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作者:好多抱枕      更新:2025-09-10 08:33      字数:3295
  面容苍白的青年闭目靠在床榻上,万千镜片环绕在他身侧,被他掌中红线紧紧缠绕,随着他都心念来回摆动,似是没有生命的傀儡任他摆布。
  零碎镜片之中,唯有两片折射出的光芒若隐若现,在青年手中摇摇晃晃,始终不愿听话。
  青年并不意外,也不打算制止,只是偏过头去,被白绫覆盖的双目“望”向床边。
  “你的力量已退化到如此地步,还要与我争么?”
  归一盘腿坐在一侧,手中柳枝左摇右摆,颤颤巍巍地仿佛随时要在两股灵力中断裂,几日之内他的身形虚了许多,听见“愚者”的话语睁开眼睛哼笑一声。
  “不与你争,难道等死么?”
  “愚者”歪了歪头,有些惊讶:“天道法则如何会消散?不过是被吞噬后归于一体而已……师父,万物无趣,如今这番乱象,难道不是全了你看戏的心思?”
  归一一默,显然是对眼前人扭曲的思想感到恶心,良久手中柳枝才毫不留情地往“愚者”身上一抽,在对方苍白的皮肤上打下一条狰狞的伤口。
  “别来恶心我,我没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强行催动灵力的滋味好受么?使了两辈子力还没让这天下如你所愿成为你随意把玩的傀儡,这便是你给为师看的成果?”
  “愚者”闷哼一声,抬手捂住鲜血淋漓的肩膀却反而笑起来,镜片之中最明亮的那枚似是有意识般飘落在他手心,倒映出竹林之中的景象,正中央的应寄枝不知何时已被层层叠叠的无形红线缠绕,再动弹不得。
  “你已底牌尽出,有何可惧?”
  归一弯起眼睛摊了摊手:“那便试试看,届时若是输了,我便是自戕也不想同你沾上关系。”
  “愚者”身形一僵,白绫之下一双灰白无神的眼瞳死死“盯着”归一的方向,良久才恢复先前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是他手中浸透灵力的红线勒得越发用力,镜片旋转着散开,画面一再转换,只为了找到那个早已脱离他掌控的变数。
  无数画面删过,那双自天上投来的窥探的眼睛,最后定格在一处。
  他指尖一动,“看”着眼前场景,终于皱起眉。
  夕照竹林。
  任由应家将士如何窃窃私语,应寄枝始终不曾有任何反应,杜家长老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脸上假意的笑终于有些维持不住。
  “应家主,若是如此你也不愿透露,那便恕杜家无理,闯一闯这应都原了。”
  话音未落,长剑出鞘声便铮然而起,杜家军与应家军齐齐拔剑,剑锋在余晖照彻下寒光凛凛,让本就寂静无声的气氛越发紧绷。
  应寄枝垂眸看着剑拔弩张的众人,一点妖异的暗红色光芒在他眼眸之中明灭闪烁,渐渐浮起一点近乎讽刺的笑。
  “仅凭杜家?”
  此话刺耳无比,激得长老面目阴沉,手背青筋暴起,然他本就打着黄雀在后的主意,如此架势也不过是逼应家就犯,他扫视一圈,与应家军中一人对上视线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应家军中蓦然出现一阵骚乱,鲜血一前一后溅起,两名应家军被一剑捅了个对穿,连惨叫都不曾发出。
  应家子弟纷纷退避,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便有人惊呼出声。
  “是枯荣军!”
  一声炸响,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军阵中顿时骚乱起来,将士们面面相觑,冷静下来定睛一看才发觉那尚且温热的尸首上一击毙命的东西并非什么利器,而是一根绑着碎布片的树枝。
  那鬼画符般的纹路,正是枯荣军旗的样式!
  能在戒备森严的应家军中先发制人夺走两人性命,非寻常修士可以做到,加之那一声疾呼与旗帜,幕后真凶的名字呼之欲出。
  “……当真欺人太甚!”
  “家主,您是要让整个应家都葬送在季向庭手中么!”
  “卑鄙无耻的叛徒!有胆便滚出来!”
  场面一瞬便失了控,拔剑而立的应家军不再警惕眼前同样严阵以待的杜家军,反而对着茂密的竹林疑神疑鬼,更有脾气急燥的将士挥剑一劈,清翠修竹顿时倒了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林中回荡不已。
  杜长老摇头叹息一声,将手中利刃收回,近乎是语重心长地开口:“应家主,这便是你纵容反贼的下场!若您点头,我们便能共同迎敌,何乐而不为呢?”
  话没说完,变故又生,又是一声利器入体的闷响,应家军内一人直挺挺倒地,身旁人不明所以地侧首一看,顿时抽了口凉气。
  那位应家子弟被什么利器直直穿透面部,整个嘴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窟窿,到死都睁大了眼睛,不知究竟是什么害了他。
  夜哭站在队伍前列,勉强打起精神才看清杀人的利器究竟是何物。
  竟是一片柔软无比的竹叶。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看了一眼半空中神色不辨的应寄枝。
  人群之中,有人喃喃开口:“这不是……?”
  这不是方才出声提醒他们的将士?!
  “演当也要下功夫才是,你们何时见过我如此小打小闹地报复别人?”
  竹林之中,一声轻笑响起,突兀地盖过一片嘈杂,惹得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第108章 离心
  一袭红衣自竹尖之上飘下,逆着晚霞踩着厚厚的竹叶轻巧地朝人群走来,无数锐利的剑锋对准来人,却始终不敢、不能再进一步,就这般眼睁睁地瞧着他撇开重重杀机,闲庭漫步般走到中央。
  纵使方才众人如何叫嚣着要将眼前人如何碎尸万段,可当季向庭当真出现在人前,却无人敢执剑相对,只敢对其怒目而视。
  杜家长老眯起眼睛,灵力仔细地探过竹林中每一寸,却再不曾发现其他人的气息。
  这鸿门宴,季向庭孤身前来不说,竟还敢当中再杀应家将士,究竟意欲何为?
  他眼眸一转,思及先前来人禀报的捕风捉影的消息,重新思量起其中真假来,盯着眼前两人一时并未开口。
  季向庭不曾望向半空中的应寄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不动声色的长老,抬手掷出一枚东西。
  “我与应寄枝的账自然由我请自来算,长老又何必激我用这般拙劣的法子栽赃陷害?”
  “证据确凿,你又何必再嘴硬?莫不是怕了?”
  季向庭话还没说完,便被站在应家子弟打断,他偏头挑了挑眉,指尖一挑,竹叶便朝那说话的少年颈侧飞射而去,不过眨眼间便划开一条狭长的口子。
  “这位公子何必着急,你不若先瞧瞧?”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那名怒火中烧的应家军在季向庭皮笑肉不笑的眼神里声声打了个冷颤,那是先前应寄枝在场时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冷厉,可纵使如此,他仍是抿紧唇十分不服,却最终不得不在威慑之下低头看去。
  那是一枚钱袋,被季向庭扔出后便散开了扣,铜币顿时散了一地,一眼便能看出其上烙印的竹叶印记。
  “那又如何?”
  “杜家主上任之时便为了通商废除印有杜家徽记的钱币并销毁,据我所知只有杜家旧支还留存不少,作为身份象征,用于某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杜家主数次彻查却屡禁不止。以如今我与杜家的关系,还会有人给我这样的东西么?”
  话语间,季向庭笑着瞥了眼沉默的杜家长老,见其仍不开口,不由挑了下眉。
  “杜长老,我说得可对?”
  杜家长老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季向庭:“我并不知此事内情,只是钱币一事无法作为铁证,见到此物我亦感到困惑,还请公子解惑。”
  “杜家主与你交好,这些钱币他未必没有,你想一盆脏水扣在杜家身上,也是再轻易不过!”
  季向庭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应家暗卫消息灵通,应当知晓杜家主重伤之前一个月,全城旧式钱币便已尽数收缴熔作新币,这些可都记在杜家账本上,以你们的能耐,岂非没有拓本。你若是再不信,可‘再去那尸首上搜一搜,应该能找到第二包一模一样的钱袋,我众目睽睽之下走来,塞一只尚且能够解释,还要再冒着风险多此一举么?”
  他垂下眼眸瞧了眼那染着血迹的碎布条,拎起来晃了晃,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这画功,当真不如我枯荣将士的半分神韵。”
  不用再多说,人群之中便有人大着胆子将那死状凄惨的应家子弟身上摸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另一只钱袋。
  一时间本有些骚乱的应家军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间被季向庭的气势所摄,此番也终于冷静下来,察觉到方才这一连串的变故中极为生硬之处。
  “杜长老,如今我可否能向你讨个清白?”
  杜家长老一双精明眼眸缓缓扫过季向庭好整以暇的面容,沉声开口:“你想要我认什么?认我杀了这两名应家子弟?季公子,你可再瞧瞧,这两人本就是云家残党,被新编入军却始终不曾忘却与公子旧怨,隐忍至今伺机报复,也不算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