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13
他拿捏不了上头的大官,还拿捏不了梁照儿他们这些小民不成?如今卸盐巷那块地皮在他手里,半年之后租契约满,再叫她滚蛋就是了!
梁照儿自然也想到了这层。
她问上头几位:“大人,这块
地被孙五哥卖给了任功,那么往后这租子便要交给任家,今日对簿公堂闹成如此局面,若是出了这公堂,任家继续暗地里使绊子该怎么好?”
杨参军陷入了一阵沉思。
这本是没办法的事,即便是他也只能保证在租契内的权益,若是租契满了,任老爷不愿意再租他也不能把刀架在人脖子上硬命他租给梁照儿。
商家间争斗是常有的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孙五哥幸灾乐祸道:“让你再继续待半年都不错了,真有本事便将这地买下来啊!”
燕环一个箭步上前,骂道:“你这个捧任功粗腿的势利鬼,瞧谁不起呢?你当我们没钱不成,买就买!”
梁照儿连忙将燕环拉住,小声道:“你妹妹我自打开业来连五十两银子都没挣到,哪来的闲钱去买地!”
燕环说:“我有钱,你不必担心。”
她原先在翠袖坊也算头牌,恩客不少,既能拿出赎身的银子,又能在冶春巷租宅子自然是有不少家底。燕环将这钱拿出来也是思虑再三的,她与梁照儿这小半年相处下来倒真真生出来几分欣赏。
一开始虽然对她有些敌意,觉着她年轻未经事,可接触下来却觉得她是个古道热肠的。在营造处时,自己明明对她不算友善,结果她还替自己说话,在栈桥上也算救了她一命。
反正今日闹着一场,自己在冶春巷也不好待了,倒不如顺水推舟送梁照儿个人情,只当分红入股,以后也不怕没银子进账。
孙五哥不屑道:“即便你有钱买,可你身为女子也立不了户!”
梁照儿虽与崔璋占了个母子的名头,可她到底未来得及行李过户,按律法上来看也可算作未婚的女子。本朝女户稀少,即便是寡妇,若是有子,也是其子为户主,除非家中男人都死绝了才有可能自己独立门户,且不能再嫁。
这下便只剩两条路:一是从族中找个信得过的男人替她买下这地,将地挂在他名下;二是依律立刻找个肯入赘的男人作“养老婿”,终身从妻居,方可自立门户。
梁家从前在润州,突遭天灾,族中众人死的死散的散,都不知去哪找这些人。余下与梁照儿熟识的亲戚不过舅舅一家,那三个贪心不足的,若将地挂在他们名下,哪有拿回来的机会?
这样一来便只剩下第二条路可走,可是短时间内上哪去找个肯入赘的男人呢?
梁照儿下意识地看向崔璋,她还记着他曾说的那些浑话。
崔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内心正承受着莫大的煎熬。他是读书人,自然是知道律法是如何规定的。他脑海里上演了一遍又一遍冲到堂前大喊一句“我愿意”,可想起襁褓里的崔灼,他的步子仿佛被粘住了一般。
崔老爷去世时还未见他中举娶亲,崔家如今就剩下他与崔灼两代单传,自己真的要违背崔老爷生前想看到的重振门楣的心愿麽?
他不知道。
沈度将崔璋的犹豫和为难尽收眼底。他冷笑一声,这机会他是给了崔璋的,只可惜他不中用,那就别怪自己后来居上了。
反正沈度无父无母,同梁照儿一样赤条条的一个人行走天地间,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
他凑近梁照儿身旁,镇静道:“我帮你。”
梁照儿讶然,“你帮了我,要什么报酬?”
沈度胸有成竹道:“我帮你拿地,你帮我报仇。”
梁照儿点了点头。情势紧迫,若不在韩知州和两位参军见证下敲定此事,来日只怕又得陡生风波。
沈度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信步上前道:“这不难,我与梁娘子本就两情相悦,我愿入赘为其夫便可立女户。”
崔璋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度。两情相悦麽?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在熬灯苦读时,她便与旁人两情相悦了麽?
如意馆众人听到这话惊掉了下巴,心道:虽是为了帮掌柜的,倒也不用玩的这么大吧!
梁照儿更是久久未回过神来,她见沈度冲她眨了眨眼睛,迅速调整好说:“......确有此事。”
在任老爷被打板子的哀嚎和孙五哥的咬牙切齿中,梁照儿领着新得的夫婿和众人一齐晕晕乎乎地出了公堂。
自己不是来打官司的麽,怎么突然便要成婚了?
李瘸子喊住周氏,问道:“敢问太太您救下的那女子身在何处?”
周氏淡淡道:“城外东边二十里的庄子上,你拿我的耳坠子去便有人引你去见。”
她取下右耳的一枚耳坠子递给李瘸子后,便被官兵带走押入大牢。
玉梳笑着说:“事情总算解了,先回去再说罢。”
第41章
香风满阁,树梢啼莺。木欣欣向荣,泉涓涓始流。
李瘸子郁闷地坐在厨房里好几日,他去城东寻到了那女子,却发现并不是穗穗,这下线索又断了。
燕环安慰了他两句,见他还是这副样子便跑到了前头来。
“沈度这几日总是神出鬼没的,不知干甚么去了,把活都丢给我!”燕环没好奇道。
梁照儿坐在一边看账册,头也没抬地回说:“他今日同我告了假。你自己说的,如今也算店里人,干点活怎的了?”
燕环叉腰说:“那我也不能做杂役罢?我是甚么样的人囖,叫我做这个岂非暴殄天物!”
梁照儿道:“那你想做甚么,说来听听。”
燕环朝四周一看,玉梳见燕环看向她,连忙护住账本,“嗳,你可别想抢我的活干。”
“你叫我干,我也干不了呀,我这人一看书本就发晕,更别提算数了。我也就唱唱曲,讲讲话还行。”燕环无奈道。
梁照儿点点头,你别说,唱曲儿还真行。后世许多餐馆都有乐队主唱演出,更甚者高级酒店有专人替宾客演奏钢琴小提琴之类的,燕环弹琴唱曲儿也算招揽顾客的法子。
恰巧她也爱做这些。
“小二打壶酒来!”还不待燕环回话,一旁的用餐的食客便嚷道。燕环又只得气冲冲地进厨房去打酒来。
等沈度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梁照儿站在门口等他。
沈度身着黑色夜行衣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一个转身却被手提纸灯笼吓得半死,“掌柜的大晚上不睡觉站在这做甚么?”
幽幽的烛光衬着梁照儿的脸,光影参差不齐地落在脸上,颇有几分瘆人。
沈度道:“快把这灯笼拿开。”
梁照儿闻言没好气地将灯笼放在一边,坐下道:“我还想问你呢,晌午就告假天黑才回,你不会去外头干甚么偷鸡摸狗的事了罢?”
沈度闻言睨了她一眼,“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成?”
梁照儿说:“你若是想要旁人信你,得拿出行动来么,光靠口头说顶什么用?”
话音未落,梁上便有只蜘蛛掉了下来。沈度眼尖,立刻抓住梁照儿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这边来。梁照儿忽然被人用力一拽,脚下一歪,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沈度的胸膛。
“你平日里都吃的甚么东西,撞得人头都疼了,”梁照儿撇嘴道。
沈度淡淡说:“不都是李瘸子做的那些没味的东西,他成日里光给客人们做好的,轮到自己人便是些边角搭料。”
他吹了一口气,柔声道:“有虫子。”
“控制成本晓得伐?天天燕窝鱼翅的给你们吃,生意还要不要做啦?”梁照儿说道。
沈度低头看着梁照儿头顶的发旋,闷声说:“你还要在我怀里待多久?”
梁照儿闻言立刻红着脸起身,“我才不稀罕待。”
“娘子在官人
怀里待,也不是不行。“沈度逗她,“我去做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晚上不必等我,这几天下午我都得告假。”
梁照儿:“......”
究竟谁才是老板?这人怎得这般理直气壮地对她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正当梁照儿欲端起掌柜的架子狠狠教训这登徒子一番时,沈度却背过身准备回后院,临走时还冲她招招手,“工钱照扣就是了。”
这人怎么把扣钱说的跟要甩一百两银子在自己面前这般财大气粗。
等梁照儿回过神来,沈度早就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办酒席的那日,梁照儿才知道沈度去干什么了。她本来不想弄这些喜宴之类的排场,毕竟这也不是正经结亲,不过是为了买地的无奈之举。
燕环一直劝她:“你们俩在公堂上既然说了,做戏总得做全套麽,也得小心些外头的闲言碎语。”
梁照儿望向玉梳,见玉梳也冲她点点头,才同意。
不过她说:“不要那些张灯结彩的派头,就我们自己吃桌饭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