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欢踢前锋，就多多享受这段时光吧。不过，也别落下中场的技能啊。”她诚恳地说，“等我回去你就要踢回中场了。”
  不知道幻想到了什么场景，她苦恼地仰起头：“我的中场要是退步了会影响射门体验，冴，到时候别记恨我换掉你哦。”
  熟悉的邪火窜上心头，一般人此时都要暴起发怒了，糸师冴熟练压下，冷淡地说：“据我所知，你要在这里待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你还有资格跟我同台竞技？”
  只有同为青训生的糸师冴才懂这个时间的可怕程度。在这个汇聚了全球各地的天才球员的地方，踢同一个位置的优秀选手数不胜数，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抱着有退路的心态踢球，大家把未来赌在这一条路上，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
  那个挂在食堂门口的排行榜几乎每一天都在更新，紧迫感像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吃人恶鬼，逼迫人疯狂往前跑。
  糸师冴为了追上进度，为了在REAL青训营中脱颖而出，为了成为上百名天才里闪光的一个，没日没夜地拼命练球，两年了连家都没回过，只是休息一天都会让他有被人超过的紧迫感。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三个月的空窗期，九十天。
  REAL青训营，这个鬼地方就算是一天也能拉开人和人的差距，更不要提三个月——多少人的青训生涯就只有三个月。
  听了他的话，福山瞬眨眨眼，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好像两人并没有讨论竞争和职业生涯问题，而是普通高中男生逗乐了同班的女同学，是那样轻松自然。
  青训两年，糸师冴多少对福山瞬的性格有点数，其中他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这个。
  自始至终，福山瞬都觉得他糸师冴根本没有做前锋的才能。
  这笑声，与其说是福山瞬心情好而笑，不如说是她听了一个历久弥新的笑话再一次被逗笑。其中蕴藏着纯粹的不屑，和一点好笑。
  “啊——啊，天才中场糸师冴又来说这些异想天开的话了。”但福山瞬通常情况下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她会在糸师冴为才能之说心生不悦时，闭上说真心话的嘴，说上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好吧，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看起来似乎对未来三个月的空窗期一点也不在乎，心很大、很随波逐流、与世无争的样子。
  如果是两年前，说不定糸师冴就要信了。但现在嘛。
  糸师冴拿起福山瞬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游戏机打开。游戏机刚刚是待机息屏状态，打开后显示关闭前的画面，所以解锁后的下一秒，血腥暴力、百分之七十都由各种红色组成的画面引入眼帘。
  福山瞬说：“这个时期，当然要玩那种打打杀杀的游戏啦。”
  女孩的手指搭到游戏血呼啦的屏幕上，向下伸直到完全将屏幕盖住，声音清脆，像是一种暗潮汹涌的平静：“开玩笑的。”
  福山瞬：“那两个人，如果有兴趣的话，冴这段时间多跟他们踢踢球吧。”
  糸师冴从来没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
  故意踢伤你、说不定会断送你职业生涯的人，痛恨报仇都来不及，竟然要男朋友多跟他们踢球。
  你没病吧。
  他无语的表情似乎逗笑了福山瞬，她又高兴地笑了好几声。
  不对，不对。
  应该是福山瞬今天本来心情就很好，所以才容易被逗笑。
  “他们手段不错，可惜心眼不多，技术三流。”福山瞬两个手指捏起来一点，翘起另外三根，笑着说，“前天比赛可有好几家记者来参观呢。”
  跟固定机位的摄影机不同，带着相机的记者站位不定，而且混在人群中，奔跑在赛场中的选手大多都在专注比赛视野，而忽略场外因素。
  更别提心里有鬼的人，那两个动手的人估计都不知道来了几个记者。
  福山瞬拿起桌上的礼品堆中一个不起眼的礼物袋子，从里面两指夹出一张照片，朝糸师冴晃了晃：“我运气还不错，试到第三个就找到了。”
  “所以这段时间多跟他们踢踢球吧。”女孩笑着说，“再等几天就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可怕的人。糸师冴心想。
  谁能拦得住这种人往上爬啊。
  第35章
  砰！
  “跟上跟上！”
  “断球！”
  “传球啊！”
  “欢迎回来，福山瞬。”
  球场上踢得热火朝天，一个白人男选手跑在福山瞬左侧，似乎很有闲情逸致地跟她聊起来：“空窗三个月还能跟上训练，不简单啊。”
  白人男：“不过，回来一个月了，三十天，听说你还没赢过比赛啊？”
  球离他们很远，人群的关注点也在球的方向，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继续对着福山瞬说：“虽然过去你还不错，受了伤刚出康复期不适应也可以理解，不过，三十天，一次球也没赢过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啊？”
  编了一天彩色小辫子的女前锋慢下脚步，向两边转了转头，开始调整位置，向后方缓慢移动。
  “不说话？哈哈哈，我理解我理解，输球的滋味很不好受。”白人男警觉的跟着环顾四周，皱起眉头，一边跟着她跑位一边继续说，“从高处坠落确实需要一些勇气来接受，尤其是没有天赋的人。”
  女前锋终于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白人男好像得了什么鼓励，哈哈大笑，说：“不是吗？如果是真的天才，三个月也不算什么的吧？”
  “所以呢？”
  白人男：“福山瞬，福山瞬，你也是个蛮执着的人。”
  白人男：“说不清未来的家伙就不要踢足球，还是REAL这种只会付出无谓的代价而已。”
  白人男：“所以……”
  黑白光条突然滑过面前，下一个瞬间，一声稳重的咚响，他眼珠向下转，瞳孔一缩，一颗足球像是水母般正缓缓从对方的脚尖弹起。
  “再怎么样，”女前锋带球向前，留下这样一句话，“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说这句话吧。”
  眼见她就要冲到球门，白人男急忙上前阻拦，被福山瞬假动作一晃狠狠撞倒在地，不等大脑感受到剧痛，对方已经左脚射门。
  “GOAL！1比0，比赛结束。”
  队友们欢呼起来跑过来跟她击掌，福山瞬开心地跟大家拥抱拍手，最后高高跳到糸师冴身上，几乎是跨骑在他的前胸，搂着他的脖子低头夸赞道：“传得好！冴！果然你还是踢中场最合适了。”
  糸师冴已经不会对福山瞬做无意义的反驳了，稳稳单手托住她，空出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射得好，瞬。”
  其实有一点那个白人男说对了。长时间的受伤休养给足球青训生带来的影响十分巨大，她的伤腿，身体运动机能，反应力，都让她在这群天才里难以立刻恢复地位。这场比赛的确是福山瞬回到REAL青训营之后赢的第一场比赛。
  从那以后，受伤空窗期的debuff好像从福山瞬身上凭空消失了一样。她就像受伤之前一样，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测试和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将落到末尾的排名刷到前二十，前十，前八，前五，前三。
  REAL青年队早早结束了对她的考察，等福山瞬十六岁时，已经和REAL青年二队的正式队员们踢过好几次练习赛了。
  而也是在这一年，福山瞬和糸师冴到了年纪，从青训营分别搬进了男足和女足训练营，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对于这些青训生们来说仍隔着相当的距离。
  实在想要见面的选手也会选择在休息日碰面或者干脆请假，不过训练任务繁重，大家又都处于事业上升期，所以大部分人只会挤出一些休息时间来趁机打电话。
  比如吃晚饭的时候。
  福山瞬：“圣诞节快到啦，冴你有安排吗？”
  她有自己的手机，所以可以坐在食堂里，一边和朋友吃饭一边跟糸师冴打电话。
  “不回家。”
  “好独立，我不行诶，我得回去呢。怎么办，不能约会了。”福山瞬鼓鼓脸蛋，把吃完的餐盘拨到一边，趴在桌子上对手机抱怨，“好久都没见面了。”
  糸师冴用的是训练营的座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滋滋滋的杂音，所以显得他平静的语气格外冷漠：“嗯。”
  福山瞬：“混合赛记得给我带礼物噢。”
  十六岁以后分家了的男女足青训并没有取消混合赛，只不过是从一月一次的男女足变成了三个月一次，稍微带上了一些放松娱乐的意味。每三个月，两边的青训选手会集合到指定体育馆，参加这场为期三天的比赛。
  “知道了。你的腿感觉怎么样？”
  “保持得很好。”福山瞬拍拍受伤骨折、让她在医院待了三个月的左腿，想起什么，炫耀道，“可能是因为我用的药很贵，还不花钱，哈哈哈。”
  糸师冴由衷地说：“我也觉得。”
  因为福山瞬现在用的药虽然价格极其昂贵，但是由青训营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