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师摇头：“没有谁能成为全才，女士。您应当尽早习惯与同伴合作。”
  “唔，能请你别用敬称了吗？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资深咨询师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眼户口本上新鲜出炉的、万古青的身份信息。
  这就是忙了几天的结果——给万古青上户口。
  现在，他是合理合法的蒲宁市居民，落户在简易的户口本上。
  虽然是虚假的身份。
  简易望着第一页的、自己的身份信息，露出一个苦笑。
  原则来讲，同一个人不能有多个户口。
  但为了简易工作方便，她向上级提出申请，伪造了一个身份出来，避免将家人牵扯进来。
  万古青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的弟弟。
  完蛋，怎么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
  简易合上户口本，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先到隔壁避避风头去。”
  “等等，简易女士。”咨询师叫住了她，高度数的眼镜镜片下是温和的目光，“您打算亲自抚养万古青吗？”
  “我的工作情况不适合养小孩呀。”
  “可您为他上了户口。”
  “这是我答应他的。我答应他可以把我当成姐姐，无论在法律上还是现实中，我都是他的姐姐。”
  “当然，我理解您。”咨询师缓慢地说着，“但这可能在孩子心中，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
  “……”
  “不必有心理负担。您救了他，对他而言已经是一桩幸事了，不必强迫自己给予更多。我之前说过，您大可放心交给我们。”
  “谢谢。”
  /
  果然是医院嘛。
  在医生的指引下，万古青做了很多套检查。
  口腔、胸腔、身高、体重，还拍了个片。
  做完一切身体检查后，他还在门旁等了一会儿，才被允许进入。
  接待他的人是一位戴着很厚的眼镜片的阿姨。这位阿姨不像外面的人穿着白衣服，面色和善，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是那种小孩子很容易交付信任的类型。
  “你好，小朋友。我叫粟泰平，你可以叫我粟阿姨。”
  万古青乖巧地叫了声：“粟阿姨好。”
  “真有礼貌。”粟泰平夸赞道，“别紧张，阿姨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来，坐吧。”
  万古青很快落座。
  “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
  “最近过得怎么样？开心不？”
  万古青眼睛亮亮的，一直点头：“开心！”
  “开心就好。”粟泰平慈爱地笑了，“孩子嘛，快乐才是第一要事。那愿不愿意和粟阿姨说说，都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开心呀？”
  “我遇到了姐姐。”万古青回答得非常之干脆，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是嘛？那可真不错啊，能有家人疼。要好好珍惜爱你的家人呀。”
  万古青用力点头，明显已经完全对粟泰平放下了防备。
  “那，还有什么要告诉阿姨的吗？说完了开心的事情，再来吐吐苦水也不错，事情憋在心里会闷坏的。”
  万古青歪头，陷入了思考当中。
  不好的事情？
  被生父卖掉时他的确很难过，但若没有被卖掉，就不会遇到这么好的姐姐，不会有手里的这盒酸奶。
  这么看，坏事变成好事了。
  见万古青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粟泰平及时开口了：“不管什么时候的事情都可以说。放心。不管你说什么，阿姨都信你。”
  过去的事情？
  唔……
  万古青一根一根掰着手指，细数遇到的委屈。
  “没有衣服穿，没有东西吃，只能去垃圾桶里捡。
  “偶尔会有好心的邻居给我吃的，可是都吃不饱。
  “爸爸喜欢喝酒，但他喝醉了总是打我，我只能躲起来。
  “有一次摔倒了，没人管我，我只能扶着墙自己走到水管旁洗。
  “……”
  一桩桩，一件件，像青蛙一样一个个跳出万古青的嘴巴，在不大的接待室里开启了一场漫长的合奏。
  可作为合奏的编曲者，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粟泰平略微吃惊地抬了抬眼镜，更仔细地去观察万古青说话时的神态。
  可是没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与愤怒。
  但她分明记得简易说过，刚把万古青接回家里时，小家伙情绪激动，两人大吵了一架，后面送去贫民窟还特意绕远路甩掉简易。
  这可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心性。
  粟泰平垂眼，悄悄把“早熟”两个字写进了心底。
  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一齐增长，才是最健康的。
  吐完流水账一般的苦水后，万古青仰头，看向仍旧保持笑容的粟泰平，说道：“就这些，粟阿姨！”
  粟泰平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小青，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啊？悄悄告诉粟阿姨，说不定未来会实现哦。”
  愿望？
  万古青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简易的身影。
  他的愿望很简单，非常简单。
  “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过去的时光无法弥补，但未来的每一天，他都想和简易一起度过。
  第15章 离职的快乐
  万古青与粟泰平的聊天进行了很长时间，简易在小黑屋里待得无聊，一不小心成了蘑菇增长的温床。
  说人话：无聊到长蘑菇了。
  她打开手机微信小程序的三消游戏，开了好几把，才终于得到谈话已经结束的消息。
  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她的糯米团正站在半开的门扉后，软软地笑着。
  更像糯米团了。
  简易内心浮现一个猜测——不是她把万古青当成糯米团，而是他自愿往这方面靠拢的。
  初次见面那晚锐利的刺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她挺会教育孩子的？
  万古青小步走过来，握住简易的大手，说道：“我们回家吧，姐姐。”
  他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再接触到那些同辈人的目光。
  “好啊。”
  简易应答得十分干脆。她还不知道万古青有什么心事，但这不妨碍带他回家。
  走出平房，万古青又一次望向不远处的高楼大厦。
  那几栋高楼和满昌区市中心的风格很不一样，彼此之前挨得不是很紧，四周有绿植环绕。
  那是什么地方？
  万古青好奇地瞥了好几眼，一步三回头地跟随简易坐上汽车。
  在他注意不到的视线盲区，大门口有几个明显的大字——
  青芽福利院。
  这便是简易出资修建的、用于容纳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的地方。
  他也在名单之内。
  回家后，简易收到了有关万古青的心理与身体两份健康报告。
  身体上，除了胃不好需要静养外，没什么问题。
  倒是这份心理报告……
  简易皱着眉看完了每一个字，捏了捏鼻子，叹了口气。
  当真是有心理缺陷啊……
  这可难办了。
  她在动摇。
  在试想把万古青留下的可能性。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叮咚——
  秘书米菈的消息显现在消息栏。
  「米菈」：董事长，区长联系执行总裁去参加几天后纪念结婚纪念日的一场宴会。
  简易的心咯噔一下，无边的喜悦疯长起来。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耐着性子多问了一句。
  「简易」：哪个区长？
  「米菈」：满昌区区长，钱文东。
  「米菈」：执行总裁同意了，我来通知您一声。
  悦府集团的执行总裁是从简易父母手下的人拨调过来的，有些年头了，简易从未干涉过他的行动。
  她是国内商业巨鳄的孩子，拥有卓越的经济头脑似乎是必然。还没大学毕业时，她就靠赌狗炒股票赚了几百万，实现了财富自由。
  可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能有一个专业且经历丰富的执行总裁替自己忙上忙下，而她只需要手握最大百分比的股份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那位执行总裁并不知晓简易的身份和工作。
  这属于保密事项，涉及夏国机密。
  像是明媚、邹应龙那些人，看着兢兢业业为她做事，其实对背后的一切并不清楚。
  他们只隐约感觉到简易要做什么大事。例如现在，他们只知道简易看钱文东不爽想要踹他下位，细节处却不甚清楚。
  彻底了解实情的，唯有一份特殊名单上的人。
  很多时候，没必要将事实和盘托出。等到最后尘埃落定，自会有荣誉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