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
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2 字数:3280
他们怎么忘了,即便应长阑死了,他留下的左膀右臂,也足够在场之人胆寒一番。
高台之上,温和俊秀的侍卫弯着唇角朝应二公子看来,神态自若地行了礼。
应二公子死死盯着台上之人,一挥袖袍转身回到原位。
当真是好命。
沉重的寝居木门被狂风吹开又轰然合上,外面艳阳高照,屋中却是漆黑一片,应寄枝站在屋内,黑沉眼珠钉在纸窗之上。
“看来是在等我?”
木窗被掀开一角,季向庭探入半边身子,笑吟吟地望着屋中人。
一阵大力袭来,才透入房内的些许日光再度暗下,季向庭整个人被猝不及防地甩在放满贡品的木桌上,吃食蜡烛落了一地。
“唔……”
脊背与坚硬木角相撞,拔剑带出的旧伤疼得撕心裂肺,季向庭如此耐疼之人都不由抽了口冷气,只是才张口便被温热堵住。
那根本算不上吻,更似野兽的撕咬,对季向庭来说却分外熟悉,本能张口咬得更重、更狠,淋漓血珠沿着彼此唇角落下,滴在应寄枝雪白的衣襟上,刺目得厉害。
衣衫交叠,人影错落,贴近到极致的两双眼眸里毫无情意,缠斗似至死方休。
季向庭腰身绷紧弯到极致,低哑地哼一声,手腕被按在木桌之上,双眼被死死捂住,眼下皮肤烫热不已,本该消失的鲤鱼奴纹竟再次闪现。
在无人处,应寄枝抓着人的手臂青筋暴起,感受到手掌之下熟悉的纹路,眼中浓郁情感翻滚得越发浓烈。
想要毁掉他。
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癫?
一片黑暗中,季向庭神色冷下来,眼眸深处一道金光闪过,低喝道:“滚下去!”
金色灵力霎时爆开,季向庭将人踹出去,手背拭去唇角鲜血,看着人撞断屏风倒在地上,青丝散乱地呕出一口血来,才抬步朝人走去。
灵堂中那一眼,他便知道在这具躯壳里装的是哪一世的魂魄,也知晓应寄枝认出了自己是谁。
如今应长阑已死,应寄枝上一世最大的夙愿已了,这一世倒是不好拿捏他的心思,索性先将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再谈之后的事。
今日断他两根肋骨,换自己右眼之痛,倒是他赚了。
季向庭捏着地上人的下颚,漫不经心地左右瞧了瞧。
也罢,便当他心软,美人咳血更艳三分,还是这张脸看着更有趣些。
仅此而已。
应寄枝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任由季向庭轻佻的动作,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赢了。”
应寄枝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季向庭却挑了下眉,想起一桩往事。
那时应家刚打完胜仗,剑奴与少主在应家军的欢呼声中躲进军帐中躺在床上。
两人身上皆是战场上带下来的灰与血,眼中烧着的火却愈演愈烈,此刻贴在一处,便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
季向庭偏头看着应寄枝,唇角一弯露出尖尖犬牙:“少主,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谁先杀了应长阑,如何?”
应寄枝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赌注。”
赌注是什么,他们到最后也没有讨论出来,少年人初尝情爱不久,季向庭看着面前这张能叫人神魂颠倒的脸,心思一动,低头吻下去。
季向庭如今再回想起来,能记得的也就只有忍了再忍的声响与漫过骨髓的欢愉。
不曾想两人重活一世此刻再见,应寄枝同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季向庭将这话琢磨两遍,俯身下去膝盖压住应寄枝的胸口微微用力,话出口似裹了蜜。
唇齿张合,随着话语似有若无地蹭着应寄枝的双唇。
“不若我身先士卒,将这五湖四海尽归应家,如何?”
每吐出一个字,季向庭的舌尖便烫上一分,带最后一字落下,一口血气上涌,又被他面不改色地咽下。
凡习言修者,不得说谎,若有违者,当受反噬。
从前当闲书看的语句浮现于脑海,季向庭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
那又如何?
屋内沉寂许久,两人就着对峙的姿势僵持许久,季向庭终于听见应寄枝的答案。
“好。”
季向庭钳制的力道终于松下些许,他们朝夕相处了如此多年岁,对彼此品性心知肚明。
无论应寄枝心中如何做想,只要他应下,至少眼下,他们是同路人。
那便足够。
他拇指蹭过应寄枝唇角伤口,碾了两下才满意起身正欲离去,却又被应寄枝拽着脚踝拉下来。
“归雁。”
季向庭坐在他身上,被这许久未曾听见的称呼烫得一抖,不由皱起眉,却又在呼吸之间感受到什么,不着痕迹地朝窗口扫一眼。
应长阑尸体还没凉透,便来家主院内听墙角,当真是迫不及待。
左右不吃亏,他顺势伸手解开腰带,露出半边肌肉流畅的胸口,主动亲上去。
“那便……拜托家主了。”
屋外寂静一片,屋内却是热火朝天,细碎的呼吸与声响隐约传开,似是毫不掩饰。
以这些前来吊唁之人的修为,怕是一多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夜哭守在寝居门口,自方才里头传来巨响开始脸色便黑得彻底,手指攥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下,才伸手去敲门。
“黑鬼,劝你三思。”
一把折扇将夜哭的动作止住,方才在台上一语定局的俊秀公子自身后走来。
夜哭皱起眉:“岁安,家主此举不妥。”
岁安将折扇收回,顺势掸了掸一路走来有些落灰的长袖:“家主所为,皆有其意,你若还想活得长久些,我便劝你——少听、少看。”
夜哭似是想起什么极为可怖之事,瞳孔一缩,再不言语。
一个时辰后,门窗紧闭的寝居终于打开,应寄枝衣衫齐整地走出,寝屋内空无一人,唯有冷香阵阵。
他仍是那副寡淡到极致的模样,若非唇角被咬破的一点红色香艳至极,站在门口的两人便当真以为应寄枝只是在里头心血来潮,练了套剑法才将此地弄得一片狼藉。
“家主,灵堂之事未毕,还望您尽快前往,以止流言。”
季向庭再次踏入灵堂之时,便对上了应二公子复杂的视线。
“你去哪了?”
他慢慢悠悠地走到应二公子身旁,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发哑。
“自然是……替公子好好下了应寄枝的面子。”
啧,当真不是东西,背着满屋来祭拜自己亲爹的宾客,也敢同自己颠鸾倒凤。
看来自己这一脚还是踹轻了。
季向庭脸不红气不喘地在心底啐了一口应寄枝。
应二公子看着季向庭唇角被咬破的痕迹眉头一皱,正欲开口,便见应寄枝走入灵堂内。
窃窃私语声终归于平静,众人瞧见应寄枝面上异样,各种猜测飞速自心里掠过,面上却不显。
无论如何,这场煎熬的葬礼终究还是接着进行下去,台上台下皆是心不在焉。
就在此刻,一点寒芒于应府之外的树上对准应寄枝,拇指一松,箭矢便势如破竹地朝应家家主飞射而去。
季向庭长袖之下手指微动。
“有刺客——!”
第4章 暗潮
应寄枝微微侧身,一点寒光映入眼中,无数暗卫蜂拥而至将他团团围住。
一只修长的手自层叠人群中伸出,五指一握,银光乍现,将这支来势汹汹的冷箭生生截下。
堂上顿时哗然一片,怕事的早已长剑出鞘,而胆大的则伸长了脖颈,不嫌事大地瞧着这位年纪极轻的家主的热闹。
“嘿,先家主在天之灵若瞧见这局面,怕是要气得活过来!”
“这匆忙继任本就疑点颇多,我看是老天也不认这毛头小子!”
“还是口中积德,连应家主都敢刺杀,焉知下一箭对准的不是你我?”
杜鲸鸦尚愣在原处,云天明却朝前疾走两步,瞧清应寄枝毫发无伤,正垂眸凝视手中被捏碎的箭矢,才松了口气停下,回身安抚道:“诸位安心,此箭未灌注灵力,应家主并无大碍。”
话虽如此,可灵堂内的骚动却并未止息。
应家今日这场丧事,办得当真不是时候。
这毫无灵力的一箭直冲新任家主而来,杀气不足,羞辱有余,无论谁看,都是明目张胆的示威。
隶属三家的修士们心思浮动,可站在前头的三位家主皆是神色如常,将本就看不分明的池水搅得更浑。
人人皆有嫌疑,强盛如应家,也无法将他们尽数扣押。
骑虎难下之人,反成了应寄枝。
季向庭靠在一隅,不着痕迹地盯着几位家主的一举一动,心中百转千回。
前世应长阑未死,自然也不会有这出戏码,是以箭矢背后之人,便是他也无法猜透。
究竟是应长阑树敌太多,被仇家找上了门,还是其余三家见应家动荡,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