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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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74
一个两个连起伙来把自己当猴耍,如今还要故作高深,季向庭简直气笑了,手中刀片上覆上的金光顿时窜起数丈高。
小沙弥气定神闲地手腕翻转,一压一握间一股强大到无法抵挡的灵威便朝季向庭兜头砸下,不过呼吸间,季向庭便再无法反抗分毫,被生生压跪在地上,吐出口血来。
“应寄枝,动手。”
应寄枝僵直的身影终于有了反应,在季向庭满是讽意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他,像是要借此机会多瞧上几眼。
季向庭一抹唇角,正欲张口骂他几句,眼前却被素白衣袖一遮,微张的嘴唇被布料一挡,话语便慢了片刻。
便是这样的瞬间,他便被人紧抱在怀中。
应寄枝身上温度向来偏低,可从未有如此没有温度的时刻,望尘山分明四季如春,季向庭却在应寄枝的怀抱中打了个颤。
像是被一团雪拢在怀中,而这团雪还在微不可查地发颤。
分明是他一手将自己引至此处,在自己伤口上撒盐,为何瞧上去有些委屈的人却仍是他?
季向庭皱了皱眉,心头怒火尚未熄灭,喉头的那些讽刺之语出口却变了味:“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公子!!”
“应家主,若有隐情可慢慢说,先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不远处有惊呼声响起,季向庭微微偏头,却又被抱得更紧。
一声脆响自耳畔响起,季向庭垂眸看着一只空药瓶打着滚落在他身侧。
一股异香自他与应寄枝身上散开,借着满天瘴气,顷刻间便将整个望尘山脚遮蔽。
浓烈的眩晕感翻涌而上,季向庭瞪大眼睛,手腕攒劲欲将应寄枝推开,却因脱力而更像是毫无威胁的推搡。
他分明听见了那小沙弥的命令,却仍任由应寄枝抱住自己。
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犹疑究竟是为何。
接二连三的闷响响起,方才惊呼出声的人已没了声响。
万籁俱寂中,季向庭只听见应寄枝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我给你答案。”
季向庭抓着应寄枝的手指,终是在这样的低语中失去意识。
小沙弥看着季向庭垂下的脑袋,漫不经心地感慨。
“你们两个当真一个比一个豁得出去,也罢,我替你守着。”
应寄枝眼中已是猩红一片,身上灵力暴动不已,在他身侧刮出阵阵旋风。
筋脉在冲击中受损,他却仍运转灵力,将昏迷不醒的季向庭与那暴烈的旋风隔开。
他心中被压抑已久的心魔被牵引着不断膨胀,将所有人一同吞噬。
云天明手中的东西是这世间仅剩的迷迭香,用来勾起心魔深重之人的梦魇,让所有人皆迷失在那人的心魔之中。
他已然知晓季向庭的真实身份,便以为无人再比他有更深的执念,自然能靠着心魔击垮对方。
可他却忘了算上应寄枝。
云天明知晓应寄枝异于常人的秘密,便是知晓对方有异心,也对此有恃无恐。
可他却不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
季向庭的心魔,比之应寄枝内心两辈子滋长而出的恶兽,不过捉襟见肘。
季向庭飘在一片白芒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迷雾深处才隐约有话语声传来,勾着人缓缓往声音来处走去。
迷雾渐渐散去,话语声也越发清晰,季向庭才发觉自己正停在应家一处宫殿的窗外。
孩童的啼哭声在殿内回荡,分明是新的生机,然殿中却是跪了一片,满是愁云惨淡。
“家主!小少主……小少主的确没有剑骨!这该如何是好啊!”
“偌大应家,怎可以让一个无法修炼的人当家?”
“家主……为了宗法,还是早些找旁人开枝散叶为好。”
一片血腥气中,床榻上模样及其昳丽的女子终于睁开眼,听见底下应家长老、子弟的争吵声,瞧了眼立于自己身旁的应长阑,苍白的唇角弯起一抹讽刺的笑。
“应长阑,这是你的报应。”
应长阑皱起眉,衣袍卷起一阵风,便将那些嘈杂不已的声响尽数关在殿门之外,他伸手抱起襁褓中啼哭不止的婴孩,将他递给女子,语调是难得的缓和。
“云霁,静心。”
许是感受到母亲的视线,襁褓中的婴孩终于止住哭泣,睁着一双水洗的眼眸,好奇又依赖地瞧着云霁。
不知过了多久,云霁终于像是妥协一般,伸手抱住自己的骨肉,通红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会是应家下一任家主。”
云霁闭上眼不答话,直到殿门再度开合,才睁开眼睛。
那是太过久远的记忆,应寄枝寡言少语的冷淡模样太过摄人,以至于人们早已忘却,曾几何时,不满一岁的应寄枝是应家难得的生气,便是侍从下人也极为偏爱他。
漂亮、聪颖,路还不太会走便已知道哄娘亲开心。
直到应家内部,关于应寄枝没有剑骨的消息愈演愈烈,一切终于维持不住太平的假象。
第58章 沉疴
萤火绕竹,蝉鸣不息,尚且年幼的应寄枝坐于庭院中,借着一点月色与烛火认真看着桌上书卷。
“柳儿,你想不想做家主?”
应寄枝抬起头来,沉静的眼眸蓦然一亮,起身朝不知何时立于庭院中的云霁走去,分明还不及母亲的腿长,却还是板着一张脸踮脚扶着脸色苍白的云霁坐在石凳上。
云霁诞下应寄枝的过程衬得上顺利,可不知为何,随着他长大,娘亲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百年一遇的名贵药材轮着换也不见好转。
应寄枝时常来看望娘亲,多数时间云霁皆清醒,可他们之间却总是无话可说。
孩童向来敏感,应寄枝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的娘亲不太喜欢自己。
今夜却是云霁主动开口,应寄枝故作老成的稚嫩面庞掩饰不住高兴,不假思索地开口:“孩儿想,如此我才能保护娘亲……”
他扭头望着石桌上搁着的小木剑,偷偷攥紧了拳。
那些剑招自己都已经背熟了,只要……
云霁皱了皱眉一拜手,似是并不想听应寄枝的后半句话,便起身离去:“既如此,明日便去找你爹吧,他有办法。”
应寄枝呆呆地瞧着云霁冷漠的背影,却又在片刻后露出笑容。
定是自己没有本命剑,才会让母亲那般失望,他明日可要早些去找父亲才是。
第二日天未亮,应寄枝便独自敲响了应长阑的房门,他抿了抿唇等在门口,垂眸喉头有些发紧。
自他记事起,没怎么见过他这位不苟言笑的爹,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是来考效自己的功课。
若让他不满意,便要受罚,那疼痛让应寄枝记忆犹新,是以他对这位父亲,着实是又爱又怕。
这一等便是一日,在应长阑门前,谁都不敢给应寄枝递个垫子让他稍稍歇歇,他便只能默默站在门口。
耳畔渐渐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少爷站在此地如此久,怎么也不见家主开门?”
“唉……听说少爷没有剑骨,怎能做应家的继承人?想来家主与夫人定然很失望罢!”
“家主与夫人本就不和,本以为如此天赋异禀的两人生出的孩子会是何等惊才绝艳,可如今……”
“难怪年纪这般小便被接到别院养着……”
分明一日未进食,一双腿更是酸软得厉害,在这些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中,应寄枝却仍站得笔直。
正忍耐之际,他后背却被人猛地一推,他顿时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回头望去,见一双绣着金丝的鞋,不由皱了皱眉抬头:“应二,道歉。”
彼时应二身量还没应寄枝高,一张未脱稚气的脸上却已挂上十足的趾高气昂,偏头睨了眼应寄枝,冷哼一声。
“我为何要和废物道歉?”
应寄枝长袖下的手指握紧,紧咬着牙关才不至于伸手揍回去。
爹娘因为自己已是饱受非议,不能再如此任性让他们难办。
“道歉。”
他脸上的不忿之色仍被应二察觉,对方顿时哈哈笑起来:“剑骨都没有的废物,还想揍我?到时候可别哭着找你爹撑腰!”
随行的侍卫恰到好处地姗姗来迟,连歉意都显得那般敷衍:“真是对不起,我们家少爷赶着与家主议事,有些着急,还望寄枝少爷大人有大量……”
他一边说,一边便推着应二往殿门内走,低声开口:“少爷何必与他动气?应家主此时来找你,说不准便是为了少主之位……”
厚重殿门打开又阖上,应长阑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在应寄枝眼前,他极轻地呼出口气,拍了拍落灰的衣服,摇晃着又重新站起。
总会给他开门的,父亲身为家主太过忙碌,再等等便好。
直到夜深人静,应寄枝稚嫩的脸颊苍白,狼狈地撑在石柱上,才终于听见殿门吱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