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一周拍摄一次，我这算加班。”方荔擦干净嘴，拿出手机给郁今昭看成片，边划边说：“原图直出都不用P。”
  相机，CCD，手机，只要能当拍摄工具方荔都有涉足，用粉丝的话来说，她拍摄的照片艺术感和爱意同时存在。
  粉丝叫她小爱神。
  欣赏完原片，小爱神热烈邀请郁今昭到亿万斯年玩，今天有篝火狂欢活动。
  “有事，去不了。”
  短信、电话，刘柯骚扰了郁今昭好几天，再不见一面，瘾君子能干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郁今昭用送礼服的由头支开夏葡，独自打车去了刘柯留下的地址。
  那是一片城中村，不是之前的拆迁区，郁今昭叫了好几辆车没人接，无可奈何下加了价，才有人接单。
  农村独栋住宅，墙皮脱落严重，看样子建房时间大于十年。
  越靠近定位位置温度越高，仿佛有一把柴火正在燃烧。
  浓厚的汽油味无法压制空气里的腐臭，郁今昭站在大门口看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中间躺着一具尸体，黑黢黢的藏在火焰里。
  酸味窜上喉头，郁今昭扶着墙干呕。
  男人死了。
  添柴的刘柯听见动静侧过头，麻木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
  流泪、大笑频繁转换滑稽得要命。
  “来看你爸最后一面。”刘柯阴森森地说。
  郁今昭没勇气看，刘柯是疯子，此地不宜久留。
  她强忍着恶心迈开腿往外跑，不知什么时候，刘珂已经走了出来，抓着她的手腕往里拽。
  刘柯瘦小干枯的身体不知从哪里长出的力气，扯得郁今昭动弹不得，甚至有往火堆方向移动的趋势。
  刘柯冷冷一笑，眼底尽是指责：“找你要的是棺材钱，安葬费，你倒好一分不给，我不可能让他流落街头吧？儿女都不管他，只有我管他。”
  义正词辞，深情款款，一副好妻子的派头。
  假的。郁今昭知道一定是犯了蠢，怕男人流落街头是真，更怕随便找个土坑埋了，被人挖出来找出死因。
  “怎么死的？”郁今昭甩不掉刘柯的手，强装镇定地说：“你杀了他？”
  刘柯大惊失色，“不不是我，是病死的！”
  “通知他家属。”郁今昭警告她，“你不知道侮辱尸体也是犯罪吗？”
  刘柯脸色缓和下来，哭喊着：“侮辱尸体？找家属？你知不知道他买了保险！你知不道有多少钱？保险公司说要火化才有钱，我能怎么办？我给他儿女？想都别想！”
  她思考几秒又说：“这是我们母女的东西！”
  自私自利，既要又要。
  刘柯的人生有两种东西缺一不可，一是堪比柴米油盐的男人，二是钱。
  钱是水是空气，是不择手段获取的必需品。
  这种人要一直依附于男人生存，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改不掉所有习惯，死了才能消停。
  “刘柯。”郁今昭深吸一口气说，“报保险需要的是火化证明，你认为自己焚烧尸体可以吗？”
  她拔高声音：“该说你蠢还是无可救药？男人生病要死了找上你，你真以为这是爱？他明显就是把你当个免费保姆，你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保险受益人有你的名字吗？”
  真相摆在眼前，刘柯愣住了，大好的逃离机会，郁今昭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外走。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慢慢地越来越大，郁今昭拿手遮住头，小跑起来。
  刘柯跟在郁今昭身后，步履蹒跚，嘴里的昭昭叫得委屈怜爱。
  改过自新？认为女儿才是最终依靠？放屁！
  刘柯知道男人死后钱拿不到了，唯一能给予资金援助的人就是郁今昭，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今天得做出了断，郁今昭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刘柯说：“我不会给你钱，收尸也不会，想去媒体揭发或者警察局告我都随你。”
  “当年你给的五千块，我还给你五十万，我们彻底两清了。”
  “刘柯你不是我法律上认定的母亲，就是个拉我妈妈进入黑暗的伥鬼，你才是畜生、贱人、孬种、败类……”
  以往的辱骂，郁今昭一五一十地还给刘柯，这下彻底撕破脸。
  刘柯脸色苍白，颤着嘴唇，‘扑通’一声，膝盖骨撞上水泥路，左右膝盖一前一后，爬到郁今昭脚尖。
  额头砸在地上，刘柯感觉不到痛，心里有只贪婪的恶鬼，急切地告诉她：快认错，快认错。
  刘柯知道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面，郁今昭狠，不徇私情。
  送她进监狱，戒毒所没什么干不出来，鱼死网破，死的一定是她自己。
  害怕失去唯一的摇钱树，刘柯不断地磕头道歉，郁今昭木头一样无情无义，冷漠地看着地上红彤彤的血。
  “磕到头破血流也没用，我就是个白眼狼。”郁今
  昭声音冷冽，不掺杂一丝动摇，“你知道的，我一直是这种人。”
  磕头的动作顿住，刘柯猛地抬起头，血糊满整张脸，额头血肉模糊，面容扭曲。
  她扑到郁今昭腿上，伸手抓住郁今昭手腕，指甲陷入皮肉，挖出几道长长的红痕迹。
  郁今昭做梦了，梦里刘柯张开血盆大口笑得凄惨无比，身体抖了一下，惊醒了。
  “怎么了？”夏葡放下手机说，“红毯还要一会儿。”
  昨天的事情太糟糕，郁今昭不愿提起，胡乱编了个故事说：“梦到恶鬼要杀我。”
  夏葡安慰她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希望如此，郁今昭重新闭上眼。
  走完红毯，郁今昭进入内场，换礼服期间有些无聊，找夏葡要手机，她耍起赖愣是不给。
  宴会开始，宾客入座，乌泱泱的豪门子弟，名人名导。
  郁今昭终于得知夏葡藏手机的意义所在。
  有什么用呢？只要宴会邀请了裴宿空，她一定会看见曾昔亲昵地挽着男人的胳膊，一副我是正牌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模样。
  “哇！好般配，俊男靓女，这两人谁啊？”不知何处某女明星发出感叹，“男的长得好带劲，女的脸好小好精致。”
  “少犯花痴，男的是乾坤集团裴总，女的是她初恋，TrueLove中国区总设计师，我听说两人纠缠了好多年。”
  男声停下，女声接着疑惑地说：“嘶……我怎么感觉这个设计师长得很像……”
  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郁今昭面带微笑地回视，女明星捂嘴尴尬地笑了笑，掏空脑子找话题：“今昭，雨歇太漂亮了，等会儿拍卖完可以给我观摩观摩吗？”
  “有机会一定。”
  模棱两可地回答，女明星见好就收，老实坐在座位不说话了。
  “有钱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他谁都不爱，他爱的是新鲜感。”
  郁今昭“嗯”了一声，没想到同样属于资本家的陆克陆导能说出诋毁同类人的大实话，难道是有钱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过说得没错，有钱人哪里有真心。
  “好好配合宣传工作，拿下雨歇对你奢侈品品牌形象有很大的帮助。”陆克语重心长地说。
  实话，郁今昭收起偏见，认真答谢。
  拍卖会进程很快，中后期到雨歇主场。
  注意力从依偎在一起，不惧外人议论的背影，移到玻璃柜璀璨夺目的珠宝上。
  翠绿的珠宝闪烁着光芒，拍卖师优雅地解说雨歇的大致外貌，名字由来。
  “现在是五百万起拍。”拍卖师一身墨色旗袍，左手向外摊开，拍卖正式开始。
  一轮到底出价到680万，拍卖师笑盈盈地说：“现在是680万，有没有更高出价。”
  雨歇的最终价格800万左右，郁今昭抬手，拍卖师莞尔一笑，“现在价格是720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雨歇设计师说过，期间会有人帮郁今昭顶到800万，然后收手。
  有主的物品，不会有突如其来的买主。
  中间不知是谁抬手，拍卖师点头：“800万，有更高的出价吗？”
  800万节点，郁今昭再次抬手。
  “1000万。”
  冷静，势在必得的声音响彻场馆，拍卖师眨了眨眼，朝郁今昭方向看了一眼，立刻露出熟悉的微笑，“1000w，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四面八方，无数道视线毫无掩饰地看向郁今昭。
  里面有震惊，落井下石，以及看笑话。
  “没有更高价格的话，1000w成交。”拍卖师抬起手，拍卖锤撞击桌面，发出脆响，“恭喜买主。”
  声音打碎郁今昭的身躯，碎成粉末，无法粘贴成完整的模样。
  视线像审判者，清晰明了地告诉她，她是个笑话。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血液倒流，凉得刺骨。喉头，胃里藏满苦涩，郁今昭不服输地看着裴宿空。
  一次回头都没有，她只能看见曾昔耀武扬威的笑，一眨眼，裴宿空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