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葡推翻昨日的言论。
  当助理最难的不是安慰，而是没有照顾人的习惯。
  夏葡尴尬地抱起郁今昭要送给裴宿空的那件大衣，干笑两声：“凑合穿？说不定有你的体温，空哥更喜欢？”
  今天出院，郁今昭决定少骂几句夏葡，不是因为她干的蠢事少，而是因为出院费事费精力，不想再啰唆。
  一大早医生通知可以出院，郁今昭闻烦了哪股消毒水的味道，叫夏葡装好生活用品打道回府。
  拉开柜子，除去杯子纸巾，什么都没有。
  衣服裤子上的血泥干了，脏兮兮的裹成一团。
  乱哄哄的柜子里唯一干净的东西居然TrueLove的那件大衣，郁今昭叹了口气，忍痛割爱地穿上那件衣服，准备回家睡觉。
  走到门口，两位牛高马大的保镖挡住去路。
  “让让，医生说可以出门了。”连着几天没干好一件事的夏葡，率先站出来。
  保镖粗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老板没下指令，你们不能走。”
  夏葡记得跳脚，“医生说了，可以出院！”
  保镖闭嘴，一副不沟通的态度，夏葡还想争论什么，郁今昭拉住她。
  “谁雇佣的保镖？”
  夏葡摸摸鼻子，谨慎地说：“空哥。”
  “给他打电话。”郁今昭对保镖说，“我要和他说话。”
  夏葡拨通号码递给郁今昭，手机塞到人手里，立马蹦得老远。
  夏葡其实并不想出卖自己，她一直都有裴宿空的电话号码。
  没告诉郁今昭的理由很简单，两人一旦加上通讯方式，郁今昭不再有收场的念头。
  纵观两人的身份，悬殊是一回事，能不能有好结局，夏葡猜不透。
  郁今昭对裴宿空的痴情程度，充分折射出她在这段感情里，一定是受伤的那一方。
  不谈感同身受，夏葡是体会过爱人近在眼前，自己却无法触摸到的那种无助。
  她不想让郁今昭再走一遭，那撕心裂肺，怅然若失的单恋，便隐瞒有裴宿空联系方式的事实。
  原以为郁今昭撞不破南墙，有回头的思想觉悟，大错特错，她固执得要命。
  心里绷紧的弦，断裂，夏葡又一次折服于郁今昭的毅力。
  当然，这次的滑跪带给夏葡的风险可不小，万一让裴宿空顺藤摸瓜，找出自己为了转正，泄露出的秘密，她一定死得很惨。
  说不定做不成助理，得卷铺盖回家当大小姐。
  惹恼裴宿空是小事，丢掉工作是天大的事情，夏葡自我安慰。
  没办法，她夏葡是什么人？英勇的小红娘。
  凑齐一段姻缘多不容易，她必须尽职尽责。
  而且，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囚/禁这种土地掉渣的情节。
  夏葡不语，只是一味地躲避郁今昭的视线，催促她看已经接通的电话。
  等电话真的拨通，郁今昭明显有一瞬的失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久的沉默，郁今昭憋出一句：“我可以出院了。”
  “让保镖接电话。”裴宿空这样说道。
  声音无所顾忌，没有一丝柔情，是上级指示下级的命令时语气。
  郁今昭呆呆地“哦”了一声，将手机拿给保镖。
  保镖连连答应着什么，挂完电话，弯腰说：“郁小姐请。”
  另一个保镖探出头，拎起夏葡手里的袋子跟在她们身后。
  夏葡挽着郁今昭的手，小声说：“几个意思？”
  “不知道。”郁今昭回答。
  意思就是保镖亲自将两人护送回小区，医院大门口蹲点的狗仔和媒体围了好几圈，倘若没有保镖，郁今昭可能会被挤成肉饼。
  重新躺在自己的被窝，郁今昭想不明白裴宿空好心的原因。
  不惜失去万有引力这位商业伙伴，也要司宛身败名裂，声势浩大，摆在明面上的动机到底是为什么？
  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张脸。
  手掌在额头、鼻梁、脸颊来回抚摸，凹凸不平，碰一下痛感来袭，肿胀的皮肤没有消退。
  困惑一直萦绕在郁今昭脑子里，险些失去生命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那次电梯事故就是很好的证明。
  但是，之前的裴宿空脸上没有关心的神态，这次不一样。
  派保镖，利用裴家资源打压司宛，双管齐下。
  思来想去，不过是这张酷似曾昔的脸受了伤。
  郁今昭想通了，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修身养性。
  她睡多久，夏葡担惊受怕了多久。
  眼看着，郁今昭整日郁郁寡欢，想裴宿空想得吃不下饭，唇色暗淡，人憔悴不少。
  于是，夏葡决定献上一计，怂恿郁今昭迈出一大步。
  站在亿万斯年五楼，看着镜中的自己，郁今昭笑不出来。
  她身上穿着明显短一截的校服，头发搭在脑后，额头裹着厚厚的绷带，肿起的脸消退不少，但还是泛着异样的红。
  可怜兮兮的，找不出一丝媚态。
  郁今昭十分后悔，她就不该相信夏葡宕机的脑袋瓜子里，能构思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白蓝的校服小了一码，紧巴巴的贴在郁今昭皮肤上，勾勒出纤细的腰，修长的颈部。
  洗到发白的衣服，是郁今昭斥巨资从首阳一中蹲点买的。
  短小的裙摆刚好遮住屁股，郁今昭顾前顾不住腚，夹紧修长的大腿站稳。
  三月的风带着凉意，郁今昭冷的发抖，冻僵的表情，不像是费劲心思来引/诱裴宿空，倒像走错场地的无辜路人。
  空荡的走廊，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她。
  郁今昭搓搓冰凉的脸蛋，露出凄惨的笑容，扯紧身上这套多年未变的校服。
  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从心底深处冒出。
  裴宿空会不会像学校对丑校服那样长情。
  因此，对世界上另一个唾手可得的‘曾昔’，带有不一样的情感。
  哪怕是爱屋及乌，哪怕是用完就丢。
  郁今昭深深呼了一口气，挺直身板，慢慢挪到501门口。
  秉承来都来了的伟大思想，郁今昭决定放纵一次，玩一把大的。
  第19章 成全
  郁今昭仍保持着敲门的动作，门已经打开了，裴宿空见来者是她，面无表情的脸部染上厌烦和提防。
  他堵着门，深邃的眼眸中露出质问。
  很奇怪，郁今昭明明和裴宿空一点也不熟，仅有几面之缘，她却能读懂裴宿空的脸色。
  “我这样的穿着打扮，你喜欢吗？”郁今
  昭转了个圈，三百六十度地展示首阳一中校服。
  裴宿空眼神轻蔑，视线从上至下打量着她，最后落到那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侧过脸，轻笑出声：“郁小姐，这是在玩东施效颦的把戏？”
  “模仿得到位吗？”郁今昭问得很认真，仿佛是一名急需裴宿空证实学习成果的好学生，极力地放低姿态，并装出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裴宿空是严格的老师，郁今昭的角色扮演达不到及格线，他说：“并不。”
  “行。”在裴宿空面前，郁今昭抗压能力超级强，她满不在乎地耸肩，“证明我有进步空间。”
  “好大的口气。”裴宿空冰凉的食指挑起郁今昭的下巴，向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缩小。
  郁今昭被迫扬起头，眼前是裴宿空逐渐放大的俊脸，布满凶戾的眼眸。
  在他漆黑的瞳孔中，郁今昭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不怕死地弯了弯嘴唇，“裴总这是什么话？我本职工作是演员，演绎别人是职业对口，你说不像，那不就表明我的演技差，还需要提升？”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久久不能消散，凭借郁今昭天不怕地不怕的挑衅，甚至多了起来。
  脖子疼得难受，郁今昭不想做先落败的人，她抚上裴宿空的手背，两人的体温一样冷，没法聚众取暖。
  碰到裴宿空皮肤的那一瞬间，他冷峻的神情中浮满唾弃。
  就好像郁今昭是遗臭千年的垃圾，沾到一点点，他都怕被同化，恶心地想吐。
  郁今昭再怎么心胸宽广，也无法忽视裴宿空的恶意。
  怔愣片刻后说：“裴总，既然恶心我，在片场不应该救我，该和他们一样欺负我，然后告诉我这是为了艺术献身。”
  “可你救了我。”郁今昭想不明白，“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救我？”
  手部转动着郁今昭的脸，裴宿空没有落入她设计的自证陷阱，只是评价道：“眼睛像她，脸型太立体，丑。郁小姐要是想磨炼演技，我建议你先整容。”
  郁今昭想了想说：“如果裴总愿意垫付医药费，提供曾小姐的照片，整形医院应该能一比一还原，你看行吗？”
  捏住下巴的力气更重了，郁今昭疼的“嘶”了一声，“裴总可要手下留情，弄花这张脸，短时间除我之外，恐怕很难再找到，与曾小姐如此相像的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