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
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82
“实话与你说,我已观察你好几日,要当真被你那说辞糊弄过去才是愚蠢。”
攻守之势顷刻倒转,季向庭看着老者镇定不再、咬牙切齿的模样,俯身贴近他耳侧,轻声开口。
“好了,我该怎么叫你?是辗转于仙门三家的三姓家奴,还是……杜惊鸦的叔父?”
第53章 困兽
三日前,碎叶城。
杜惊鸦携夜色敲开季向庭的房门,坐于桌前灌了口茶。
“我沿着剑奴走过的路查了一遍,你猜如何?每个城的城主皆说他们见过这队剑奴,可真是奇了,他们当真能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蒸发?”
季向庭顶了顶犬牙:“他们是怎么见到这队人的?”
“他们都说前几日有一队人马进城,歇了一晚后便又出发北上,人马之中还有应家护卫,断做不得假。”
季向庭沉思片刻,蓦然开口道:“你可认识那些剑奴?”
杜惊鸦一愣:“昨日不是说过了,我根本……”
他话语说到一半,便恍然大悟:“啊……所以那些城主更不会认识这队人,要想蒙混过关,再容易不过……只是他们怎能说动应家也替他们打掩护?”
季向庭勾唇冷笑一下:“应家也并非那般坚不可破。”
引心蛊固然霸道,可如今时局变幻,总有人不怕死,要想殊死一搏做那枭雄。
杜惊鸦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可我们如今只是识破了他们的障眼法,这队人究竟在何处,又要拿他们来做什么,我们还是一无所知……你要调令应家去查那所谓内应么?”
“不必,藏于人群下的硕鼠,只要浑水摸鱼之人尽数褪去,他自然会浮出水面。”
季向庭一双眼眸在黑夜中极亮,满是兴奋之意:“擒贼先擒王,我在此地耗这般久,可不是为了抓几个小喽啰。”
他伸手一拍杜惊鸦的肩膀:“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临熙兄空手而归。”
杜惊鸦举起手开口:“我此来不过是要还杜家一个清白,可别喊我做些杀人越货的买卖。我虽信你的能力,可我那行踪不明的叔父还没影,你要如何擒王?”
季向庭不答,一脸高深莫测地朝杜惊鸦伸出手,对面像是无奈极了,自长袖中取出尚热的烧饼拍在他手心。
“便知道你要来这出……边吃边说。”
季向庭眼眸弯起,满意地就着茶咬一口:“临熙兄,你想想,我们如今已料到你叔父便是将一队剑奴掳走的罪魁祸首,那他如今会在此处?”
“自然是带着那队剑奴去了某处我们并不知晓的地方。”
季向庭脸颊被吃食撑得微微鼓起,极为俊朗的面容棱角柔和三分,锋利不再,配上一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反显得越发少年意气,叫人见了便心生喜欢。
杜惊鸦瞧了他几眼便匆匆移开视线,捂着胸口抽气。
难怪能让应寄枝那块远近闻名的木头开花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向庭才是他们之中年纪小的那个。
瞬息之间,杜惊鸦忽觉自己后背一凉,似是被什么盯上一般,那感觉太过短暂,他还未来得及去探查,便又消失不见。
他疑惑地抬头望去,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季向庭对此浑然不觉,看着杜惊鸦怪异举动不由扬了扬眉:“怎么了?”
杜惊鸦收回视线:“……没什么。”
季向庭将手中烧饼吃完拍了拍手:“那在世人眼中,这队人是在离开碎叶城之后才失踪的,那便会有一个地方,我们虽会盘查,却绝不会在此处寻人。”
“原来如此……兜兜转转一圈,就在碎叶城中。”
杜惊鸦思忖片刻,开口道:“我叔父心思深沉,在我们眼下必然有完全伪装,如今我们一切皆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先不说能否在茫茫人海中抓住他,便是落入我们手中,怕是也无法拿他怎么办。”
季向庭瞧了瞧桌面:“眼下碎叶城闭城,他赌的便是我们不久便会离去,眼下我们留在此地越久,他便越可能藏不住,自然是他比我们急。”
“先盯着城中之人,他要做那三姓家奴,也得有那能耐做才行,假以时日,必会露出马脚。至于证据……我让应家暗卫先查,有没有并不紧要,能吓唬他就足够。”
杜惊鸦点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只是若当真将我那叔父捉拿……还望归雁兄将其交予我发落。”
季向庭沉默片刻,垂下眼眸:“杜兄,太过温和未必是件好事。”
杜惊鸦并不意外,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是我爹教我的道理,若没有证据擅自用刑,我们同那些恶人,也没有分别,我身为杜家主,自然要以身作则。”
“……若他要伤害杜家子弟呢?”
杜惊鸦展眉一笑:“我非圣人,若他当真要那杜家上下做陪葬,那便留他不得。”
虽未有几次碰面,他们之间却仿佛生来便有意气相投的默契,杜惊鸦仿佛在冥冥之中察觉到季向庭的言外之意,话语便脱口而出。
“归雁兄,杜家是我最后的底线。”
这话一出口,屋内气氛便有些冷凝,杜惊鸦张了张口,终究是无言叹息一声,将怀中给季向庭带的零嘴搁在桌上。
“明日还要奔忙,你先好好歇息,有消息我便来找你……放心,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会改变。”
杜惊鸦的身影渐渐远去,季向庭伸手端起杯盏,良久却未饮下杯中热茶,目光凝在桌上尚带着热气的吃食上,胸口发闷,缓了口气才将情绪震荡下躁动不安的灵力勉强压下。
剑奴失踪一事尚未有眉目,他此刻却难得心神不宁,思绪全然被杜惊鸦的一句话拉入前世不见天日的雨夜中。
过了这般久,他与杜惊鸦在此事上仍做不到心平气和。
上辈子他与杜惊鸦插科打诨了许久,却不曾发现他心中对杜家的坚持竟如此之深,待兵临城下时要想劝阻,却已是太迟。
这辈子他有足够的能力提前实现自己两辈子的愿景,却再无时间与杜惊鸦一同桥上走马,踏春赏花。
旧日如海情谊不复,他又如何能劝得动他本就坚定的决心?
眼前种种皆有解法,可唯独在此事上,季向庭却是比前世还束手无策。
“归雁兄,我知你执着,亦明白你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是我爹将杜家交给我,我便不能丢下他们再与你同路。”
“既你已意决,那我唯有一死,方能成全你我。”
鲜血泼落。
季向庭陡然睁开眼,撑在桌案上吐出一口发黑的血,眼底一片猩红。
心魔愈重,他便愈不甘心。
他抹去唇边血迹,不期然想起小沙弥对他说的话。
“你没时间了。”
……绝不可能。
院外树上,一应家暗卫不动神色地注视着屋内之景,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跟了他这么久,白日我去找他,你都要坐不住,怎么如今看他如此,你却不急着安慰?”
应家暗卫偏头看了一眼不请自来坐在树枝上的小沙弥,沉默不语。
小沙弥闲适地伸了个懒腰,惋惜地叹了口气:“好罢,那我去找他,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他一点,如今他还未开窍,说不准能将他拐来解解闷。”
话音未落,小沙弥颈间便被一条极细的银线抵上,他摊了摊手,轻描淡写地将对方手中杀招推开。
“先别急着醋,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应家暗卫瞧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
地牢之内,季向庭看着老者陡然睁大的眼眸,晃了晃手中纸页:“叔父当真好兴致,这个年纪还娶了几房小妾,只是叔父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别院里怎会空无一人呢?”
这话明里暗里将老者损了个遍,让对方本就难看的神色更是精彩纷呈,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是闭口不答。
“自己先抬进家门,再以此为障眼法转手送给各家子弟,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三家皆得了好处,自然无人来查……真乃妙计。”
季向庭弯起眼眸:“这网越大,破绽便越多,若我再顺着往下查,不愁没你的罪证。”
老者垂下头颅,良久才低声笑起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小妾的确是我娶,可我从未将她们送给过别人。”
季向庭眯了眯眼睛,终于失去了与人打太极的耐心:“那队剑奴在哪?”
铁索晃荡,老者被石子洞穿的肩膀血流不止,他却似感受不到痛意般,笑声越来越大:“我不知道。”
待笑够了,他才开口道:“应寄枝与应长阑如此相像,为了答案不择手段,怎会因为我随口的威胁停手?可你偏偏当真不敢对我动手……你与杜惊鸦是什么关系?”
监牢之外,杜惊鸦站在门口,无奈地看着拦在门口的白玄:“小兄弟,可是你主动来找我说人抓到了,又带我来此地。”
白玄点了点头:“可季公子说不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