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颤颤巍巍道：“母后想瞒着雍雍？是不是想害他？”
  童年的阴影太深了，齐明煊直到现在还无法全意相信太后。
  “不是，哀家是想说，无论是江南，还是西北，都有一个背后势力在推动。”李缨菀冥冥之中总觉得惶惶不安，“皇儿可知是什么势力？”
  在齐明煊来到之前，李缨菀一直在闭目养神，她在想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齐明煊，倘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怎么对卫雍。
  说实话，李缨菀心里也是杂乱无章的，但当齐明煊进来的那一刻，李缨菀就下定了决心。
  有些事，就要交给他们后辈自己解决，有些需要处理的关系，她也不应该过度干涉。
  “不知。”齐明煊摇了摇头道。
  “是江湖。”李缨菀义正言辞的说：“草寇也好，起义军也罢，这背后，总有江湖人在推波助澜。”
  “那与雍雍有什么关系？”
  齐明煊还是不理解，可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齐明煊就算是再不想知道，不祥的预感也会跟随着他日后的生活。
  为何大团圆之后，又是另一番的勾心斗角。
  李缨菀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齐明煊，甩了甩衣袖道：“你自己看。”
  齐明煊打开信，那是燕无渊写给李缨菀的信。
  信上的内容就是阐述了江湖风浪，而这背后必有高人指点之类的话。
  齐明煊没看出其中的玄机，又将信还给了李缨菀，“母后是宁可轻信他人的挑拨离间，也不愿意相信我大周的顶梁柱吗？”
  李缨菀拿过信之后，直接将它烧掉。
  “哀家从来不曾怀疑太师，只是如今这形势，怕是需要皇儿跑一趟黑市。”
  “去黑市干什么？”
  齐明煊越听越糊涂了。
  他不想明白，可又不得不明白。
  “皇儿可还记得黑市之中的那几箱炸药？”李缨菀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起来，把一切谋算都告诉齐明煊。
  齐明煊点了点头，那是卫雍明明知道箱子不会炸，还拼命护着他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不过，母后怎么知道黑市的事情？
  燕无渊是母后的人，不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母后从中操控的吧？
  “哀家今日同陛下交个底，八百神枪营可守大周京城的城门，却守不了国门。”李缨菀也有自己的无奈：
  “从哀家研制出炸药的那时候，哀家就发现，有一小部分被人悄悄运往了西域。于是哀家将计就计，假意与燕无渊合作，想要看看他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可是现在哀家发现，他这个人不简单啊，恐怕大周与西域早晚会有一战。”
  最后一句，他说的铿锵有力，像是早已准备好了提着红缨枪踏入战场。
  “哀家让西域乱起来，就是给我大周休养生息的时间，可也同时激化了哀家与西域王的矛盾，哀家帮他回家不假，可也亲手杀害了他的骨肉至亲，这等残忍之下，总是铜骨生花，也改变不了来日的一战。”
  “所以母后是想日后退守京城，以守为攻？”事到如今，齐明煊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母后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胸襟与成算，更知道了李缨菀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李缨菀笑着说：“若真到了那一日，你就退居天外，城门由哀家来守。”
  “既然母后这么坦诚，那今日朕也与母后交个底，”齐明煊不是懦夫，他不愿意退守，拿出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的气势道：“大周雍乐帝死战不退，誓守京城，守我大周疆土。”
  李缨菀欣慰道：“不愧是哀家的好儿子，有血性。”
  她的声音很轻柔，是发自真心的夸赞。
  一听到母后夸自己，齐明煊乐开了花，迟来了二十年的夸赞，终于在此刻萦绕耳畔。
  李缨菀伸出手，抚了抚齐明煊的鬓发。
  “那母后先休息，皇儿先退下了。”
  齐明煊做出告退的手势，心中早已越过了八百里加急的坎儿。
  在齐明煊迈出御书房的前一刻，李缨菀嘱咐道：“记得去黑市一探，哀家在宫里等着陛下回来。”
  “好！”齐明煊爽快答应道。
  卫府
  今岁的生辰卫雍没回来，而虞郁却给他布置的天花乱坠的。
  卫雍一进来，就看到叶羽麒和叶羽麟贴红“囍”字的场景。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卫雍指着满府的“囍”字，皱眉道：“不三不四的。”
  “主子，你怎么骂人啊！”叶羽麒一听，不高兴道。
  卫雍：“？？？”
  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还有，你不是反应挺迟钝的吗？
  先前骂你不是个东西的时候，也没这么激烈的反应啊！
  怎么说句不三不四，就像是踩着尾巴了一样？
  就在此时，虞郁走了出来，刚走到卫雍面前，就挨了一脚，“你让他们这么干的？”
  虞郁也没有躲开那一脚，不紧不慢的说：“雍雍，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总得说个媳妇吧？”
  “不用，本太师已经名花有主了。”卫雍话音很重，像是宣誓着什么。
  此刻，卫雍真想把虞郁这家伙撕碎了，埋在卫府里浇花。
  虞郁：“？？？”
  “呦，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不是，那个幸运？”虞郁由衷的笑了几声：“说出来让我参谋参谋。”
  卫雍轻咳几声，保持沉默。
  叶氏兄弟才刚反应过来：“？？？”
  “主子，你……真的……”叶羽麟想了半天没好意思说，叶羽麒替他问了出来：“主子，你不会强抢良家妇女了吧？”
  卫雍：“……”
  “滚蛋！”卫雍一人踹了一脚：“你两想挨板子了是吧？”
  叶羽麒和叶羽麟清一色的摇了摇头。
  随即，卫雍命令道：“把这些不三……碍人眼的东西，都给我拆了。”
  “哦！”叶氏兄弟异口同声的说。
  之后没过多久，卫雍就收到了红鸾阁的密报，说齐明煊带兵围了黑市。
  卫雍心想，坏了，陛下这是要炸了他的老巢啊！
  “备马！”卫雍道。
  从屋子里拿出折扇，单扇匹马的就杀了过去，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虞郁想要和他一起去看看，被他呵斥到怒而拆家。
  卫雍现在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齐明煊就是在黑市等着自己。
  去的路上，卫雍就想好了交代一切。
  黑市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卫雍下了马，朝着齐明煊行了臣子的礼后起身。
  许是习惯了行完礼之后接着起身，没等齐明煊说话，他自己就起来了。
  自从和齐明煊在一起之后，齐明煊就心疼的不让他跪着，以免伤着膝盖。
  卫雍像是被捧在蜜罐里一样，越来越没有规矩。
  而卫雍的到来，也让齐明煊相信了太后说的话。
  齐明煊说话夹枪带棒的，没给卫雍留一丝情面，“太师，朕惩治些不听话的江湖中人，太师也要管吗？”
  “微臣不敢。”卫雍拱手道：“只是陛下，江湖中人有江湖中人的规矩，陛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明煊一个问题问的说不出话来，“太师，那你呢？”
  这五个字醍醐灌顶，让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卫雍汗毛直立。
  他拿出怀中的扇子，跪了下来：“红鸾阁阁主，黑市之主卫雍，参见陛下。”
  身后的整个黑市也跪了下来，成为压倒齐明煊这个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燕无渊走后，卫雍就彻底的接管了黑市。
  他的江湖势力逐渐庞大，也是齐明煊最不愿意看到的。
  朝臣与江湖势力勾结，等同谋反。
  “你……”齐明煊指着卫雍的鼻子道。
  “陛下想要处置微臣，微臣绝无怨言。只是身后这些迫于生计而被逼入黑市的普通百姓，还望陛下能够开恩。”卫雍坦白了一切，他不求坦白从宽，只求齐明煊绕过那些可怜人。
  他们也是疲于奔命的普通百姓，不应当承受杀头之过。
  齐明煊不是暴君，卫雍这么一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卫雍隐瞒到现在，齐明煊心里不是个滋味。
  有种被排除在外的错觉。
  好像卫雍的未来里没有他一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齐明煊只能怒而不言，秘而不宣，随后拉着脸朝着卫雍的心口踹了一脚。
  卫雍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叩首道：“求陛下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
  “太师，那你呢？”齐明煊又问。
  还是刚才那五个字，齐明煊的意思不同，卫雍的感受也不同。
  刚才是害怕，现今是释然。
  “微臣全凭陛下处置，绝无怨言。”卫雍面无表情的看着齐明煊，好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