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GOAL！3比0！”的得分声，队友们相互击掌拥抱庆祝，糸师冴与跑过来的福山瞬等人拍手。
  “好传！”福山瞬笑着对他说，晶莹的汗水挂在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金光。
  明明比赛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更乐意踢中场的人是福山瞬自己，可眼前这个女前锋却明显极其享受射门进球的欢愉，因此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等到对手哀嚎着被担架抬走，福山瞬担忧地跟着担架跑，然后在比赛场地的边界被教练大声叫回来继续比赛，糸师冴已经回过味来了。
  福山瞬赛前跟他说的所谓“冴要不要来我们队踢前锋，我踢中场给你传球”这些，全都是屁话。
  她根本不踢中场，或者说，在这种偏向于正式的大型比赛中，教练就不允许她踢除了前锋以外的位置。
  福山瞬舔着冰棒，脸上没有一点心虚，自然地说：“我进青训营之前本来一直踢中场，结果教练招我时说如果我不踢前锋的话就不要踢足球了，为了加入REAL我就忍痛暂时放弃了中场。”
  她五指往后梳了梳头发：“我没有耍你啦，我真的很想踢中场，如果教练允许我肯定踢中场给你传球。”
  “知道我现在最喜欢的球员是谁吗？世界第一中场，就在REAL一队。”
  她嘴里咬着冰棒，双腿一跃，从单杠上跳下来，落在糸师冴面前，拉起他的手晃了晃：“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得相信我呀，冴，不能不高兴哦。”
  到这里，其实糸师冴已经连她说的“有一个朋友就是在混合赛上被他伤到脚踝，退出了青训”这件事都不抱信任了。
  糸师冴：“照你这么说，只要你在REAL就只能踢前锋，而你的梦想其实是世界第一中场？”
  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梦想……哈哈哈，只不过我更想踢中场而已。”福山瞬歪着头想了想，“但教练都那么说了，为了进青训营，我也只好答应了。”
  她摊开手：“毕竟这里可是世界第一俱乐部诶。”
  不愧是从小就踢职业足球的，梦想和现实之间妥协得真轻易。
  “其实也没有那么死板啦，我有跟教练谈条件。”福山瞬说，“我们约定好，我要一直跑在前锋的位置上，如果在场的队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射门的话，就要由我去射门得分。”
  这是什么话。
  在场的没人比她更适合射门，就要由她去射门。都已经当了前锋，跑在队伍的最前线，难道球飞到脚下还能把射门的机会让出去吗？射门机会多的肯定是前锋啊。
  “嗯？没有呀。”
  福山瞬：“直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很想踢回中场的，即使跑在前锋的位置，我也在尽可能希望由别人射门。”
  ……什么？
  “但是啊。”女前锋笑了笑，“球到了场上，不论我怎么在脑海中模拟，改变战术，站位，最终的结果总是不变——在球场上，根本没有能比我踢得好的射手。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射门。
  “……啊，教练！”
  福山瞬把吃到一半的冰棒塞给他，转身跑到路过的一名教练那，追着他关切地问：“那个受伤的选手，是叫戴维德还是戴维？哦哦戴维德，他怎么样了，伤势还好吗？”
  “伤了膝盖，要休养半年以上。”教练说，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足球比赛本来就有受伤的风险，别搞这一套了。”
  “真可怜。”福山瞬得到想要的结果，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背对着教练朝糸师冴眨了下右眼，然后又跟上教练请教问题去了。
  完全看不出她就是昨天亲口说出“踢戴维德出青训”的人。
  糸师冴望着福山瞬勤奋好学乖乖仔的背影远去。他在国内一直被队里人评价行事风格嚣张自我性格烂，他知道不过从不在意，但这一刻，他扪心自问。
  他很嚣张吗？很自我吗？性格烂？
  也就一般吧。
  第34章
  REAL青训营的假很难请，也很少有人请，大部分都是请无可奈何的伤病假。
  自从糸师冴加入REAL青训营以来，除非重感冒到起不来床，从来没请过假，更别提事假了。就连霓虹人重视的那几个传统节日期间，青训营规定宽松准假的时候也没见他请假回国几次。
  糸师冴一心只想着在欧洲拼搏出一片天地。
  混合赛虽说有那么几个貌似固定的队伍，但大家也都知道不可能总呆在舒适区，因此虽然成功跟福山瞬她们在混合赛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糸师冴没有从此固定到这个队伍里，而是跟福山瞬一样和新的队友接触。两年来，他不断尝试各种踢法，像一台只为足球而生的机器一样不断改装更新自己。
  他踢过前锋，踢过中场，后卫，甚至守门员都当过。身体发育起来后，加上疯魔般的训练，日本的瑰宝，这个足球天才像雨后春笋一样在REAL青训生中冒出尖，冒出头，成了个人物。
  所以糸师冴才能跟教练争取到这个训练日的半天假期。
  时间紧迫，糸师冴没换衣服，只在训练短袖外面套了个常服夹克就出门了。
  目的地并不近，要换乘三次公交，路途大约一个小时，公车于市中心的一角缓缓停下。这是与REAL青训营长期合作的西班牙最好的私立医院，建筑恢弘，外面围一圈盈绿的草坪。
  糸师冴问了一个路过的护士就找到了教练给的详细地址。VIP303病房，他站在门前，屈指敲了两下，听到里面答应后推门进去。
  VIP病房单人单间，房间豪华整洁，有两张床，其中一张空着，另一张上，女前锋躺在床上，一条腿吊起来，正激烈地打着游戏机，见到他愣了一下：“冴？好意外，你是来看我的吗？”
  糸师冴走进来，干脆地说：“没钱，没时间，没带礼物，不好意思了。”
  “真的是来看我的啊？”福山瞬放下游戏机，莲花眼弯成小月牙，“诶——好高兴！”
  糸师冴弯腰俯身有点不自在地贴了贴她的脸蛋，他还没有习惯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看了看她吊在半空中的、打着石膏、缠满绷带的右腿，目光落到女生笑开的脸上：“搞成这个样子，亏你笑得出来啊。”
  在前天的一场混合赛上，福山瞬在与对手缠斗夺球时，被同队的一名前锋“不小心”误伤，右腿骨折，几处擦伤。
  他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放在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上，像一片柔软的花瓣一样轻轻地碰了碰。
  石膏坚硬，上面裹着粗糙的绷带，一切都很普通，但因为这两层东西下面保护着的是这个人类的肉和骨头，至仅此一点就让手感变得奇妙至极。
  “冴总是这样，关心人的话都不会讲。注意一点，下次我就要生气咯。”大部分时间里，对认可的朋友，福山瞬会自带一定的包容额度，说，“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就回去训练了。”
  她指了下桌子上的一些礼品食物，让糸师冴走的时候带点。“这两天有好几拨记者来，我挑了几个见面采访，都给我送了礼物。”福山瞬说。
  糸师冴：“……”
  这个人真是，腿都断了也放不下流量。
  别太敬业。
  福山瞬兴致勃勃地问：“我来医院歇了两天，训练营里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吗？”
  “我不是来给你当前线记者的。”糸师冴收回摸石膏的手，放回膝盖上，指头无意识地捻动回忆触感，一边淡淡地说，“你一走，中午你那帮人就去找那小子了。”
  “想拉他入伙？”
  糸师冴的动作停了一下，细细观察她的表情：“你猜的？”
  “也不算吧。”福山瞬笑着说，“我只是换位思考，如果我是队长，前锋骨折下线后，第一反应也会是赶紧找新的前锋顶上，那个有本事踢伤我的人就是首选。”
  糸师冴：“……”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对这群青训生的底线有所了解时，都会再次被迫大开眼界：“至少我会等一等病情分析。”
  “你很闲吗？”
  “……”糸师冴说，“你猜对了，她确实想拉人，但是后面又后悔了。”
  “踢伤我的那个，嗯……啊，是叫亚伯？还是亚瑟来着，骨折好像影响了我的记忆力。”福山瞬敲敲脑袋，“他实力一般般啦，凭着跟我们队的中场合作才伤到我。”
  她回忆：“当时我的中场在我身后别了我的左脚，他上来横踢我的右腿，如果躲开他就会伤左脚，我才会受伤，跟他的实力没大关系啦，队长看不上他的。”
  “倒是那中场，有把你替掉吗？”她好奇地问，“她还蛮会演戏，比你。”
  糸师冴答非所问：“替掉你位置的是我，下次比赛我就要跟你那帮人踢前锋了。”
  福山瞬有些惊冴。
  她的惊冴总表达得很夸张，嘴巴一张，双手捂住，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嘿嘿笑出来：“太好了，恭喜你啊，冴，你真的很喜欢前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