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
落流云 更新:2025-09-10 08:32 字数:3296
才睁开眼的首领惊愕抬头,对上站在楼梯口,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的云砚泽。
午后的阳光缓缓挪移,从牧浔的脚边一步步向上爬,牧浔对上云砚泽满是复杂的目光,茫然地张了张口:“你……”
他刚才想过的,他要说什么来着?
问云砚泽怎么一个人下来了,他能站起来了吗,还是劝云砚泽回去休息?
对了,还要就先前的事,向云砚泽道歉。
于是云砚泽就这么看着他迅速调整好了面上表情,首领将那一支被揉皱的烟塞进口袋,云淡风轻般朝他笑了下:“怎么下来了?”
没有给云砚泽开口的机会,他别开眼:“刚才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如果感到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我……”
云砚泽生硬地打断了他:“为什么要控制?”
那双蓝色的眸沉沉地垂下来,氤氲着升腾的烟雾,在冰原上燎起一片本不可能燃烧的大火。
牧浔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我对你……”
“知道,”云砚泽一字一顿道,“所以,为什么要控制?”
首领没声了,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动物幼崽,遇到跨不过去的障碍,呆呆地睁圆了一双红眸。
云砚泽缓慢地合了一下眼,忽然道:“我一个人从楼上下来的。”
牧浔慢半拍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银发男人狡黠地、使坏一般弯了唇角:“所以,我现在走不动了。”
“如果我从这里跌下去——”
“牧浔,你会不会接住我?”
话音未落,楼梯口的人瞬间卸了力,铺天盖地的雪崩裹挟着那一只银蓝色的蝴蝶飞落,而下面就是坚硬的巨石——
牧浔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抱着他一起从楼梯上翻滚下来。
“你疯了吧!”
他支着身体爬起来,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先缓和关系,就要检查怀里的人有没有受伤。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不容置喙的吻。
云砚泽双手轻柔地捧着他的脸,近乎虔诚般贴了上来。
第73章 心跳
牧浔从房间离去后,云砚泽在原地静坐了一段时间。
刚才,他以为牧浔会直接亲上来的。
从他醒后到现在,对方一直表现非常奇怪,就像是在他昏睡的这一周里,还发生了其它他不知道的事情。
指尖拂过自己的唇瓣,上面仍停留着牧浔落下的气息,慌乱离开时云砚泽瞥见首领耳侧的绯色,还有那双与之相反,紧抿到发白的唇。
如果换做是他,在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之后,大概不会再升起任何接近的念头。
可牧浔还是向他走了过来。
他的自尊心和伪装在云砚泽面前又一次被抛却,生理性的冲动在一瞬间跃过本能,但是在唇瓣相碰前,牧浔退缩了。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没有给出回应,所以害怕他再拒绝一次吗?
扪心自问,若他们身份调换,他做不到再对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不会给予反应的人偶动心。
手背搭在额头上,云砚泽叹息着闭了眼。
在帝国伪装得太久,他没有再将自己那颗被层层包裹的心脏捧出来看过,身边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家园和同伴就会受到牵连。
只有在听闻黑蛛现世的那一天,他沉寂已久的器官疯狂而雀跃地跳动,他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看黑渊从包围圈里毫发无伤地向镜头走来,然后,响起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黑渊都是帝国的梦魇。
洛斯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他将呈递上来的资料摔在报告人脸上,将研究院的人处决了一批又一批。
在只有四个人的面见厅里,实验室的总负责人瑟瑟发抖:“陛下……我们完全没有想到三皇子他……”
金发男人抬起一双阴翳红眸:“想到什么?想到他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研究了百年的废物实验,也能突破3S级?”
负责人牙关打颤,把头垂得更低:“十分抱歉,我们没能考虑到这个情况……”
云砚泽负手而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洛斯:“你当然没有考虑到,不然现在帝国能够拥有的就是两个3S级精神力者,该死的,早知道你们这群家伙没用,当年……”
他的声音顿了顿:“亚诺尔。”
一旁的老元帅应道:“在。”
“当年,牧浔为什么离开帝星?”
亚诺尔:“因为报名表信息遗失,他被军校除名,询问您后,您说随便他去。”
报名表……
洛斯缓缓抬眸,目光落向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银发男人。
上将不卑不亢地向他颔首示意,面上平淡无波,看不出一分半点悔过之意,仿佛当年抽走牧浔报名表,让他滚出帝星的不是自己一样。
房间里的气氛焦灼得一触即发,洛斯沉默许久,在包括云砚泽在内的几人都认为他要动怒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都下去。”
云砚泽第一个离开了皇宫,他步伐轻快,若非还要戴上那副完美的面具,强行压抑着心跳,他几乎要发自内心地大笑出声来。
汹涌的人潮往前,他迎面向他们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从终端上再次调出那一小段视频。
黑红色的精神力还残留着余波,将试图靠近的帝国军队尽数逼退,牧浔的全息投影落在黑色机甲前方,彬彬有礼地向他们行了个军队的摘帽礼:“你们好。”
可惜他头上并没有帽子,投影里的男人也只虚握着一片空气。看上去不像问好,更像示威。
投影如是说道:“如诸位所见,这里是黑蛛。”
庞大的黑色机甲在外观上和白鹰足有七八成相似,“渊”手中凝成一把黑色长枪,枪尖向前,在投影礼貌的微笑下,直直往皇宫投去——
皇室的防护罩在它面前形同虚设,脆弱得一碰就破。
在所有人怔然的目光里,黑色长枪拦腰折断了高高飘扬的帝旗,断折的桅杆从皇宫顶上一路滑落,翻滚着摔落在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纷飞的尘土中,首领向他们问了第二声好:“愿安,各位。”
黑色机甲扬长而去,视频也在此中断,但这般明晃晃的示威,却让皇室上下整整三天三夜没睡过一个好觉。
云砚泽漫长的黑夜里也被点燃一簇篝火,而后野火蔓延,如何也无法熄灭。
以一个陌生的身份与牧浔里应外合,直到黑蛛成长到足够有实力去端掉帝国的这一天。
而在那之后呢?
他没有想过。
但现在他必须得想了,上将目不转睛地盯着因牧浔离去合上的门,从轮椅上缓缓起身。
他在病床上实打实地躺了七天,但身体底子还在,扶墙走了几步也就稳定下来,只是在拧动门把前,云砚泽迟疑片刻。
牧浔在门后吗?
如果在的话,见面的第一句,他应该说什么?
说其实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他的背叛又该怎么解释,说他并不想这样,他……
算了,云砚泽叹息一声,拧动的门把又一次弹动复原。
他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出走的理智归位,他盯着眼前的门板心想,云砚泽,如果你回到过去,如果你去问了不同时间段的自己,你是否有想象过未来,你会怎么回答?
六岁的云砚泽会想要回父母的爱,十六岁的云砚泽会想在帝星立足,而二十一岁的云砚泽,想要接过那一封没有被撕毁的情书,答应那个人的告白。
在往后的八年里,在他无望又期待着重逢的每一年,他的答案都没有变过。
幸运的是——
牧浔也没有变过。
他已经长成了和云砚泽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却也还是那个一根筋的、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回头的牧浔。
云砚泽啊云砚泽,门后的银发男人垂了眼,轻笑出声,你何德何能,遇上一个这样的人?
你又要怎么接住他汹涌而澎湃的爱意?而不是再一次伤害他?
门把拧动,房门外没有牧浔的踪迹,但云砚泽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为了让他安心养伤,首领遣散了这栋楼里的所有成员,因此被他捕捉到的那一缕并不清晰的水声,只能是牧浔发出来的。
他的脚步很轻,向着楼下那个人走去。
像是当年背对着洛斯,毅然走向黑蛛一样,他的身形无比轻快,也无比坚定。
云砚泽和面前的人拉开一点距离,一吻毕了,又过去了整整三分钟,牧浔还呆愣在原地,像是被谁抽走了魂魄般。
云砚泽伸手戳了一下首领的脸:“你还好吗?”
黑色的长睫轻而慢地眨了一下,一会,又慢吞吞地再眨了一下,云砚泽打量片刻,点点头:“两下,看来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