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再次入肺，不过这次是被吓的，老杨咳嗽半天，丢掉烟头，恭敬地拉开车门。
  郁今昭没见过裴宿空的新司机，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叫我老杨就行。”老杨自来熟，同时很会看人眼色，见裴宿空心情不佳，没敢多说一个字。
  “随便找一家酒店把我们放下就行。”
  郁今昭说同居不过是逃离幸苑小区的借口，没有真的想同居的意思。
  况且裴宿空……郁今昭瞥了他一眼，依旧是生人勿近的臭脸。
  她和曾昔是台上为一颗苹果大打出手的小丑，裴宿空则是提供苹果的看客。
  他乐意看别人为自己争风吃醋，享受被簇拥的感觉。
  他是心狠手辣的布局者，郁今昭是被迫参与竞争的一员。
  同居会打破现有的平衡，高高在上的上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回天阙景。”
  郁今昭错愕地眨眨眼，老杨答应得很快：“好。”
  天阙景是富人区，小区都是独栋别墅，环境优美，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安保做得很严苛，大多数明星和富豪都住在那里。
  地段好，交通便利，唯一的缺点就是房价贵。
  天价房价，郁今昭买不起，短时间内租都困难，她底气不足地说：“要不还是找家酒店？”
  夏葡抓起郁今昭的手，慷慨大方地解决她的难处：“郁宝，住我家吧。”
  微妙的气氛戛然而止，迎来乌云散开见光明的时刻。
  “好。”郁今昭答应得爽快，庆幸当初没有同意夏葡的辞职申请，不然今天得睡公园。
  整辆车，真正的打工人只有老杨和郁今昭。
  其他的，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资本家，一个是体验生活的大小姐。
  夏葡在这一带生活了十几年，指着窗外的景色向郁今昭介绍，顺便指了指路。
  笔直的街道往左拐，车停在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门口。
  夏葡跳下车，“郁宝下来吧，到家了。”
  “好，麻烦你了。”肩膀袭来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郁今昭被它压回座位。
  那股力量的主人轻飘飘地发出命令：“关门，回去。”
  老杨回应得十分迅速，门再
  次严丝合缝，郁今昭凝望着越来越远夏葡，不解地看向裴宿空。
  “同居。”裴宿空一动不动地回望，黑沉沉的眼眸里尽是不容拒绝的光芒，“我同意了。”
  裴宿空的家没有夏葡家大，两层楼，黑色的墙壁把它们围了起来，内里与外面不同风格，可以说相差甚远。
  屋里的设计大胆，以彩色为主，大多偏艳丽。家具风格独特，不是市面常见的东西。
  郁今昭想了想可能是找设计师定制的，她跟在裴宿空身后嘀咕：“看不出来，裴宿空的风格挺多变的。”
  裴宿空停下脚步，郁今昭立马闭上嘴。
  “你睡这间。”
  是侧卧。
  待遇不差，郁今昭降低诋毁裴宿空的标准，不再追究他不让自己下车的行为。
  逃离幸苑小区，郁今昭两个口袋空空。
  装进包里的东西是手机和充电器，需要买些生活必需品，想着住别人家出门应该要和主人商量。
  于是，郁今昭开了口：“裴总，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她记得夏葡说过天阙景有一家大型商场，反正没事可以去逛逛。
  简单的告知得到了严厉的警告：“老实待在这里。”
  裴宿空设定门禁，禁止郁今昭出门的门禁，设定者不受约束，径直下了楼。
  精神高度集中了一天，郁今昭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屋子黑透了，她打开手机下了楼。
  客厅有明亮的光源，郁今昭慢慢向它靠近。
  裴宿空身穿黑色西装坐在彩虹色的沙发前，突兀得要命。指尖的香烟星火璀璨，浓郁的白烟熏得郁今昭咳嗽不止。
  “醒了？”烟头扔进烟灰缸，冰凉不似之前的滚烫。
  “抽烟有害健康。”郁今昭坐到裴宿空边上，打开空气净化器。
  烟味散去大半，裴宿空眉头紧了几分：“私闯民宅的人抓到了。”
  老旧小区缺少监控器，郁今昭楼下也没有，好在不远处的拐角有一家茶楼，刚好能捕捉到楼下。
  不过没有那么幸运，那个监控只能看到朝郁今昭楼下方向走的位置，不能准确地看见往楼上走的人。
  监控器老旧，视频已经不清晰了，筛选三个多小时，终于从里面找到可疑人员。
  夜深人静，裴宿空亲自开车带郁今昭前往警察局。
  看到嫌疑人，郁今昭迟疑了片刻，探究地问：“私生？”
  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溢出，女孩激动地喊：“郁宝，郁宝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忍住，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拍到！”
  郁今昭退了一步，躲开女孩挥动的手臂。
  这人郁今昭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是送过手工钩织娃娃的那名粉丝，那名勇士。
  郁今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女警员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她患有精神障碍，我们这边给出的惩罚最多就是拘留十天。她安装的针孔摄像头什么都没有拍到，你不要担心。”
  最好的处理结果，郁今昭不太能接受，但是没办法，她点点头：“好，麻烦了。”
  裴宿空没进警察局，郁今昭担心他等急了，匆匆签完字准备出去。
  诡异的注视从背后袭来，笑声穿透障碍物直击郁今昭耳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
  女孩看她的眼神。
  里面没有丝毫的喜爱，厌恶占大半。
  不认真看，不会发现她眼里的恨意。
  精神病患者不可能有掩饰情绪的能力，她在撒谎。
  “她撒谎。”郁今昭说，“她没有精神病。”
  女警员叹了口气，“前一个小时，你的律师已经找医生测过了，结果就是她处于发病状态。”
  “万一她是装的怎么办？”郁今昭不放心地说。
  “医生是专业的。”女警员想了想说，“不过我查过她的全网账号，有一点很可疑……”
  郁今昭心情不佳地走出警察局，裴宿空靠在车前抽烟。
  烟雾遮住俊脸，却遮不住蹙起的眉心。
  同是被烦躁支配的人，郁今昭走了过去，夺过即将燃尽的烟，吸了一大口。
  人人都说烟能平息烦恼，郁今昭不认同。
  裴宿空和曾昔都把烟当作解决烦闷的良药，郁今昭不行，她得到的是咳嗽，无穷无尽的烧灼感。
  学不会，永远也学不会。
  第30章 多巴胺
  香烟末端燃着猩红的火焰，视线披了一层薄薄的纱，模模糊糊看不太真切。
  郁今昭揉揉眼睛，手背沾满湿润，这是被呛出了眼泪。
  不言败的好胜心驱使郁今昭再次抬起手，手腕一紧，裴宿空就着她的手，吸食最后一缕烟雾。
  男人嘴唇轻抿烟蒂，黑眸低垂，怜悯似的望着郁今昭。
  半晌，他抬起眼皮。眼眸深处的那点怜悯荡然无存，涌动起郁今昭看不懂的情绪。
  她试着抽回手，好几次，没能成功。
  “裴总？”郁今昭困惑地说。
  裴宿空没回话，轻启薄唇，浓厚的烟雾争先恐后地扑到郁今昭脸上。
  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裴宿空的脸。
  咳嗽和眼泪同时出现，郁今昭捏香烟的力气完全丢失，烟头落到地上，砸出点点星光。
  “明明讨厌却要强逼自己适应，郁今昭没人说过你很固执吗？”
  裴宿空抓着郁今昭的胳膊，不让她逃跑。
  烟雾在周围弥漫，重复攻击郁今昭咽喉。
  温热的指腹抚过眼角，她偏头躲过裴宿空的触摸。
  “裴总，没人告诉过你，给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已经不适合追女生了吗？”
  裴宿空轻轻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给的甜枣，不是很受用吗？”
  末尾，他添了两个字：“昭昭。”
  语调极轻，半是随意半是戏谑，裴宿空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口。
  对他来说，是闲暇时间用来调侃的名号。对郁今昭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称呼。
  熟悉又陌生，不同于当年的宠溺，现在听起来只剩一地的生硬拗口。
  明明该开心，郁今昭却开心不起来。
  她承认，听见‘昭昭’从裴宿空口中蹦出的第一秒，心脏漏了一拍。
  仅仅只是一拍，恢复原状的契机很简单——眼神。
  裴宿空的眼神里，带满毫不隐藏的嘲弄。
  他不在乎郁今昭对自己是否真心，他只在乎能够随意拨动她的心弦。
  玩弄别人的情感比两情相悦更有挑战性。
  裴宿空在感情里受挫，于是下定决心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