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31
  
  玉松耳朵尖,一听这话便准备问梁照儿所救之人有何特征,不料梁照儿脚步快,紧跟着那郎中便回去了,只得按下不表。
  且说梁照儿回了食肆,照例做了早上的生意,等到食客渐渐散了才去街上请了善治刀伤的游医来。那郎中仔细替男人把了脉又掀了他眼皮瞧了瞧,方才说:“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沾了寒气微微有些发热,只是这刀伤还得养些时日才能好全。”
  梁照儿问道:“他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那游医白了梁照儿一眼,淡淡道:“那是别人的血。”
  梁照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又问:“既然伤的不重,怎么还不醒?”
  “他身体疲倦,恢复好了自然就醒了。”游医瞥了梁照儿一眼,低头写着药方。
  意思是这男人太困了,得再睡上几个时辰,多余的蠢问题就别问来丢人现眼了。
  梁照儿心中不忿,却也时刻谨记吃饭不能骂厨子,看病不能揍医生,陪笑着说:“嗐,奴一妇人家不太了解则个,您多担待些。”
  那游医闻言抬眸问道:“他是你甚么人?”
  床上被换好药、半裸着上身的男人悠悠转醒,他怔了片刻眼神才聚焦,侧头一看梁照儿正在与游医交谈。
  梁照儿的手搭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随着她讲话动作起伏,手指时而划过他胸前两点红缨,让他忍不住有些战栗。
  男人不着声色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却不想被梁照儿发现。梁照儿连忙扑在他身上,哭喊道:“你娘老子临终前还托付我时常照看你,让改改你这坏毛病。表兄,你可千万别再去赌了,今天砍的是背,明天砍的就是头啊!”
  说着,梁照儿挤了两滴清泪出来。右手搭在男人的胸膛上,感受到触手滑腻紧实的肌肉,她忍不住摸了两把。
  游医见状也不再言语,留下一张药方便离去了。
  床上男人面色苍白地推了推梁照儿,冷冷问:“摸够了吗?”
  原以为这女人只是贪财,却不想还有些好色。
  梁照儿直起身来,用手绢按了按脸上的泪痕,搦腰靠着桌子,娇笑着说:“这位郎君可算醒了,方才不过是为了打发那游医。”
  男人并不搭腔,只盯着梁照儿,目光平平,“你想要多少钱?”
  梁照儿睃了他一眼,乔作为难,假意推脱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善事。”
  男人转过脸,脸上无悲无喜,“我是被人砍了身上不是脑袋,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梁照儿见被戳穿,尴尬地抚了抚鬓,又噼里啪啦地算道:“奴瞧着郎君生的一身贵气,想来也不缺甚么银钱,不过给些食宿医药的费用。郎君尽管在这住下,奴从前也看顾过病人,这些杂事都不在话下。”
  “你照顾的那人呢?”男人问道。
  梁照儿陪着笑脸,“您可放心,他害了痨病死了,碍不着您的事。”
  “……”
  “你说的钱什么时候能兑?”她摇了摇男人的令牌,又说:“瞧着郎君身份不凡,这令牌么,足矣证明您的身份贵重。”
  男人望着令牌,摸了摸身上,气愤道:“还我。”
  梁照儿躲过他来抢的手,轻巧地转了个身,笑着说:“这个得压在我这做信物,免得你赖皮。”
  男人勾了勾唇角,面上似有嘲讽,这女人当真俗气,一见钱动作便这般快。
  梁照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俏皮道:“你有这样的令牌,
  莫非是甚么落难的王爷、太子之类的?”
  “当今官家尚无子嗣。”
  她又问:“那就是将军、侯爷之流?”
  “也不是。”
  梁照儿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一拍桌子道:“我救了你,于情于理都是你的恩人,有这样和恩人讲话的吗!”
  男人淡淡道:“我生性如此。”
  梁照儿不死心,又试探道:“真的不是吗?”
  男人冷然说:“在下微不足道一小民,只怕要让娘子失望了。”
  梁照儿一听这话便要去他衣服里翻钱,将几个兜都翻遍了也没见着一个铜板,骂道:“呸!你这人打量着诓人呢,半个铜板也没有还敢夸下海口要我救人?”
  第25章
  南方廿四小年,故而不到廿三营造处也遣散了众民夫工匠回家过年。贺铁匠停了几日灵,丧事不敢再拖,趁着年前便草草发送了。
  吊唁那日,梁照儿在贺家才见到玉梳。她比上次婚宴一见清减了不少,圆圆的脸如今也有几分削尖,眼下一圈乌青。梁照儿爽朗笑道:“成了亲果真不同了,再想见你一面倒是难如登天。”
  玉梳长长叹了一口气,才道出实情:虽说张虎待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可架不住张老太太能作妖。玉梳贪睡晚起了些,张老太便拿拐杖敲窗子唤她起来做饭。家中明明请了个炊火做饭的仆妇来帮忙,却等玉梳一嫁过来就遣了回家。玉梳从早晨起来便得做饭、里外打扫屋子,还没歇息片刻又得做下一顿饭。
  最过分的是,张老太时常借口将玉梳留在自己屋子里,直到夜深了才准她回去同张虎一处。
  “……和他儿子都没一处睡几日,她倒催上孙子了,一催还催两个,说是同张龙张虎两兄弟这般才好。”玉梳无奈道。
  梁照儿替她揉了揉肩说:“你们既然已经成亲了,倒不如分出来单过。”
  玉梳摇了摇头,“就算分出来了他娘也得跟着我们,大哥又没娶媳妇,没人照顾他娘,这老太婆哪里肯唷!”
  “我那日瞧着她年纪也不算很古,尚能自己管着自己,何苦作践你!再不行将原先的仆妇请回来,一天打发十几文钱不就成了?”梁照儿冷哼一声说道。
  玉梳不敢说那日喜宴上张老太看上了梁照儿,又听说张龙对她有意,更是欢喜的不行。张老太如今已在家做上日日食珍馐、饮佳酿,做食肆店主人她婆婆的美梦,和玉梳说了好几次叫她保这门媒。
  虽说依着梁照儿的性子,嫁进张家来能护着玉梳,两人联手定能治治这张老太,可浑水一人蹚便足矣,何苦再拉一人下来?
  玉梳换言道:“嗨呀,她那人抠门的很,粪坑里掉一文钱都要捡起来瞧瞧真假,如今娶了媳妇进门,哪里还肯花钱使唤旁的人。”
  梁照儿不解:“张虎也不帮衬着你些,倒是我错看他了,原以为是个体贴的人物,不想也是糊涂虫!”
  “他瞧着五大三粗的,内里却是个孝子,这事总得徐徐图之。”玉梳叹了口气说。
  梁照儿原以为如玉梳这般温柔能干的好女嫁了心仪的男人能过上好日子,不说多么富足,起码顺心顺意,不料也是骂完婆婆骂男人。
  两个挽郎唱诺了几声,便起了棺准备往外送,梁照儿和玉梳连忙侧身让了他们出去。
  贺铁匠葬的地方不算远,只立了一块青石碑,上头刻着先考淮南府扬州贺成,子贺喜郎谨立。下头跟着喜郎替贺铁匠写的墓志:“维公讳成,世居淮南扬州。公幼好锻冶,性坚毅,穷研技艺,寒暑不辍。学成,操持锻业,所铸刀器、农具,刃口锋利,形制精严,为四方所重……”
  梁照儿望见那碑文,心中一阵唏嘘。
  一抔黄土埋了杉木棺材,贺家的哭干了眼泪,呆楞地站在一旁。贺喜郎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他双拳紧握,站在前头。
  玉松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喜郎怔怔地摇了摇头,他再怎么成熟也不曾出去讨过生活。
  玉松本是个冷性子,鲜少关切旁人,只是如今的喜郎难免让他想到从前的自己,故而也多了几分怜悯。
  “铺子已经兑给一位富商了,他瞧着我们可怜,多给了一贯钱。我再替人抄书赚些微末银两,兴许能行。”贺喜郎忐忑道。
  玉松见状笑了,眉头轻解,“就那么喜欢读书?”
  “爹在世时,唯一的心愿便是我能靠读书出人头地,做个官,日后好名归故里。”喜郎咬牙道。
  玉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什么,或许这孩子能走出一番不同的路。
  安顿好贺喜郎和贺家的后,几人回了玉梳家小坐闲谈。刚进院子里,便瞧着张虎在里头候着,见玉梳一来便凑上前来:“你回娘家也有小半天了,若没甚么急事早些回去也好。”
  玉梳把眼一横道:“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过去贺家瞧瞧?”
  “有你替我去还不够?我是偷偷出来的,你且家去看看老娘。”张虎说道。
  关大娘一向对张虎和颜悦色的,此刻也阴了脸,“姑爷,你这话我不爱听。我姑娘自打嫁到你家这些时日,除了回门那日再没回过娘家,今日还没坐下你又迎她回去,你娘是娘,我这个娘就不是了?”
  玉松站在一边瞥了张虎一眼,眼里带着杀气。张虎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有些怕这个鲜少露面的大舅哥,有人说他在外头闯荡江湖,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