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
浔杳 更新:2025-09-10 09:27 字数:3860
有一只手藤蔓似的缠住她的手,郁今昭猛地一抬头。
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找了这么久,你个小贱人居然在这里!”
李先生拖着郁今昭的手往怀里带,嘴里的脏话和口水到处飞。
包厢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一位年纪较大的阿姨皱眉吼道:“你干什么欺负小女孩。”
“关你屁事!”李先生语气激烈,“我的眼睛差点被她打瞎,这小娘儿们蛇蝎心肠!”
郁今昭挣扎不开,抬脚往李先生下身揣。李先生吃痛,揪着她的头发往油锅里按。
郁尧闯进包厢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脑袋嗡的一下,抓起碗炸向李先生脑袋。
突如其来的攻击砸蒙了李先生,他甩甩脑袋,没得到清醒,接二连三的拳头砸了下来。
不知是谁的尖叫唤醒郁今昭,她抱住骑在李先生身上的郁尧,绝望地喊:“哥,哥别打了别打了,在打他要死了。”
郁尧握紧的拳头停在空中,视线往下,李先生满脸是血,血肉模糊的嘴嘟囔着什么。
口鼻吸入大量血腥味,郁尧恶心得擦掉手里的血,转身回抱住郁今昭。
挫败感攀上四肢百骸,宁静终究毁在了他手中。
接下来的事情,郁今昭不愿回想,却又不得不面对。
警察带走了郁尧,李先生狮子大开口要十万的赔偿费,不然让郁尧牢底坐穿。
郁今昭走投无路拨打了刘柯的电话,音乐过后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办事呢!打啥骚扰电话!”
郁今昭果断挂完电话,眼神黯淡无光。
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郁今昭把手机还给老板娘,老板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借你吉言。”郁今昭上了楼,出租屋门前站了个人,她谨慎地看了过去。
是宁静仪,她说:“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几句话简要说完,宁静仪厉声道:“人渣。”
邀请班主任进屋,放在以前,郁今昭绝对不会做,此刻却没心思担忧。身心都跑到其他地方,细枝末节的事情不再撼动她分毫。
宁静仪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进门看见了屋里的摆设眼泪就流了下来。
相依为命的兄妹遭受巨大的变故,不卑不亢的生活,以为云开见月,立刻又跳出一个败类将平衡打破。
她想帮郁今昭,她要帮她。
宁静仪的计划很简单——恐吓。
不同于普通人恐吓,而是抓住李先生的把柄。
宁静仪的老公是律师,直接让律师去病房告知李先生**未成年会受到的那些惩罚。
**未遂会拘留,监狱里的人最厌恶**犯,打骂都是常态。打死,狱警也不会出面调和。
**犯就是最下贱的物种,在监狱没有人权。
当然这是假的。宁静仪赌的是李先生没文化不懂法。
一听见郁今昭要起诉他猥亵未成年,李先生汗毛竖立,尿意来袭。
郁尧出来当天,下了一场雨。
郁今昭撑着一把烂伞,孤零零地站在警局门口。
看到来人,眼底的忧愁褪去,生动爬满眼角。
“哥。”声音发抖,饱含委屈,“瘦了。”
“回家。”郁尧从郁今昭手里拿过伞,伞身偏向她。
出租屋内,郁尧脱掉雨水渗湿的衣服,“昭昭。”
平静无波澜的口气,没来由的让郁今昭怔愣一瞬。
像是自言自语,郁尧轻轻开口:“我不读书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杀死了未来。
那条理论上,轻而易举,只需要认真学习就能进入的光明大道,轰然倒塌。
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是郁尧本人。
脑海一片空白,思绪在此刻停滞,郁今昭不解地拽紧郁尧的袖口,“为什么?你不读书能干什么?你能干什么?”
郁尧擦掉郁今昭眼角的泪水,“还完债剩下的钱不足以支撑我俩的日常开销。”
“我们一起去打工啊,大不了翘课,再不济找宁老师借钱。”郁今昭不听郁尧的大道理,她不愿意他再次因为自己让步。
“昭昭,读书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有什么意义?你花时间分了心思出去打工,还有精神去学习吗?”郁尧顿了顿,“你上课总是打瞌睡,老师已经告诉我了。”
郁今昭推开郁尧,脱离了他的怀抱,抽抽嗒嗒地说:“那我辍学,你去学习……你学习那么好,你去学……”
郁尧摇头,提出利弊:“我马上成年了,不会被老板苛扣工资的年纪,一个人打工赚的钱足够养活我们俩。”
他加重语气,“就算高中坚持,大学呢?大学花的钱更多。”
“我不同意。”郁今昭没办法坦然接受郁尧的一次次自我奉献。
狂风加暴雨,毫无怜惜之情地拍打着窗户。
巨大的风暴席卷整个城市,四处是狼藉残垣,唯有一隅安宁祥和。
郁今昭待在这里,待在郁尧依靠单薄身子支起的避风港。
郁今昭不想永远当吸血虫,她想出一份力,哪怕她是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郁今昭找不出其他的话拒绝郁尧,只能反反复复地说:“哥,我不同意。”
过了良久,郁尧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昭昭,听话。”
郁尧骨子里是一个非常倔强的人,认死理,没人能改变其想法。
他退学了,在一个星期后。
退学那天,郁今昭赌气不愿同郁尧讲话,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塞进背包却无可奈何。
书柜里的书一本一本消失,心脏紧缩,郁今昭舔了舔嘴唇,“哥。”
最后的挽留,换来两人擦肩而过。
郁今昭生气了,气自己懦弱无能。
退学风波过后,郁尧的位置换了另一位同学,郁今昭转头看去再也没有人朝她微笑,用口型警告她认真学习。
夏风不知在什么时候溜走,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的秋风。
秋天来了。
学校越发枯燥乏味,长达一个多月高强度的学习压垮了郁今昭。
无法忘记肩膀担着两个人的未来,压力成为一把双刃剑,鞭策郁今昭学习,同时刺穿懦弱的神经。
某一天,郁今昭发现自己不会解题了。
平时一眼便看出的答案,郁今昭费尽心思写下一整页草稿,还是选不出正确答案。
进入了死胡同。
宁静仪是第一个发现郁今昭异常的人,了解到情况,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周六出去散散心,你也不想让哥哥担心对吧?”
郁今昭点头,现在能用肢体表达想法,她绝对不会用语言,因为说话很累。
散心地点是一座寺庙,位于半山腰,步行一个小时可以抵达的地方。
山里的空气新鲜,郁今昭吸了口气,源源不断的氧气吸入肺腹,心里的郁结散去不少。
“要不要求个平安符?”宁汀解释,“很灵验。”
宁汀是宁静仪的女儿,郁今昭的同班同学,父母离世之前两人根本不熟,要说熟络的启发点应该是郁尧退学后。
“慢死了!”姜俞景站在山头,双手拢着嘴巴喊:“快跟上!”
“走吧。”宁
汀说,“再不走姜俞景要闹了。”
郁今昭不需要朋友,姜俞景和宁汀强势挤进自己的世界,里面包含了多少真情和见她可怜,无人知晓。
但在此刻,心情确实有一丝好转。
平安符以黄色为主,红色丝线缝制的符文,黑色的正楷字形。
郁今昭握在手里,硬邦邦的。
“很灵验。”姜俞景摊开手心,扯过郁今昭的手将一串大小相近,颜色各异的珠串戴在她手上,认真地说:“否极泰来。”
“什么意思。”郁今昭不明白佛学语言。
宁汀解释:“事情坏到了极点,好事即将降临。”
好事即将降临?
但愿吧。
郁今昭把玩着手挽的十八籽,“谢谢。”
好事没有降临,郁今昭最先面临的是分离——郁尧一起去外地。
“一定要去吗?”郁今昭不想和他分开,从小到大,两人最远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公里。
市区离镇五百多公里,太远了,郁今昭舍不得。
她拉着郁尧的手不肯放手。
“老板觉得我年轻学习能力强,到市区可以加薪。”郁尧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手机,“电话卡明天去办,以后可以随时联系我。”
郁今昭捏着手里的手机,不吭声。眼泪在眼眶打转,一滴也不敢往下流。
很久之前,她就失去了流泪的权利。
眼泪是宣泄痛苦惹人心疼的东西,她的泪水不再适用于当下,她不愿意看见郁尧无计可施的模样。
那样的他笨拙可怜,郁今昭不愿当事事需要郁尧哄得妹妹,她想替他分担,哪怕只是先学会不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