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308
  他昨日接着酒意提醒过杜惊鸦,以他谨慎的性子,定然会有所防备。
  上辈子应家以雷霆手段荡平唐家,又在五年后察觉出云天明要复活云霁的阴私手段,借此大义灭亲将其歼灭,一统天启的野心昭然若揭。
  绝境之时,云天明拼着同归于尽也要重创应长阑,将祭阵中的能量反噬在其身上,导致本就重创的应长阑伤上加伤,不得不闭了死关,隐隐有了退位的意思。
  应寄枝作为少主代理掌管应家诸事,光是敲打族内不安分的旁支便花了许久时间,才得以让季向庭的枯荣军越做越大。
  便是在此时,杜家有人借着杜惊鸦与自己的关系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毕竟唇亡齿寒,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如今只剩向来不插手仙门纷争的杜家尚在,若无外力,他们毫无胜算。
  在那之后的记忆,季向庭便如雾里看花般瞧不分明。
  眼下应长阑已死,应寄枝更没有好摧折杜家的意思,前世之祸未必会在今生再度上演,倒是他有些草木皆兵了。
  思及此处,季向庭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一番歪理邪说,竟当真让他说对了。
  门口传来几下轻响,季向庭披着外袍翻身下床,替岁安开了门。
  比之季向庭的无精打采,岁安这一夜过后可谓是神清气爽,手中折扇轻晃,除却臂弯上挂着的素白衣袍外,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季向庭顶了顶犬牙,闻到他身上与夜哭如出一辙的竹叶香,拦着不让人进去,打量一圈见他身上不曾有伤风败俗的痕迹,才饶有兴致地开口。
  “同夜哭副使睡一屋了?”
  岁安刚一来便被人尽数看穿,脸上神色不变,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人,轻声开口:“昨晚我问过夜哭,他从未与你单独说过什么话。”
  季向庭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的确不曾单独与我说了什么话,可是岁安副使,你观察我这般久,也该看出我有未卜先知之能罢。”
  岁安手中晃动的折扇一停:“公子不妨直说。”
  “我昨晚做了个梦,你与夜哭日后当有一劫,若要寻求解法,待云家陨落之后,来我院中寻我一趟便可。”
  岁安对这装神弄鬼的话语不为所动,脸上笑容愈发深:“季公子这般帮我,可要什么好处?”
  季向庭耸了耸肩:“你也知晓我那小院养了只狸奴,脾气不大好,总爱乱跑,为了不让它被应家子弟捉走,只好辛苦岁安副使替我在应都原置办一处别院,好让它消气。”
  两只狐狸成精对视片刻,便各自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岁安凝眸思忖片刻,终是开口道:“待回应都原请示完家主后,会替你置办妥当。”
  季向庭满意地点了点头,微微侧身便让人走入门中。
  “家主,夜哭已先行下山去往碎叶城,将那队剑奴运往应都原。”
  “另外,醒酒汤已尽数送上,眼下杜家主与那几位应家子弟当已醒来。”
  应寄枝应声,伸手接过岁安手中崭新的外袍穿戴齐整,才开口道:“一炷香后下山。”
  岁安俯身一礼,下意识要将床榻上褶皱的外袍取下离去,手尚未伸出,便察觉到季向庭如有实质的目光。
  他果断收回手,被两人的腻歪模样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还顺道将屋门一并合上。
  屋内再次沉寂下来,季向庭缓步走至应寄枝身前,替他将衣襟叠实。
  “家主昨晚还懂得趁虚而入,怎么今日便翻脸不认人了?”
  应寄枝将手中书卷搁下,正欲开口却又被眼前人反手捂住嘴。
  季向庭恶霸似地用指腹蹭了蹭应寄枝颜色寡淡地唇角,话语间带笑,眼尾却是冷的。
  “本想带你去个地方,但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家主占了,便先欠着,日后再来。”
  应寄枝眼眸一动,定定望向季向庭良久,见他毫无异样,微僵的脊背才稍稍松懈几分,似是默认了季向庭的话语。
  这酒鬼昨夜醉得如此厉害,偏生那些该记住的话一句都没落下,他片刻心软,便差点酿成大祸。
  好在小沙弥未曾回来,便说明天外天中的祸乱之因还不曾醒来。
  季向庭将应寄枝微不可查的反应收入眼中,心中哼笑。
  若非他记性好,在混沌中仍逼着自己记住了应寄枝的话语,此番醒来怕又是要不欢而散。
  昨夜那些话语仍旧含糊不清,却比他先前的沉默好上太多,至少不至于在一团迷雾里四处乱撞。
  应寄枝如此三缄其口,怕是与那无处不在的祸乱之因脱不了干系,唯有尽快将云家倾覆,才能让前世的真相浮出水面,将这道鬼影彻底揪出。
  想通此关窍,季向庭的眉间却仍有一缕不悦不曾散去。
  唯有应寄枝昨夜说得最后一句话,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找他报什么仇?
  便是真相仍未查明,他亦明白前世两人之间误会良多,纵使要斤斤计较,以如今局面,谈何取他性命?
  这油盐不进又自怨自艾的态度,着实令人着恼,以至于此番宿醉连梦中都因他的话语而极不安稳,醒来都怒意未消,晾了人许久。
  季向庭在应寄枝面前向来不会压抑情绪,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琢磨几遍,越想越恼,终于在出门之时将人一把按在墙上。
  “应寄枝,能让我这般对待的,两辈子加起来你还见过别人么?”
  “你自己倒是求得圆满,情深义重拿命要与我功过相抵,那你又拿我算什么?”
  庭院中几人皆听见了响动,纷纷寻声望去,又在看清季向庭肃冷的神情时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应家主昨夜同季公子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我看季公子这般生气……到时候若是打起来,我们是不是得护着点?”
  杜惊鸦偏头瞧了眼凑在一块忧心忡忡的三位应家子弟,忍不住笑道:“还是多护着点应家主罢,你们季公子生起气来揍人可不讲道理。”
  季向庭一股脑将那些气话劈头盖脸地砸在应寄枝身上,看他沉默地垂下眼眸,整个人僵在原地,理智回笼,心里便蓦地软了下来。
  冷硬的神色软下,只剩无奈。
  真是不知该拿这人怎么办才好。
  他自己尚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哪知道有朝一日栽在了比他不识爱恨的木头身上,得掰碎了揉开了同他讲,才能悟出三分。
  当真是急也没用。
  季向庭伸手捏住应寄枝的脸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对方不得不望向自己的眼睛。
  “我一颗心都挂你身上了,一点真相便能把我吓跑了?在你眼中我便是这样的人么?”
  他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应寄枝僵冷的指尖,最后一点点将其扣在掌心中。
  “应寄枝,我没怕,是你在怕。”
  “能让我愿意把人带回望尘山的,也就你一个了,你还不信我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院中几人便眼睁睁看着蓄势待发的气氛转瞬便成了情意绵绵,他们几个拉架是没拉成,反倒是被抱在一块的两人闪瞎了眼。
  当真床头吵架床尾和。
  第70章 枯荣
  三日后深夜,应都原。
  几名修士正鬼鬼祟祟地站在应府外的柏树上,盯着那灯火通明的景象盯得两眼昏花,终于忍不住轻声议论起来。
  “这都几日了,也不见季公子回来,你这消息到底可不可靠?”
  “若不可靠怎会传得这样广?听说是那云家主借病暗中寻剑,擅闯剑圣所在的望尘山,才惹得季公子前去,这才暴露了身份。”
  “可如今云天明已回到云家,前几日还在流云原现身传授剑术,按理来说季公子也该动身回来,我们在此地蹲守许久,怎会找不到他?”
  那年长的修士低眉沉思片刻,忽而开口道:“莫不是觉得自己身份暴露,同应家彻底决裂,伺机报复罢?”
  两位年轻修士闻言面面相觑片刻,皱眉苦恼道:“应家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可是要命的买卖!不如我们还是回去罢……”
  那年长修士皱眉一瞪眼前毫无出息的二人,开口道:“你们两个榆木脑袋!我可说了要跟着季向庭造反?那可是剑圣之子,若是能学到一招二式后,未来风生水起的可就是我们几个!”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眼前两个空无一物的脑袋:“届时我们再悄无声息地离去,季向庭想抓我们也不成!”
  “原来你们在此地守了这般久,便是打这番主意。”
  那年长修士下意识接茬道:“自然!否则我们何苦在此地……”
  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三人齐齐睁大眼睛,猛地扭头看去,便瞧见自己身旁的柏树上,一俊俏青年盘腿坐在枝桠上,笑吟吟地望向他们,也不知究竟听了多久。
  “那个……季公子,不过是些玩笑话,都是不作数的,我们几个是当真敬仰您,才特意来找您,望您能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