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作者:望韶光      更新:2025-09-10 09:17      字数:3700
  
  路德维希笑着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对这些神秘主义不甚关心呢......”他的话音还飘在空中,一位年长的瑞典女仆就穿过人群,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她不顾人群中的议论纷纷和种种骚乱,对希尔维娅行了个礼:
  “殿下。我的主人邀请您过去。”
  红头发的预言家依旧穿着她的男装坐在沙发上,看到希尔维娅单独走进来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由衷的高兴神情:“看来您和我都是足够幸运的人,卡珊德拉。”
  希尔维娅在她的身侧坐下来,再看到这位预言家时,她有了种老友般的亲切:“不知道为什么,你把这个‘幸运’这个词和‘卡珊德拉’连缀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很奇怪。”
  “没有什么奇怪的,亲爱的。天命是飘忽不定的,它既受制于世界的发展,也受制于人的努力。不管怎么说,我见到你还是很高兴的。”她站起身,想要给希尔维娅倒一杯水,但走到半路,她把水换成了香槟,“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或许会感兴趣。”
  希尔维娅好奇地看着她,和R打交道一向让她觉得很有趣,因为她无从了解这位神秘的预言家接下来的动作会是什么。但出乎她预料的是,R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副画——画上的是一条礼服裙,希尔维娅婚礼上穿着的礼服裙。
  “从德国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找创造了这条裙子的人。”R解释道,“后来这位先生主动地来敲我的门,他在想要不要接受一个人的邀请,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奢侈品橱窗。”
  希尔维娅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需要我的投资吗?”
  这下轮到R被自己朋友的富裕惊讶到了,她笑道:“这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做。”她从怀里拿出那只金色的怀表,看了看,“我确信你会为他带来好运,所以不妨试一试,你可以明天早上来找我,我再和你一起去找他。”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几乎就要走出门去。但她又想起什么,坐了回来:“还有一件事情。”
  “你丈夫的命运?”R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眼神严肃。
  希尔维娅沉默着点了点头,在知道施季里茨——弗谢瓦洛特的真实身份之后,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我做不到,卡珊德拉。”R平静地说,“有些人的命运很难窥探得到。他们自己太过强硬,绝不轻易地向天命低头。所以,与其说是预测未来,不如说是了解他们的性格。在这一点上,你比我出色得多了。”
  希尔维娅明白R的意思,她想了想:“我想他还活着。”
  “而且还爱着你。”预言家补充了她没有说的话,“你知道的,卡珊德拉的预言永远是准确的。所以,不要问我,多问问你自己吧。”R笑着合上画册,和希尔维娅一起碰了杯。
  第二天早上她们果然见到了那位设计师,这个已经四十余岁的男人在巴黎高等政治学院受了教育,但没有走上外交官的道路。目前,他是一位设计师的首席助理,但显然是时候开启自己的事业了。
  希尔维娅对他的梦想和事业很感兴趣,等到他们谈完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追加40%的投资,好让他拥有一间时装屋,而不是一个单薄的橱窗——以设计师本人的名字命名的时装屋,克里斯汀·迪奥。
  比起她,克里斯汀·迪奥更感谢这次来访,他坚信,希尔维娅即将会给他带来好运气。
  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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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45年的年末,希尔维娅正式在国际红十字会拥有了一间办公室,屋子高而宽敞,一面墙壁摆满了书,天气晴朗的时候,能从窗户望见美丽的湖水。她有时候会在办公室里请同事们喝下午茶,面包配的是果酱,是她从修道院里学会的做法。
  和办公环境完全相反的是手头的工作。整个欧洲,不,更准确地说,整个世界都还处在战争的阴霾里。想要为改善情况做点事情,摆在面前的就是文山会海。作为国际红十字会的高级雇员,希尔维娅还有接待来访者的工作。她在战争时代积累了不少好名声,如今都变成她接待室里的访客。有时候是好心的富裕人士、有时候是好奇的记者,更多的时候是需要帮助的人,不少人来到她面前,请求她帮忙寻找他们的亲人。
  希尔维娅知道他们找错了人,但她只能尽力倾听他们的需求,帮助他们打开心扉,比起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她更像心理咨询师。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她再请求工作人员在收集到的战俘名单上搜寻——可这些搜寻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结果。
  希尔维娅自己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每当新名单到来的时候,它们会最先出现在她的桌上,但每一次的结果都让人失望。她知道这是荒谬的、徒劳的努力,即使是希姆莱在逃亡的时候,都知道改变自己的外貌,改用别的名字,她又能对着这些名单看出什么呢?
  但她每一次都没有落下。
  “希尔维娅。”
  正当她对着名单研究的时候,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抱歉,现在不是上班.......安娜!”希尔维娅看着眼前的人,安娜的容貌和战争时完全不一样了,她摘掉了自己近乎标志性的玳瑁眼镜,又把浅褐色的头发剪短,换上了短上衣和利落的直筒裤,显得非常精明强干。
  “怎么,不给我一个拥抱吗?”安娜向她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的肩膀:“那我只能来抱抱你,亲爱的,你还好吗?”
  希尔维娅拍了拍安娜的背,好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当然。”她请自己的老友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坐下来,夕阳的余晖落在湖泊上,形成一片粼粼的金光。
  安娜就着茶水开始喋喋不休自己的事情,她从德国离开后,和凯特在瑞士分别,立刻回到奥地利参加了起义:
  “在耶稣受难日那天,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第二天,盟军空袭了桥梁和交叉路口,我们不得不把床铺搬到了地下室或者掩体里。但曾经统治这座城市的法西斯混蛋们再也不敢穿着他们的制服耀武扬威了。举着一红一白旗帜的市民向德国部队发起了比敌人的炮火还要猛烈的攻击。但很遗憾的是......我们还是有同伴在胜利前被纳粹绞死在了一块交通标志下。”
  这悲伤的情绪在她脸上很快被骄傲的神情掩饰了下去,她用兴高采烈的语气描述一个欢乐的情景:当5月8日的胜利消息传到维也纳的时候,人们走向街头,开始狂欢。红军士兵也在维也纳广场跳起了欢快的俄国歌舞。围观的维也纳人也加入了进去,然后是那些乐团的乐手们,在施特劳斯的舞曲下,人们一起跳起了华尔兹。
  希尔维娅被她那种骄傲的神情感染了,她想起了纽约时代广场上那著名的一吻,在得知战争结束的消息时,一位水兵搂着一位护士热吻,哪怕他们其实素不相识——在漫长的战争之后,人们实在太需要舞蹈、拥抱和亲吻了。
  “亲爱的安娜,战争结束后,你在做什么?”
  “我加入社会民主党,在政府里工作——主要负责外事工作。”安娜笑着道,“怎么?很惊讶?我认为这是布尔什维克党人带来的好处之一,他们认为女性拥有和男性相同的权力。”
  希尔维娅露出一个笑容:“不,我当然认为这很好,安娜。”她只是又想起了纽伦堡时杰克逊大法官对她说的话。
  “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嘛,除了寻求帮助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我们正在策划去苏联访问。如果能有国际红十字会牵头,是再好不过的了。”她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希尔维娅不由得笑了出来:“你是想减少访问的政治意味?”
  安娜点了点头。显然,人们很容易从报纸上长篇累牍的关于纽伦堡的报道中,读出异样的空气,苏联摆出的德国证人和英美摆出的德国证人互相指责和攻击,仿佛这样做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似的。
  希尔维娅想了想,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机会去欧洲大陆上走一走,这样就能从亲身体会中,切实地抓出一个主要的方向来主导自己接下来的工作。
  战后的第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这支代表团终于收到了苏联红十字会的邀请,他们从日内瓦出发,横穿大半个欧洲访问苏联。
  希尔维娅曾经预想过自己要见到的情景,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真正走到欧洲大陆上时,她看到的是一片混乱无序的废墟,到处是离丧、流徙、饥荒、战争儿童、哀鸿遍野。
  在每个城市,都能看到大片没有屋顶或者没有墙壁的未倒塌房屋,人们就蜷缩在里面,孩子们在裸露的电线、尖锐的碎砖和玻璃之间奔跑。在这些地方,没有电视节目、没有电影、没有报纸,甚至连干净的水都很宝贵。
  希尔维娅曾到访过的一个城市,全城的人都要到自流井里打水,只有他们这样的“贵宾”才有资格拥有每天一瓶水的供应。在这样的卫生条件下,瘟疫如影随形,他们所带的药物很快在普遍的救济中用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