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过去了，铃木川好像什么都没变，短暂的慌乱和无措过后，又恢复了那种带着些许轻佻的模样。
  确定了严胜不是被其他鬼暗算，铃木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情况对于严胜来说未必是坏事。
  “变成鬼这么久了……居然没有吃人的欲望吗？”铃木川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虽然从系统那里得知了严胜身上的变化，但总得找个借口，或者引诱严胜自己说出来才行。
  继国严胜看着面前这个鬼。
  “我可以变回人类。”他开口，说着一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铃木川似乎没有发现严胜的变化，他弯了弯眉眼，手撑在摇椅的扶手上，借力站起身，随手理了理身上的长袍，嘴上说道：“你要去吃人吗？不过现在天快亮了，狩猎还是等明天晚上吧。”
  他将吞食曾经同类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
  落在身上的视线微微变化。
  铃木川看了他一眼，旋即抬步走到桌子旁边，那凌乱的桌面上扔着几本封面空白书，还有明显飞溅的血迹。
  他背对着严胜，话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似乎在整理桌子上的东西，嗓音淡淡：“严胜还没吃过人吗？”
  “黑死牟应该会影响你的才是。”他侧了侧脑袋，那半边脸庞落在继国严胜眼中。
  从人类变成食人鬼，大部分食人鬼都会失去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完美成为一个鬼，接受全新的身份，毫无心理压力的去捕杀人类。
  严胜还记得作为人类时候的记忆。
  但曾经的黑死牟何尝不是如此。
  比起黑死牟，严胜的道德防线要高一些，至少对于吞食人类来达到力量增强这件事很是抵触。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继国严胜终于说了一句稍微长一点的话。
  他看着铃木川，对方也在看着他，随着对方脸上的轻松卸下，气氛再次紧绷起来，那双紫眸笑意淡了些。
  铃木川转过身，靠在桌子边沿，紫眸微微眯起，在严胜的注视下，眼中出现他一年前见过的字体——“零”。
  也只有一个字，另一只眼中没有“上弦”的字样。
  他的手撑在桌子边，开口：“我从来不会后悔，严胜，无论是当年带你走，还是孤身成鬼。”
  “虽然很多都是计划外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青年朝着那新生的恶鬼伸出手，嘴角似乎在翘着，又似乎没有，他的眼中倒映六眼恶鬼的模样，没有因为那诡异的外表而露出其他半点怪异的表情。
  “严胜，你已经踏入新世界了，加入我吧。”
  “长生不死和至高无上的武道，你都知道的，只要你足够小心，你会打败所有人。”
  在这处比起无限城显得过分逼狭的小屋内，只有一个灯台点着火，屋内一点烛光，昏暗周遭，铃木川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又似乎只是阐释事实。
  继国严胜沉默，他的视线落在铃木川朝他伸出的手掌上。
  光滑没有纹路，那双手曾经手持长弓，射杀无数食人鬼。
  如今那指尖的薄茧都看不见了，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去下棋，去绘画，去插花，去做什么高雅的事情都好，但绝不会出现在猎杀的场合中。
  只要他想，无数食人鬼前仆后继，为他献上新鲜的血肉供他享用。
  严胜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过去的画面，两份记忆的交错，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属于他的，哪些是属于那原本的命运的。
  他心中那残存的信念岌岌可危。
  但是沉默片刻后，他微微张嘴，呼出一口气，然后在铃木川的注视下，那六只眼睛消失，肌肉暗含的恐怖力量消退，属于人类的香气再次出现，在那裸露在外的皮肉上跃动。
  “啊，是拒绝吗？”铃木川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似乎没有为此生气。
  他收回了手。
  一人一鬼同处一室，他却没有半点被血肉吸引的表现，只是打量着严胜，嘴上说道：“我送你出去？”
  系统提醒他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天亮。
  这点时间，也足够了吧。
  铃木川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情绪，相反，他似乎还有点满意。
  他就知道严胜不会轻易跟他走的。
  然而严胜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走上前两步，一人一鬼的距离拉近。
  铃木川脸上的笑意收起，他皱起眉，虽然人类血肉对于他来说不是必需品，但是这种距离……还有严胜作为强大剑士，血肉中的力量可是比其他普通人要强悍的多，也更具吸引力。
  他已经能感觉到血管内血液对人类的渴望了。
  “严胜，你最好离我远一点。”铃木川抬起手，要制止他。
  “小川。”
  严胜站在他面前，喊着曾经无数次喊出的称呼。
  人类和食人鬼，本来是猎物与狩猎者的关系，但现在好似颠倒过来了，铃木川被他逼到角落，满脸的绝望。
  “把我变成鬼吧。”
  严胜冷静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回荡，占据他整个大脑，促使其失去思考的能力。
  谁？
  变成鬼？
  严胜吗？
  他去把严胜变成鬼，现在吗？
  铃木川只能一个劲摇头：“不行，你明明可以自己变成鬼的。”
  严胜这是一点退路不给自己留吗？
  系统也懵了，它企图思考：【鬼杀队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你干啥我不知道的事了，他这么铁了心的要变成鬼。 】
  【别想是为什么了，我现在要怎么办？ ！救救救救救啊！ 】
  铃木川也想顺着杆子往上爬，比如说干脆把计划提前几十年，直接让严胜过渡成黑死牟，但是凭借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发现现在严胜的状态不对，应该是处于不太理性的状态。
  他害怕严胜恢复理智后发现自己变成了鬼，他的上弦计划刚实施就面临内战的风险。
  系统：【是不是今晚刺激太大了，他还有黑哥的记忆呢，这个症状像是记忆错乱的后遗症，我拿我在其他世界溜达三年的经验发誓！ 】
  【要不你咬咬牙，把他转化了吧。 】系统劝他。
  铃木川想拒绝，但是严胜已经在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了，手腕抬起，却不是对着他。
  ——不对！
  【他要砍自己吗？ ！ 】系统尖叫。
  这个距离直面严胜的血液，铃木川能不能控制住自己都有些悬。
  然而严胜预料中血液飞溅的画面没有出现，铃木川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些，劈手硬接刀刃夺走了匕首，大力扔在一边，因为手心接触刀刃，不可避免的渗出了血液。
  仅次于鬼王的血液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杂铁锈的味道，滴落在地上。
  继国严胜看着他，又侧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匕首，忽然退后了两步，铃木川见他动作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终于想开了吗？
  “严胜，你现在状态不对。”他头痛的很，语速极快的说道。
  “你先跟我走吧。”铃木川这一次终于找到了方向。
  这话一出，严胜原本盯着地上匕首的动作一僵，然后缓缓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被阴影笼罩的铃木川，声音已经沙哑：“真的吗？”
  第101章
  【你打算带他回无限城吗？ 】系统尖叫。
  严胜现在还是人类吧？ ？
  铃木川无视系统的叫声,抓着严胜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先变回鬼。”
  他话音刚落, 就见一道黑气出现, 一晃眼，面前的严胜就变成了黑死牟的样子, 只有人类身体的血液慢半拍，但也迅速被鬼血替代。
  还挺快的。
  铃木川拉着他往门口走,嘴上说道：“你最好不要变回人类，我怕有的鬼会失控,不过有我在,他们估计也不敢放肆。”
  只要让城姬把房间和那些鬼隔开来就好了。
  不过他不清楚这些鬼会不会一闻到人类血肉就失控，毕竟就他而言，人类血肉真的和小零食差不多, 可有可无的存在。
  当然, 像严胜刚才就差把小零食塞他嘴里的，那可另当别论了。
  铃木川站在门前，忽的回头看了一眼严胜，然后扭过头去, 推开了那扇门。
  那门的背后，不是荒郊野外，而是一个房间。
  数个灯台点着,房间内亮如白昼,装饰堪称华丽，有隐约的淡淡香气萦绕在周身，屋内的空气有些冷，床榻和桌子上肉眼可见的乱。
  把好友成功带进无限城后, 铃木川心中松了一口气，撒开手，看见自己乱糟糟的房间，忍不住碰了碰鼻子：“你要去别的地方看看嘛？”
  “别的地方？”
  “跟我来。”
  铃木川领着他，穿过房间，这个房间分内间外间，中间只是隔了道屏风掀起就是外间，看起来比里面整洁许多。
  毕竟算半个会议室。
  桌椅齐齐整整的放在一角，还有一整个架子，上面摆的满满当当，都是铃木川去搜刮无惨的宝库时候得到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