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此同时，他提出的条件，让人左右为难。
  若移星实验成功，毫无疑问，茨冈尼亚的生态环境将逐年改善；倘若失败，将会断送这颗荒星十几万年后的文明。
  当然了，谁也不知道，十几万年之后，茨冈尼亚上还会不会有文明存在。
  星趴在桌上，歪头看向卡卡瓦夏：“你怎么想？”
  “嗯……”
  卡卡瓦夏思忖片刻：“如果那位教授说的是真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几率，我都认为值得一赌。”
  星：“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有什么依据吗？”
  卡卡瓦夏：“我们来看最坏的结果——实验失败，茨冈尼亚围绕恒星温科萨公转，即便气候可能不太合适，但我们可以慢慢迁离这里，去别的星球。”
  “有理。还有吗？”
  “最好的结果，实验成功，茨冈尼亚找到最适宜的生存位置，我们就不用想办法搬迁，可以守住故乡。”
  星细细一想：“别看百分之二十三点六这个概率很小，但其实我们前后都有退路。赌一把，如果赢了，那就是一本万利。”
  卡卡瓦夏点头。
  星抬手敲敲他的脑袋：“精明的小赌徒，你就这么把你的家乡和庇护所的居民押上赌桌了？”
  卡卡瓦夏：“我相信你，星姐姐。”
  “嗯？”
  “即便实验失败，你也能带我们找到新的住所。”
  星：“鸭梨山大啊。”
  茨冈尼亚的未来，庇护所的未来，民众的未来，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好在，她身边并非无人襄助。
  卡卡瓦夏、维茨、米蕾拉、阿斯多诺、梅娅……他们都是她坚定的支持者和追随者，庇护所也因为有了他们的鼎力相助，才能稳住局面。
  翌日，阿斯多诺和梅娅找到星，两人深思熟虑后，分别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阿斯多诺：“我同意。”
  星瞅瞅他：“你想了一晚上，就这？”
  “我认为拉帝奥的实验有可取之处——前提是他没有撒谎和隐瞒。”
  阿斯多诺分析：“就算移星失败，短时间内也没多大影响。说实话，谁会去考虑十几万年之后的事呢？”
  梅娅却抱有疑虑：“但是这个实验成功的概率实在太低了。根据那个教授的说法，一旦失败，这片土地将逐步踏入冰河世纪。”
  阿斯多诺：“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庇护所目前隐患重重，他们手中的牌不多，局势被动。
  最终决定权依旧在星的手中。
  星并没有过多踟蹰：“卡卡瓦夏，我们和教授的谈判，就靠你了。”
  卡卡瓦夏信心满满：“嗯！”
  二十分钟后，星、卡卡瓦夏和拉帝奥齐聚公事处。
  拉帝奥：“看来，你们已经商讨出最终结果了。”
  星：“教授，你就那么确定我们会接受你的提议？”
  “这对当下的你们而言，相当具有诱惑性，不是吗？”
  拉帝奥坐在她对面，双手抱臂：“况且，在我参观过这里后，我越发相信这一点。老实说，我对庇护所畸形的发展感到不可思议。”
  星：“呃……”
  拉帝奥：“一个游牧民族聚集的地区，居然能跳过漫长的工业基础积累，同时拥有冷兵器和热武器，各种生产工具都不算落后，还能独立完成修筑防御工事、蓄水池等工程……”
  “这里的技术谱系呈现出诡异的断层与融合，我猜，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对吧？”
  星：“不要太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拉帝奥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在夸你？这要是我教的课程，你得重修。”
  星一噎。
  卡卡瓦夏不满：“教授，请慎言。”
  拉帝奥：“我只是实话实说。单纯将跨时空的前沿科技嫁接融合在一起，在我看来，没有根基，与揠苗助长无异，随便来个高端点的文明，都能轻易给予这里毁灭性打击。”
  星听出点苗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相信，你带来的技术足够高端，足以彻底改变这里。”
  拉帝奥淡淡道：“但工业基础跟不上尖端技术，使得这一切更像是空中楼阁。”
  星抓抓灰发，仿佛一个被班主任教训的小学生。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拉帝奥上下端详星几眼，话锋一转：“毕竟，‘开拓’的无名客，总是对这世上的许多事抱有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
  第45章 资助商谈
  对于被拉帝奥识破身份这件事，星不算意外。
  连洛基都能猜到她是列车的无名客，聪明如拉帝奥，不可能一无所察。
  星率先表明态度：“不管我是谁，我都会帮这里的人。”
  拉帝奥轻轻一哂：“你以为我想拿你的身份做文章？恕我直言，星穹列车一呼百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的你势单力薄，没有任何能够利用的价值。”
  星：“扎心了老铁。”
  卡卡瓦夏盯着拉帝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个人说话真难听！
  拉帝奥：“闲话少叙，我们还是来谈正事。”
  星从打击中回神：“经过我们商讨，我仅代表庇护所，同意你的移星实验，以此换取博识学会对庇护所的援助。不过，我不负责和你商谈具体的援助细节。”
  卡卡瓦夏适时开口：“我来和你谈。”
  这下轮到拉帝奥意外了：“哦？”
  眼前的男孩大约只有十岁左右，身量还不到他的胸口，那双眼睛有着明显的埃维金人特征，华丽炫目。
  让一个埃维金人来谈判吗？
  拉帝奥想起各种有关他们的传言：可恶的骗子、势利的小人、两面三刀的交际花……
  他们似乎天生就擅长这个。
  派埃维金人出面与他交涉，无名客这招确实高明。
  拉帝奥：“可以。如果你认为，你的助手能帮你从我这里讨到几分便宜的话。”
  星与卡卡瓦夏对视一眼：“我对他向来有充足的信心。”
  卡卡瓦夏率先开口：“教授，我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一份援助清单。”
  拉帝奥早有准备，取出光屏智脑：“这是以我的权限所能提供的所有援助物资，包括动植物种苗、涵盖各行业的书籍资料文
  献、高精尖武器等等。”
  星快速浏览，朝卡卡瓦夏点点头。
  卡卡瓦夏：“教授，你拿这颗星球做实验，其实是在用茨冈尼亚人的未来赌博。而站在你的立场来看，不管成功与否，你都没什么损失——
  “实验成功，你将名利双收；实验失败，以最低价格将物资出售给我们，学会也不会亏本。
  “但失败的后果却要茨冈尼亚人来承担。教授，作为实验的主导者，你不会不打算为可能的失败负责吧？”
  “……”
  拉帝奥：“埃维金人果然牙尖嘴利。我可以用我的信誉担保，如果实验失败，我会为这里的人重新找一颗宜居的星球，帮助你们搬迁，并保证你们的安全。”
  卡卡瓦夏摇头：“恕我直言，我们并不了解你，你的信誉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直说你的条件。”
  卡卡瓦夏：“我要求学会免费提供援助。”
  “……”
  拉帝奥轻哼：“天方夜谭。学会不是慈善机构，其运作遵循严格的资源交换逻辑。在现实学术生态中，不存在不计回报的资助行为，每笔科研经费的划拨都对应着明确的成果预期。”
  卡卡瓦夏：“但科研成果不是百分百能实现的，总会有打水漂的经费——或许是因为实验过程的失误，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不可抗力。”
  “你在教我为失败找借口？”
  “这只是合理的推测。”
  卡卡瓦夏指出：“况且，你的移星实验应当从未有人尝试过，如此天方夜谭的想法，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拉帝奥本就很少有什么表情，听见卡卡瓦夏质疑他的学术猜想，眼角绷成一条直线：“……”
  这小孩，言辞犀利，锱铢必较，连半分便宜都不容他人占得。
  拉帝奥只沉默了短短一瞬：“你要知道，就算是科研援助，也需要经过项目评估委员会基于学术价值、社会效益及经济回报的考量后批准，而非虚无缥缈的善意施舍。
  “敢问这颗贫瘠荒星，有什么巨大的效益，值得学会免费资助？”
  卡卡瓦夏微微翘起唇角：“我希望你清楚，你在拿茨冈尼亚人的性命和未来做赌注——而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你想让我们既花了钱，又替你卖命？”
  拉帝奥眯起眼：“……”
  少顷，拉帝奥道：“我大可以离开这里，前往我的次选目标星球。”
  他在威胁我，卡卡瓦夏心想。
  从讲道理到威胁，说明拉帝奥已经没有别的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