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千畅      更新:2025-09-10 08:38      字数:3324
  自来府县后,赵钰就不再常穿素雅的衣袍,多是偏艳的锦袍,幸而赵钰往那一站是玉树临风,俊美的脸庞足够撑得起一身庸俗的颜色。
  不似那些富贾商户,浑身的慵贵颜色一起加至身,只像是油头滑面。
  赵钰穿上了素白华衣袍,腰间只戴一枚通透墨绿的玉佩,再无别的坠饰,束起发,套上了古玉如意发冠。
  皎若朝霞初升,灼如芙蕖始出。【1】
  赵钰站直了身,抬眼透过木窗,朝远处的庭院看去,一束阳光照在庭院角落。
  他敛住了神色,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
  今日,张子阳按往月一般,带了几个奴仆去客满楼听曲吃酒,幸好他年初时找了客满楼掌事交满今年一年的包厢费用。
  要不然凭钱袋子的二十两碎银,早就去不得这客满楼吃酒吃饭,更别说听几个美人弹琴唱曲。
  张子阳一想起这事,不由得心中埋怨大哥,大哥真是心狠,说一月只给他五十两,当真就只给他五十两。
  就连他跑去找爹娘、大嫂闹一闹都无用,反倒被爹取来戒尺,狠狠的打了一顿。
  “真狠心,一点都不懂我。”张子阳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了好一番,“陆清梦最心狠,早知道就不惹他了。”
  张子阳悔得肠子都青了。
  身后的奴仆在他耳边轻声喊了一声,张子阳才回过神,抬脚往三楼包厢走去。
  三楼最里一间包厢门前,早有两个小二候着,远远看见张子阳的身影,立即跑上去将人迎进包厢内,待人进去片刻后,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巳时初,包厢内就点起了香木雅熏香,此时张子阳正好进包厢,香味淡淡的在包厢内溢散开。
  张子阳鼻子轻轻嗅了嗅,香味不浓不淡,合适极了。
  包厢名为风雅间,而三楼里间的这间包厢是客满楼最好的一间,有弹琴唱曲的小室,还搭了一个小戏台子,可供几个戏子唱戏。
  正中摆的是十八人可坐的黄花梨浅浮雕圆木桌,将屏风一撤,坐着吃酒吃饭时,就可见小室内全部的景象,也可挪步去小室坐着。
  小室备了茶案、茶椅,听曲看戏喝茶是为最佳。
  张子阳不爱喝茶,来客满楼只好吃酒和听曲,因而两个小二将屏风撤去。
  客满楼是陆家的产业,可留宿酒楼,但不能将整个包厢雅间连续包上一个月,一个月的包厢雅间也难得,价高者才可得。
  但府县皆知张子阳与陆清梦交好,十几年的少时情谊,不能跟别人相比,因而掌事特去请示了陆清梦,后来才有这几年张子阳将三楼风雅间包下一事。
  客满楼最出名的,心驰神往的,既不是仙液琼浆,也不是珍馐美馔。而是那翩若彩蝶的戏子、曲声绕梁的歌姬,舞衫歌扇的伶人,再是弹丝品竹的乐师。
  共八十二人。
  雅间可选其中三样,进雅间唱戏弹奏曲之人不能选,由掌事来抽签来定,但可指定一位。
  需得提前一日派小厮来商定,若是同一日与别人撞至一人,仍是按客满楼规矩来,价高者得。
  张子阳只爱听曲,所以点名要了茹雪唱曲,乐师是由掌柜抽选,抽到在乐师中琴技尚可的双儿官弦。
  小室内,官弦抱住了琴,向张子阳欠了欠身。
  “张公子今日要听什么曲?”
  声音软软糯糯的,好似张子阳过年时吃的软糍粑,很粘但味道特别甜。
  张子阳耳朵有点酥麻,他看向了那个低着头的乐师,好奇问道:“你可会唱曲?若是会,唱上句话我听听。”
  官弦头越发低得厉害,声音有点颤,反而越发软:“奴是乐师,只会弹奏,不会唱曲。”
  声音像猫爪,挠得张子阳的耳朵更酥麻了。
  听到他不会唱曲,张子阳没难为他:“那你弹曲罢,就弹一曲《春月蝶恋飞》,茹雪你来唱。”
  几个小二就端着几壶上好的酒酿进了厢房,还带了端上了精致的三式盘糕点和去掉果皮切成块的果肉,拿羹勺一舀即可,不会脏了手。
  悠扬的琴声响起,如山间晨时那泉水流淌,四散去山间各处角落,鸟儿拍羽跳上枝头,野鹿撒蹄在林中奔跑,还有野兔在丛中乱窜……
  “春风起,彩蝶双飞。桃花落,闲池散秋月。”
  吴侬软语。
  张子阳忍不住跟着哼唱了一句,圆木桌上的酒已空了一壶,酒杯被他捏在手中,听得尽兴处还要一饮而尽。
  奴仆小声问道:“少爷,还是按以往上六道菜吗?”
  “嗯,赶紧去。”张子阳不耐的挥了挥手,别打扰他听曲。
  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张子阳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位霁风朗月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眉头一皱:“你是何人?”
  第24章
  “你究竟是何人?”
  小室内的管弦、茹雪两人停了下来,默默起身站到了角落中。
  包厢内顿时变得安静,怕是一根绣花针掉在铺在木板的毯子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钰带着赵二、赵六、赵八三人护卫,身后紧跟着书竹、书川两人,他没半点豫色,径直往三楼的包厢走。
  掌事一看到这架势,以为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在三楼订了一套雅间,因而只多看了几眼,并未派人去阻拦。
  赵钰并未说话,抬起脚往张子阳这边走。
  “诶诶诶,你别过来,站那儿,给小爷站住。”张子阳见这人越走越近,又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一排人,他强撑着,但语气暴露出他的慌张。
  这不会是大哥的对家吧!
  他今日出门可只带了几个奴仆,一个护卫都不曾带啊!
  张子阳猛地站起了身,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他指着赵钰,大声道:“你到底是何人,这是小爷的包厢,谁、谁允许你进来的!又是谁放你进来的?你可知我是谁,要是惹了我,在府县一日,你别想过上好日子。”
  说完,故作凶狠的模样瞪着赵钰。
  赵钰看了一眼张子阳,内心暗自摇头,这张家二公子比传闻中还要天真烂漫,二十岁的年纪,心智举动竟还如七岁孩童一般。
  真是难为张家在府县立足百年之久,还能养出张二公子这副性子,属实是能耐。
  但对赵钰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这张家二公子越是好对付,那往后的事才会发展得更加顺利。
  赵钰视线看向圆木桌上的酒壶,还有一盏空的酒杯,他顺势坐下,拿了一壶酒、一盏新的酒杯。
  酒杯很小,哪怕倒满,一口也能一饮而尽。
  倒酒,杯满为礼。
  赵钰各倒了两杯,而后笑着看向张子阳,并起手指向张子阳的位置:“张公子请坐,赵某此次前来并无恶意,不必站至远处。”
  见张子阳半信半疑的看向他,赵钰嘴角噙着笑,手朝后扬了扬,书竹书川快步走了出去,赵二等人带着张子阳的几个奴仆一道出了厢房。
  管弦、茹雪向两人欠了欠身,弯着腰快步退出了雅间。
  雅间外,传出缓缓的‘吱呀——’声,是赵二将雅间的门给关上了。
  “现在只你我二人,张公子可放心?”
  张子阳遮掩似的咳嗽了一下,他大步走到座位掀袍坐直身,完全没有方才那边慌张的神态。
  他甚至声音猛然拔高一个度,像是在虚张声势,大半是想给门外的人听到,给他找回一点脸面。
  “小爷我可不是怕你,若不是你突然闯进来,我没有防备,早早就喊人将赶出去,我这人向来是谨慎罢了。”
  赵钰并未戳穿他,只是碰了一下张子阳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又拿起了酒壶倒满。
  张子阳见这人如此爽快,觉得这玉树临风、翩翩君子般的人物,定是不会怀揣恶意。
  方才怕是他多想了罢。
  他放下心中的戒心和疑虑,端起赵钰倒满的酒杯,头往后一仰,一口喝了个干净。
  张子阳将杯底倒置,滴酒未剩。
  赵钰笑着,将酒杯再一次续上倒满。
  “你自称赵某,姓赵,我不曾见过你,也不曾在府县听闻过哪家赵姓公子。”张子阳见赵钰迟迟不说话,直往他酒杯里倒酒,他按耐不住问道,“不知,你找我究竟何事?”
  赵钰不紧不慢道:“我本是京中人士,奈何时运不济,家道中落,又听了旁人的劝告千里迢迢赶来府县。”
  说道,赵钰哀声叹了一口气,像极了落魄不得志的矜贵公子,吃不得半点苦头般,郁闷不已。
  他分外苦闷道:“我初来府县,人情往来一概不通,得罪了不少人,背地被人使了计谋暗算过,差点丢了性命。”
  张子阳猛地拍桌,神情激动到:“小爷最恨这种人,暗地里耍阴招算什么正人君子!”
  “张公子也知晓我的难处。”赵钰停顿了片刻,俊秀的面庞满是愁容,他端起酒杯直接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我听说府县中,张二公子才能了得,能谈天说地,最擅人情往来这一方面,就连陆家公子都是你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