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仲夏雨      更新:2025-09-10 09:09      字数:3708
  
  这份心软来之不易,温凝不想错过,于是很顺理成章地利用,讨要到了进入公司的权利。
  要知道在爷爷发话之前,温正杉是把她当吉祥物的。如同何芝在温家的地位,是一面免费的广告牌。
  仅此而已。
  温凝说:“这一点还要感谢我爷爷。他习惯把我当男孩养。小时候跑马,我怕摔,脑子里也记得温正杉跟我说的女孩要斯文要注意举止,于是远远被堂弟甩开一圈。爷爷就骂我说,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摔了都是一样的疼,他不怕你怕什么?”
  说到这,温凝笑起来:“后来再大一点,碰到任何事情他都是这样教育我。我就潜意识觉得,对啊,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比不过人家。我不能比别人差的。”
  谢之屿垂下眸:“听起来你很敬重他。”
  “只是敬重而已。”温凝说,“因为我知道他骨子里仍旧重男轻女,要不然也不会让温正杉抱怨我们家住外院客房,二叔家住里边。”
  随着年岁增长,会让人对年轻时做下的事产生些许愧疚而心软,但并不会改变他骨子里的本质。
  与其因为一点小善而去爱他,不如更爱自己。
  温凝笑着问:“我很自私吧?”
  如果这是自私,谢之屿倒希望她往后的人生自私到底。
  忽得想到其他,谢之屿替她担心。
  “原锦程跟你爸回去的话——”
  “没关系。温正杉的缺点是重男轻女,但爷爷,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
  不为别的,只为她此刻眼睛里的笃定,谢之屿就知道她一定会顺遂。
  他温柔道:“点解?”
  这时候从小会卖乖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温凝笑:“他跟你一样,护短。”
  第127章 春天结束了
  她的故事讲到晨光爬满高楼。
  阳光从密匝匝的居民楼缝隙里透进玻璃窗,照得世界发亮。
  拥了她一夜,心口又满又胀。
  为她过去人生的不容易,为她每一步卖乖讨巧,也为她的步步为营。
  晨起时分,温凝的手机就在响。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去阳台那边接通。窸窣的水声里,谢之屿听到她对着电话时不时“嗯”一声。
  很长一段空白,她又说:“我知道,我有分寸。”
  水声骤停。
  谢之屿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心脏跳动很快,在她没有任何指向性的话里没来由地慌张。
  那是一种明知树叶要落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在这之后,她又打了一通电话出去,是给陈月皎。他能猜到是因为她和自己人说话时声音总是偏软。
  她在电话里问原锦程的行程。
  不知陈月皎说了什么,她点头:“麻烦你一直盯着他。”
  听到她讲完这通电话重新往卧室方向走,谢之屿终于俯身,重新将脸浸泡在哗啦啦打开的水流中。
  冷水冲得他神经发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鼓胀。
  旁边递过来一条毛巾,她问:“早餐想吃什么?”
  这句话通常是他来问的。
  谢之屿抬起头,水珠顺着脸庞滑落,他微微眯眼,这才在模糊的视线中看清她稍稍扬起的唇角。
  “凤叔店铺附近有家还不错的肠粉,你想试试的话——”
  “好。”她毫不犹豫答应。
  可是他想带她去的远远不止这家肠粉店。
  去完这家,他又会适时想起其他,譬如小时候爱吃的蛋糕,饼店,还有她或许会感兴趣的中古铺子。
  今天一家,明天一家。
  谢之屿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去赌场。
  何氿的电话频繁过来,他懒得接,乱七八糟的事全丢给底下人去管。
  电话又打到阿忠那里。
  阿忠说:“何少爷,我打工仔,管不了老板的啦!”
  这样的日子拖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他被何氿堵在家门口的楼道。
  何氿焦头烂额:“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再给我几天。”谢之屿嗓音干涩地说。
  他能预感到,她要走了。
  这种感觉让每一秒待在一起的时光都弥足珍贵,白日厮混,夜晚不知疲倦地将自己送进她身体。
  这样不被打扰的时光不剩几日。
  大概是他眼眶太红,何氿居然心软了:“……你自己有点分寸。”
  “嗯。”
  他什么时候没有过分寸了?
  越过何氿上楼,推开门的那一刻谢之屿看到温凝蹲在柜子前,正一盒一盒确认柜子里久置的药。
  他走过去,陪她一起蹲下:“谁生病了?”
  “没有啊。”她笑笑,“随便看看。”
  哪来的什么随便。
  这几天家里的东西都快被她翻遍了。
  过期的,临期的,对他身体不好的,连抽屉里的三五都被她藏了起来。其实她应该有感觉,这段时间他烟已经抽得很少了。
  谢之屿蹲在一旁托腮看她:“别整理了吧。”
  她拂开他作乱的手:“马上弄完了,别打扰我。”
  “弄这堆没用的东西不如多看看我。”他不管,蛮不讲理地把她拦腰抱起放在沙发上,膝盖抵住她身体两侧,“抱我。”
  温凝缓缓眨眼,在眼睛红起来之前抱过去。
  “你怎么这么粘人?”
  谢之屿嗯了声:“现在嫌我烦了?”
  “还好。”她眼睛弯起来,眼睛悄无声息模糊了一片,“我喜欢粘人的。”
  如果能再粘人一点,愿意跟她回京就好了。
  手机在兜里震了两下。
  温凝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航班确认信息。
  早在几天前,家里就打来电话,当初她说的那句宋子邺回去她就回去仿佛还萦绕在耳边。那头问她要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她只顾着敷衍,却不回答。
  她想着拖过一日是一日。
  而后陈月皎又告诉她,原锦程的证件办下来了,他已经订了去大陆的机票。
  理智一点,她会在原锦程去之前,先他一步回去铺垫。可感情上,她明知如此还是在拖延。
  她从来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一次次告诫自己,人生除了谈情说爱还有很多其他。
  她是瞻头顾尾,懂得大局的人。
  他亦是。
  或许是嫌她迟迟不归,也或许是真的,今天早上温正杉发来简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爷爷病重,速归。
  温凝知道拖不下去了。
  她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出票信息现在就在她口袋里,可她连行李都没整理。房子里能带走的一切她都不想带走,而唯一想带走的,却深深扎根于此。
  除了用力抱紧他,温凝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她紧闭上眼,满心茫然。
  “晚上要不要去港口?”谢之屿下巴抵着她发顶,“阿忠说有烟火。”
  烟火吗?
  温凝遗憾地颤动着睫毛,连带着嘴边刻意扬起的笑也凝涩了几分:“我可能来不及。”
  是什么来不及。
  没人说,也没人问。
  谢之屿喉咙发紧,嗯了一声。
  “那就下次。”
  “好。”
  她在心里说,下次。
  谢之屿,我们下次吧。
  澳岛那么小,可也是因为小,去机场不需要太长时间。她可以待得更久一点,哪怕多一分钟也好。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收拢,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如果她再细心一些,一定能发现他倏然红了的眼眶。
  仿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滴落。
  她想扭头去看,却被属于男人的手扼住。
  谢之屿牢牢将她按在胸口,剧烈的心跳声掩盖了周围一切。他低声请求:“别动……再抱一会。”
  除了听话,她已经不知道再做什么。
  于是反手环住他的腰。
  “谢之屿,柜子里的跌打损伤药快过期了。你记得让阿忠买新的。”
  “好。”
  “房间里那扇窗太老旧,要换。”
  “知道。”
  “少抽烟。”
  “嗯。”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好。”
  “如果有机会,你想去哪个城市?”
  这个问题他曾经不会去想,如今却反复思考。她问完,他便脱口而出:“去一个没那么冷,也没那么热的地方。有海,有一间朝着大海的房子,最好四季如春。”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温凝忍住情绪:“你看,你对未来也不是完全没想法。”
  他想有未来,那就够了。
  逼仄的老房子里有人把电视开得很大声,里面的悲欢离合隔着墙送到耳边,走道里忽然奔跑而过拍着皮球的小孩,还有破烂隔音下,水管咕噜噜送着水。
  阳台上那盆吊兰坠着绿枝儿垂到窗外,爬山虎迎风而上,两重绿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