顺着肩颈揽到腕间。
偷偷抬头看了看,只能看见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
“怎么了?”叶淮之坦然自若。
时景初便只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没什么。”
如此一直等到夜色深沉,两人才相互分别。
时景初亦没有等上很久,不过三日,小十便被正大光明送到了宫中。
第一眼再看见小十的时候,时景初一时之间竟没能立即认出来。
——昔日连野兔毛皮都咬不破的奶狼已经大变了模样,一身纯黑皮毛顺滑刚硬,獠牙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甚至已经高过了时景初的小腿,精壮强悍,只卧在那里便令人胆寒。
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别,我现在可抱不动你了,”时景初险些被它冲过来的力道掀倒,抱住它的头,眉眼弯弯,“你现在好威风啊。”
小十叫声低沉。
时景初安抚道:“是我的错,不该把你独自丢在府里。”
又好奇地上下揉着它的毛,只觉得触感刚硬,非但不毛绒绒,反倒有些粗糙了。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时景初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等它完全成年,可能会再长高一些。”
却见叶淮之一直都站在他身后,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时景初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你还在啊。”
“你这是过河拆桥么?要赶我走?”叶淮之眉骨深邃,模样有些漫不经心。
时景初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
“——我知道。”叶淮之轻轻揉了揉他的长发。
时景初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开玩笑,可放在头顶的手掌修长有力,抬眼便是男人的胸膛,鼻尖都是寒凉与风尘仆仆的味道。
便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的日子平静安定,却更像是骤雨之前的宁静。
天气渐热,众人的心中便都像是崩了一根弦。
——六月初,冰窖终于开库。
又因为夏承运的尸首被藏在最深的地方,重重冰层掩盖着,当然不会被立刻发现。
可皇帝专用的小库终究不算太大。
六月十一,随着一声惊叫,好戏终于拉开帷幕。
顾清晏得知消息,半刻也没有停歇,亲自赶到现场。
三个多月过去,哪怕是在冰窖里,夏承运的尸身也早已腐烂,被抬出来在一块木板上放着,盖了白布,只露出一颗头颅。
白森森的头骨露了一半,眼眶里爬着蛆虫。
余下不多的腐肉呈酱黑之色,又因为被抬到了室外,变得湿漉漉的,混合着肥胖白色的细虫,空气中满是恶臭的味道。
......他在冰窖里死了多久?
是开始就在里面,还是后来又被放进去的?
顾清晏面色青白,想起他已经用了十几天的冰。
浓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情不自禁弯下腰干呕了半晌,恨不得把胃都给吐出来。
他们怎么敢......他们是怎么敢的?!
身旁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全数跪下,瑟瑟发抖,恨不得匍匐在地上。
“查!给朕好好的查!只要审出是与此事有关的,都给朕乱棍打死。”
顾清晏怒火中烧,说完以后便拂袖而去,脚步越来越快,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对于他那个忠心耿耿了十几年的忠仆,也没有交代过哪怕一句的后事。
只余夏承运的尸首躺着,身下是一张匆忙找来、破旧的木板。
曾经气焰嚣张的他,又可曾想过最后是这般下场?
——等待着他的又是什么呢?
是一张草席乱葬岗,还是侥幸有谁大发善心,送给他一口薄棺。
多可笑啊,他半辈子都在为顾清晏做事,甚至为了他硬生生砍下了自己的小指,最后却连一口棺椁都落不到。
六月的阳光很是耀眼,照在他漆黑空洞又水淋淋的眼眶上。
一道影子投下来,遮住了大半的光。
小程子穿着一身簇新的太监圆领衫,面上悲痛欲绝,眼睛深处却寡淡阴冷,嗓音凄怆嘶哑。
“干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儿子以后不能再孝敬您,给您养老,但放心,一定会让干爹您风风光光的走。”
小程子说着,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而另一边,顾清晏回到殿中,脑中全是那些个肥硕的蛆虫。
他近些日子用过的冰,都曾与那具腐烂的尸首共处一室吗?
顾清晏不住地漱着口,恶心反胃的感觉却依旧不能停止,最后索性哑声道:“备水,沐浴。”
他几乎要把自己的一张皮都给搓下来,一直等到皮肤发皱,泛着血丝,才在侍从的劝告声中勉强停下。
走到外殿,正值午时,桌上备着午膳。
足足十几个盘子,牛羊鱼翅豕鹿肉鮓一应俱全,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顾清晏的目光定定地凝在其中的一道八宝牛脍上。
深色的酱汁浇在同样深红的牛肉上,教他又想起了夏承运的那张腐烂了一半的脸。
于是便又呕吐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剩下满口的酸水,几乎直不起腰来。
“......都给朕撤下去。”
殿中随侍没有立刻动作,顾清晏抬手,用力将整桌饭菜都掀翻到地上:“听不见朕的话吗?撤下去,都给朕撤下去!”
就在这时,小程子进到殿中。
见此情此景,连忙上前:“听不见皇上的话吗?还不都赶紧收拾好。”又沏了一杯茶,双手端过去:“陛下,漱漱口吧。”
顾清晏头上出了一层虚汗,接过茶漱了口,半晌才轻声开口。
“你去哪儿了?”
“回圣上的话,奴才去给夏总管磕头去了。”
“你倒是有心,”顾清晏道,“难得到了现在,你还能想着他。”
小程子回道:“总管对我就像儿子一样,奴才虽不识得几个字,却也知晓知恩图报的道理。”
半晌,顾清晏开口:“你是个好的。”
小程子没有邀功,低眉垂眼,弯着腰立在原地。
“现在是几月了?”
“回圣上的话,六月了。”
“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啊,”顾清晏摩挲着杯壁,声音意味不明,“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
足足三个月过去,气运应该也已经稳定了吧?
而他也已经忍了这么久,实在不愿在继续忍受下去。
“给朕更衣,”顾清晏站起身,眼中带着冷光,声音里满是寒气,“宣时景初觐见。”
就算不能要他们的命,总要还回去一些难忘的教训。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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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场大火
常言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不幸的是在顾清晏心中,时景初大抵应就是这个“软柿子”。
而在顾清晏看不见的角落,小程子面上应声,背地里却悄悄对一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借着送茶盘的动作出殿,走到拐角,便立即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于是等到小程子带人走到半路的时候,映荷便已经接到了消息。
“公子您看?”
时景初正陪着小十在院中玩耍,闻言也愣了一瞬。
他知晓碍于气运,顾清晏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应该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教训教训他,出口积攒的恶气。
可时景初却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时景初便下了决定:“走,去江将军那里。”
——江问钧的住处,任谁都不敢擅闯。
时景初没有收拾多少东西,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小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脚边,一双狼目警戒地看着四周。
映荷从后门送他出去:“公子一切小心。”
时景初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犹豫道:“......你要跟我一起吗?”
映荷愣了下,向来冷淡的面容缓和了一瞬,最后只道:“不必,奴婢是暗部的人,皇上不会对我做什么。”
退一步说,映荷本就是顾清晏派过来,监视时景初的眼睛,跟过去反而还会有暴露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