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76
  一时间街头茶楼成了城池里最热闹的地方,对叫人捉摸不透的变故津津乐道。
  “这寒洲剑也当真奇诡,竟能惹得云家与那季向庭大打出手,闹得如此难看。”
  “嘿,谁不想要这能让人修为一日千里的神剑?我看那云霁夫人怕也是想要这剑续命,才遭此劫难。”
  “剑圣生前如此仗义,怎么儿子却这般小心眼?”
  “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你有寒洲剑,你舍得拱手让人?”
  “要我说这云家也太过嚣张,仗着季向庭孤苦无依,说是商量,说不准便是明抢,否则这剑圣之子何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伤人?”
  “可云霁夫人素有贤名在外,如今重伤未愈,如何也不能对她出手……”
  “唉,也是,当真是将剑圣的一世英名毁得半点不剩。”
  茶楼一角,一上了年纪的老者慢悠悠地品着茶,听着身旁人闲聊,小二弯着腰上前递给人一包冒着热气的瓜子,老者伸手接过,从袖口里掏出几块碎银落在桌面上起身离去。
  街角一处私塾内,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老者推门走进,不满意地清了清嗓。
  “如此怠慢,如何能出人头地!”
  木门缓缓合拢,将最后一点景象隔绝,老者散漫的神情也顿时一收,露出内里冷肃的沉静来。
  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年轻书生,而是眼若寒星的枯荣军士。
  “季大哥可有消息?”
  十一卸去伪装,将纸包里藏着的纸条取出:“季公子被云天明拘在屋中,不曾有大碍。”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一拍桌子,低声开口:“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区区云府还闯不得?”
  十一回头瞪了眼那莽撞的少年:“安静些,如今寒水城戒严,那暗道我们怕是不能再闯,公子的意思也是要我们在此地待命。”
  那剑奴愤愤别过头去:“眼下岁安副使也投了敌,我们早晚会被出卖,难道公子费尽心思让我们进流云原,便是在此处干等着么?!”
  十一垂下头去看手中褶皱的字条,上头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今夜午时三刻,城郊树林接人。
  他五指一拢,抬头道:“午时三刻,去树林。”
  云府。
  耳边水滴声不断,季向庭终于皱了皱眉醒来。
  身上仍是提不起力气,他低头一看,手腕上两条粗壮铁链缠绕,叫人更是动弹不得。
  当真是怕他又同上一回那般逃了,下了药也不放心。
  他身处一间装潢清雅的偏殿中,屋门之外影影绰绰皆是云家子弟走动巡视的身影,而屋内四角更是各站了名侍从,虎视眈眈地望着季向庭,不敢有任何懈怠。
  季向庭扫视一圈,便疲懒地靠在床榻上,自顾自思忖。
  强抢寒洲剑的名声传出去,如何也算不得好听,眼下云天明抓他还缺个正大光明的缘由。
  想来那位“云霁”怕是凶多吉少,一来能借机起事将罪责扣在自己头上,一来也能让真正的云霁出现,让云天明得以正大光明地剖剑来救。
  若是这伤人的凶手是自己,那剖出寒洲剑来救被伤之人,便显得如此天经地义。
  只是他怕是忍到强弩之末,才让这本该徐徐图之的阴谋急躁不堪,漏洞百出,才让自己与岁安有机可乘。
  正思索间,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里头皆是我们的人,别想耍什么花样!”
  “不过是与季公子叙叙旧,这位暗卫尽管放心。”
  季向庭唇角一挑,天光自大开的木门涌入,他随手拿起桌边放着的砚台便朝人砸去。
  “季公子,何必这般暴躁?”
  季向庭冷笑一声,看着背光而来的身影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
  “若是别人倒还好说,但对你……属实不配。”
  岁安接住砚台放在桌边,看着层层禁锢的人叹了口气,扫视一圈周围,却连茶壶都不曾有。
  他手中折扇在掌心敲打,两人一站一卧,一时竟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岁安先开了口:“我与你脾性相投,此番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然我已查阅医书,曾有人剖剑而不死,云家主已答应我,此事之后定会保你性命。”
  季向庭挑了挑眉反问道:“岁安副使,你是最懂得赶尽杀绝的道理的,这话说出口,你信么?”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即便是再缜密的阵法,也总有一线生机,我如今能做的,便是替你去抓住这缕生机而已。”
  季向庭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岁安看着他冷硬的神色,神色终于浮上些许不忍。
  “走至此处,我已没有回头路能走,唯有日后再赔罪。”
  “三日后,云家主便会开启祭阵,皆是怕是天启大陆每一人都能瞧见那般景象,在这之前,我每日都回来看你。”
  季向庭终于睁开眼,眼眸猩红地望向眼前虚情假意之人,手腕铁链不住晃动,惹得监视着此屋的云家子弟纷纷拔出剑来。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季向庭竟生生掰断了床榻一角,木屑飞扬,木刺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淋漓。
  岁安抬手一阻,在云家子弟的注视下走上前去,掏出洁净的软帕替人止住血。
  “还请季公子爱惜自身。”
  季向庭艰难挥开岁安的手,将手中被血染透的软布扔进他怀中,将那一袭白袍染脏。
  “滚。”
  身影交错的瞬息,季向庭唇瓣微动吐出无声二字,一道极为细微的灵光没入方帕之中,速度之快,让屋内众人都不曾察觉。
  岁安摇头一叹,终于不再做纠缠,神色有些惘然地转身离去。
  那讨人厌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眼前,季向庭这才重新安静下来,任由受伤的手垂落在床边,闭上眼睛恢复了方才半死不活的模样。
  耳边收剑声不绝于耳,许久之后,有人粗暴地握住季向庭的手腕,将那伤口草草缠紧。
  “别动任何心思,你伤了云霁夫人,便要付出代价。”
  既向庭偏过头去,再无人发现处,对着墙角轻轻勾唇。
  偏殿之外,岁安正要离去,却又被云家副使拦下,他地目光自岁安身上的血迹再到他手中血染的方帕上,眯了眯眼。
  “岁安副使,可否给我看看?”
  岁安愣了一下,旋即便伸手将软布递上。
  “应家许久不曾有季向庭地消息,定然起疑,此物寄去,附信于应家主说明他为山匪所伤,正在修养,”
  副使展开软布,目之所及只有几团血色晕染,瞧不出半分异样。
  而方才他在门口听见两人的对话,也察觉不出其中深意。
  他反复瞧了许久,才终于将那方帕重新还给岁安。
  “信写完,让家主过目再寄。”
  岁安点头应是,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去,朝暂居的宫殿处走去。
  屋内,两名亲卫正不住踱步,眉头紧锁,听见屋门打开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开口询问。
  “这血……副使,你可有事?”
  “早便说了别去见他,副使当真心软。”
  岁安摆了摆手,伸手拿过茶壶倒上一杯冷茶仰头喝下:“不必再提。”
  而江潮与李元意耳边,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声音。
  “你们季公子递给我的帕子,瞧瞧有什么用?”
  借着岁安身形遮挡,李元意打开方帕,便瞧见上头凝结的血珠,过了半日也不曾干涸。
  江潮皱了皱眉,蓦然想起什么,用灵力传音。
  “公子曾替我们去除过蛊毒,莫非……?”
  岁安挑了挑眉,指尖灵光一闪,方帕上凝结的血珠便被灵光包裹沁入三人体内,盘踞在心口躁动不安的蛊虫便渐渐平息,陷入沉眠。
  “裂心蛊毒性不比引心蛊,若引心蛊虫足够厉害,自然能抑制云家虫蛊,只是若是子蛊,又如何能控制……啊。”
  岁安话至一半,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叹了口气。
  所以……唯有引心母蛊才能做到此事。
  “家主当真是什么都给了你们季公子。”
  这没头没尾的话语让李元意与江潮听得一头雾水,便索性换了话茬:“副使……人可是运出去了?”
  岁安回过神来,弯起眼眸:“如今应该已是到了。”
  入夜,寒水城郊,树林之中。
  两名云家子弟推着木板车往前走,上头盖着一块白布,在震动间有什么东西自白布之中垂下。
  仔细望去,才能看清那垂在车旁的是一只白皙手臂。
  两名弟子神色不耐,动作更是粗暴。
  “家主何不一把火烧了了事?还要我们运出来扔在此处。”
  “谁又能猜到家主的心思?还是赶紧把事做了,呆在此地太久属实晦气!”
  板车停在山林深处一土坑前,周遭是绿莹莹的鬼火蹿动,两名弟子将车上的尸体往坑中扔,便抖了抖肩膀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