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93
  季向庭靠在满是冷香的怀中酒劲上涌,冷酒喝得太多,如今他不仅头疼,连肠胃也抽动着翻江倒海,更别提后腰处的旧伤,闹得他不得不皱眉睁开眼。
  他着实醉得不轻,分明靠着味道认清了眼前人,却仍要眯眼盯着那张摄人心魄的脸瞧了许久。
  “头疼,胃也疼。”
  人被酒一泡,唇角反而没了平日里惯爱挂着的笑意,紧紧抿起透露着十足的不高兴,可尾音却又下意识放软,瞧上去便不像是撒气似的抱怨,更像是撒娇。
  分明提醒过要少喝些,有些人非但转头就忘不说,如今闹着不舒服还闹得如此理直气壮,透着十足十的恃宠而骄。
  应寄枝面无表情地将满身酒气的醉鬼推远了些,手指却仍握上季向庭的手腕,柔和的灵气分作几股,盘旋在几处地方,一点点将残酒沁出的寒意逼散。
  以应寄枝的修为,要想替人解酒不过是眨眼功夫,可他目光笼在季向庭在夜色下泛红的脸颊上,始终没有动手。
  季向庭身上作痛的地方在应寄枝的灵力抱过下渐渐暖和起来,如此便显得其他地方越发冷,他酒气上头,本就有些执拗的性子便越发爱钻牛角尖,想一出是一出地开始往应寄枝身上拱。
  他身形高挑,此刻竟硬是将自己蜷成一团坐在应寄枝怀中,在一片温暖中还不知足地喊冷,应寄枝几次欲将人推开,不过片刻季向庭便又重新钻进来,脸上不高兴的神情越发明显,甚至带上了些许委屈。
  “做什么推开我?你方才为何不回杜惊鸦的话?”
  难为这醉鬼已是神志不清,却还能听见方才他与杜惊鸦的对话。
  应寄枝不答,只是将人几乎贴在自己下巴上的唇齿推远些许,便被季向庭抓到破绽,一口咬住自己的指尖。
  “回答我。”
  犬牙咬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痛意,在蒸腾水汽下应寄枝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脱下外袍,将其披在季向庭身上,对方便似整个人都藏进去一般,只露出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与有些凌乱的发顶。
  季向庭凭气性说完,才在酒气中挣出一份若有似无的神志,想起自己与应寄枝如今的关系不再同日而语,方才那些问题着实冷硬了些。
  好罢,且让他一回。
  季向庭一边想着,一边软下口气,在应寄枝的注视下松开叼着他指尖的犬牙,还贴心地沿着牙印舔了舔。
  应寄枝看不见季向庭唇齿间流转的金光,然那烙在其上的粗糙咒文扫过指腹,那湿漉触感便挥之不去。
  应寄枝脊背一僵,将指尖自季向庭口中抽出,可他实在握得紧,如今骤然用力,反将人往上带。
  于是两个人贴得更紧,季向庭仰头,带着酒气的温热鼻息便洒在脖颈间,带着细微的痒。
  “哥哥,回答我。”
  也不知这醉鬼想歪到了何处,连这样的称呼都不加防备地喊出口。
  远处隐隐有少年的声音传来。
  “怎么才一会功夫,季公子便不见了?”
  “许是有要事与家主相谈,岁安副使只是唤我们去煮些醒酒汤,便别节外生枝了。”
  “可我不会庖厨……”
  “我们之中也无人会做这醒酒汤,副使为何会……?”
  “想来也是有要事要谈,支开我们而已。”
  话语声逐渐靠近,季向庭眨了眨眼,注意力顿时被他人引走,他正欲开口唤人过来,眼前便蓦然一黑。
  他被困在浸透冷香的外袍之中什么也瞧不见,那冷香渐渐侵入唇舌,将他还未出口的呼唤尽数吞没。
  外面三位少年还在树林中苦恼地打转,却无人知道撩撩树影之隔,素白外袍之下,他们苦苦寻觅的两人连气息都交融在一块。
  应寄枝口中仍有酒香,混着他身上的味道好闻得让季向庭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抓着他的衣襟便浑噩地探得愈深。
  吃醉了酒,脸皮却是变薄,季向庭在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中绷紧了脊背,却又被应寄枝亲得闷哼,自衣袍竖起的屏障里逸出,消散在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纷乱的脚步声才彻底远去,季向庭被重新抱入怀中扣紧,他枕在应寄枝的脖颈处缓着气息,整个人终于被亲热了。
  他偏头望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水池,身体在方才的亲昵中涌出些许燥意,原以为应寄枝要做些什么,可两人却只是这般在婆娑树影下相拥了许久,久到那燥意也在寂静中缓缓散去。
  他在此事上从未有过忍耐的体验,两辈子加起来,他们最恨彼此的时候亦在用汗水宣泄,这样的求而不得便显得那般新奇。
  几番纠缠下来,季向庭被酒气熏得昏沉的神志终于稍稍清醒,抬手间金光闪动,低哑开口。
  “不留名剑。”
  通体漆黑的长剑自应寄枝的脊背处抽出,又被季向庭随手仍在一边。
  季月的声音在季向庭耳边回荡。
  彼时他的剑骨刚刚融进了父亲的剑,新生的长剑落在床边,他稍稍一碰,眼泪便止不住。
  他并未想哭,可不知为何,只要靠近这把剑,心里的种种情感便不受控地涌现,季向庭无措地抬起头望向季月,却被人温和地揉了揉脑袋。
  “这是上天送给你的礼物,小雁子。”
  “这把剑生来有情,拥有此剑者能感知、拥有到更多的情绪,无情之人拥有此剑,也会拥有爱人的能力。”
  “但不要过分依赖它,这终究是似有若无的错觉,会影响你,也会影响别人。”
  季向庭自回忆中抽离,看着应寄枝毫无波澜的眼眸。
  他们贴得那样近,又似那般远,他贪恋枯木对自己的偏爱,却又如坠云端。
  前世终局埋下的种子,终于在此刻洞穿了季向庭的心。
  应寄枝没有情根,而不留名剑恰好能将他的残缺填补,创造出有情的假象。
  那时他只想看应寄枝在不留名剑的鼓动下展露出对应长阑的恨意滔天,却从未想过他对自己的情谊。
  于是如今,终于轮到他,对应寄枝过于浓烈的情感游移不定。
  这是不留名剑制造的假象,还是应寄枝超越本性生出的执念?
  “应寄枝……没了剑,你再回答我一次,前世的真相,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第69章 交心
  应寄枝低头瞧着神情执拗的季向庭,一双浸着水汽的眼眸映着漫天星辰,长袖之下的手指攥紧。
  此时此刻,便是再恶贯满盈之人,也不愿对这样一双眼睛说谎,更妄论是他。
  如何再用沉默以对?
  ……如何都舍不得。
  心中重重枷锁露出一条缝隙,露出内里久不愈合,仍旧鲜血淋漓的旧伤。
  那伤口近乎声嘶力竭地在应寄枝耳边开口。
  他喝得那样醉,不会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那天外之人亦不会就此苏醒。
  他实在忍了太久,也等得太久,等到分明两情相悦,却仍要为两辈子的真相停下脚步。
  那是他无法逾越的屏障。
  于是应寄枝终于伸手,缓缓将季向庭的眼眸捂住,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按在怀中。
  “季归雁,若我如今开口,你前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作泡影,再来一世,亦会是同样的结局。”
  “但我能告诉你,待云家覆灭,你会知晓前世种种。”
  “届时,前世的仇,你便能尽数奉还于我。”
  季向庭愣愣地听着应寄枝的话语,他那半分摇摇欲坠的清醒似乎又被滚滚涌上的醉意吞没,应寄枝说得那般分明,却又听不明白。
  他靠在应寄枝的胸口,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在自己心上,不知怎的,竟敲得他心间作疼。
  季向庭张了张口,本能地想要去安慰眼前人,可方才迟缓的思绪仍未理解他方才的话语,到最后也只能徒劳地靠在他身上,在满是冷香的怀中昏沉睡去。
  记忆最后,他听见应寄枝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复往日冷漠。
  分明已将让他能产生情感的不留名剑抽出,季向庭却仍能觉察出他话语间的温和。
  “别怕。”
  怀中之人分明已睡得人事不省,却仍紧抓着应寄枝的指尖不放,眉间蹙起,睡得极不安稳。
  仿佛在担心眼前之人随时会消失一般。
  应寄枝用外袍将人裹住,将他打横抱起,起身缓缓走出树林。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日上三竿,季向庭才再度睁眼,身上被衾被盖得极为严实,他头疼欲裂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抓着应寄枝的外袍抓了整夜。
  望尘山四季如春的暖阳自窗外照入,他眯了眯眼,才看清屋内身着中衣,手持书卷的应寄枝。
  床边搁着温度恰好的醒酒汤,季向庭端碗将其一饮而尽,醉酒时的纷乱回忆才缓缓涌上,他靠坐在一旁,望着应寄枝的侧脸出神。
  杜惊鸦眼下并未有任何异样,便是灵识碎片换了种法子附身在其身上,再探也只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