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作者:
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82
那些声音更有力量,也更让人警惕。
可这些芸芸众生,当真没有能翻天覆地的力量么?
城主一拍白玄脑袋,向来不苟言笑的面目里终于带上了几丝明显的笑意:“如今还算是有些样子……还不快些赶路?”
白玄好不容易升起的些许骄傲之色便在城主的数落下消失殆尽,一缩脖子走到队伍前头,护着百姓们接着往前走。
边境,夕照竹林。
无声的对峙仍在持续,方才那一声质问颇有震天撼地之能,足以让耳聪目明的修士听得一清二楚,不过片刻,竹林之中便陆续传来声响,陌生的灵力在其间交织,将这摊浑水搅得越发难测。
夜哭凝视着高塔之上的身影,察觉到身后岁安的眼神才将手中剑收回,抿着唇让出一条道来。
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杜家便越占理,如今吸纳了各路叛党之后,纵使是面对应家也有四成胜算,若应家识趣,此刻便不会贸然进攻。
长老负手而立,面对着千军万马颇有几分算无遗策的从容,然下一刻,暴烈银光便自天际斜劈而下,贴着长老身侧斩落,眨眼便将那砖石造就的高塔砍碎。
一片烟雾弥漫,长老飞身而起,再不复先前从容仪态,眉目阴沉地望向来人。
素白衣袍垂落,应寄枝身上纤尘不染,手中银光消散,抬步间便移形换位走至近前,倨傲至极。
“何事?”
……这不认常理的疯子。
长老暗啐一声。
第107章 血色
毫不讲理的一剑落下,本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杜家气势顿时矮了一截,长老瞧着应寄枝那张毫无人气的脸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缓了缓语气。
“应家主,两家相安无事多年,杜家断不会贸然撕毁盟约,只是如今杜家主生死未卜,我们断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家主将季向庭交出来,我们自会撤兵。”
应寄枝手中不留名剑自他手中挣脱,在半空嗡鸣不已,剑尖直指苍穹明灭闪动,似是对长老颠倒黑白的说辞极为愤怒,蕴含其中的磅礴灵力逸散,足以让任何人心生警惕,也足以让有些心怀鬼胎之人越发意动。
如此忠心护主又灵力强悍之剑,就该落入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手中,才不算暴殄天物。
应寄枝的目光自上而下一瞥,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眸便清晰倒映出无数人掩盖不住的贪婪之色,待杜长老再唤时才开口道:“我不知他行踪。”
语气并非如他方才那气势汹汹的剑招那般不近人情,甚至带着几分平时难见的缓和,杜长老心中一动,旋即试探道:“季向庭与家主关系匪浅,应家又手眼通天,纵是不知他行踪,应当也有消息,家主若是顾念旧情为难,杜家愿予应家每位弟子千金之赏,只为报仇雪恨,以后骂名由我等一力承担!”
杜家到底百年底蕴,话又说得大义凛然,利诱之下自然会有不少人心动。
应家子弟之中本就有不少看不惯季向庭之刃,这一路行军更是被“枯荣军”骚扰得不厌其烦,当即与身旁同胞窃窃私语起来。
“家主这是顾念什么旧情?他季向庭借着家主名义四处作乱多年,如今更是犯下如此大罪,为何要留?”
“哼,他借着应家的恩收拢各家剑奴建了个劳什子枯荣军,我看他早就想要自立门户,如此狼子野心,也就是家主……”
“如今他不愿出来,看来也是想让两家斗得头破血流,借此坐收渔翁之利!”
年纪稍长的同门一拉身后愤愤不平的二人,皱起眉压低了声:“你们忘了先前应家长老叛乱的下场了?连家主都敢编排!”
应家弟子下意识一缩脖子,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家主,又瞧了瞧阵前的两位副使,见他们都不曾对他们的狂妄之语有反应,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我看如我们这般想的也不会在少数,先前夜哭副使不就为了此事与季向庭大打出手数次?家主为了季向庭魔怔了这么久,难道当真要寒了应家子弟的心,连家主之位都不要么?”
细碎话语自四面八方涌入夜哭耳中,听得他眉头越皱越紧,几次将手搭在剑柄上都在岁安的注视下收回,最后被无奈的岁安牵住。
“别忘了家主说的话。”
夜哭抿了抿唇,想起昨夜与应寄枝的密谈。
夜色如水,主帐内不曾点灯,两人走入帐中便见应寄枝孤身坐在主位之上,宽大的黑色衣袍上仍沾着露珠,不知从何处归来,此刻垂眸盯着手中之物,却因桌案遮挡而看不分明。
岁安敏锐地闻到了应寄枝身上熟悉的浅浅药味,然他面上却不曾有半分轻松之意,细看之下脊背反而越发紧绷,不由心中一紧。
上一次他见到应寄枝如此情状,便是先家主暴毙之日。
自出征时便察觉到的风雨欲来之意越发鲜明,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家主。”
夜哭有些不明所以,本能却先察觉到岁安的转变,沉默地跪下行礼,却在暗处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岁安的肩膀。
应寄枝抬起眼眸望向他们:“明日无论发生何事,务必拦住应家军,保证季向庭的安危。”
夜哭皱了皱眉,开口道:“以季公子的实力,以一敌百亦不在话下,何况母蛊尚在,没有家主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当更小心杜家军……”
那日应寄枝与季向庭的争吵动静极大,纵使是他们也不知其中内情,那夜过后他们便完全失去了季向庭的踪迹。
这一路上的行军并不太平,时不时便有,或是多名应家子弟被杀,又或是粮帐被烧,每次骚乱的始作俑者却无比嚣张,叫人看清他的样貌。
与枯荣军士的穿着别无二致。
无比粗糙的栽赃手法,却又分外有效,两方本就积怨良多,如今这些阴谋诡计更是无异于挑衅,一时间流言四起,欲征讨季向庭的声音越发大,只是碍于家主之威,不敢太过造次。
如此情形下,应寄枝这些天却似毫无察觉一般,对群情激奋的应家军视若无睹,任由那毫无来由的谣言愈演愈烈,让夜哭听得心中烦躁。
他曾问过岁安,可对方亦不知家主心中所想,只是按了按自己皱起的眉宇笑。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季向庭,怎么此番反到为他鸣不平了?”
夜哭有些变扭地移开视线,硬邦邦地回应。
“用无中生有之事污蔑他人,我向来不齿。”
“啊……可我从前也替应家干了不少颠倒黑白之事,想来也是……”
那日他急着同岁安解释,也就想不起那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他并非没有看出岁安的欲言又止,只是他不愿开口,他便不会多问。
直到此刻。
话还未说完,夜哭垂下的手便被人一拽,他察觉到其中微微颤意,他顿时收紧手指偏头看向对方,顺着岁安的视线望去,便瞧见应寄枝手中之物。
那是本该送给季向庭的那枚腰牌,浓云之中一抹月光照下,才让他们看清上面新添的痕迹。
木雕之上,栩栩如生的鲤鱼鳞片间每一寸缝隙都被暗红色的痕迹填满浸透,像是什么温热液体喷溅上去,鲤鱼目上猩红的一点,像是谁未干的泪。
一瞬之间,某种极为恐怖的直觉在夜哭脑中炸响,可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岁安按着后颈往下磕。
一如那雷雨交加的夜晚。
“岁安、夜哭听命,还望家主……务必保重。”
回忆渐渐模糊再瞧不清,反是某个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家主之命不可违,可是岁安副使又该如何?”
夜哭心下一动,眼前便换了一副场景。
他的目光倏地凝在一处。
战火中央,岁安挡在自己身前,无数箭矢穿透他的躯体,却分毫未退。
在那战火尽处,是并肩而立的应寄枝与季向庭,应寄枝手中的长弓仍未放下。
“你若护着季向庭,岁安副使便是如此结局,他对你付出良多,你便要如此待他么……夜哭?”
“夜哭!别听,别想。”
岁安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夜哭蓦然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腰间长剑已半出鞘,若非被岁安拽着,怕是当真要做出什么来。
脑中的话语喋喋不休,每一句都让夜哭心神松懈几分,理智与妖异的蛊惑在脑中纠缠不已,便是连他这般对疼痛过于迟钝的人都觉有些难以忍受。
他身侧的岁安同样面色有些发白,两人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竹林之中神态各异的两家子弟后才对视一眼。
几万修士竟都在此地因“愚者”的蛊惑而神志不清,若非他们知晓真相得以留下些许清明,怕是也要称了那伪神的意。
两人齐齐望向半空中的应寄枝,心中忧思愈重。
家主与季向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天的反常举动是否意味着……他已不清醒?
九重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