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19
张虎缩了缩脖子,为了不在大舅哥面前露怯,势必拿出捕快的架子来。只见他左脚踩在杌凳上,右手将佩剑拉出,严肃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柳妈妈见张虎他们来了,连忙又躲到那边去,小声道:“官爷,您可得替我们这干小本生意的本分人做主,他们这起子魑魅魍魉想要从我这带人走却不给钱哩!”
羊安顺瞧了燕环一眼,问道:“可有此事?”
燕环见他装出一副正派模样,撇了撇嘴道:“没有,官爷。”
她怪莫怪样地冲着羊安顺行了个李,引得一旁众人忍不住嗤笑两声。
张虎咳了咳,又道:“有债销债,欠翠袖坊多少银子尽快道来。”
柳妈妈:“元大郎五两,这瘸子想要带走这姑娘得交二百两!”
“多少?二百两!”李瘸子不可置信问。
柳妈妈一甩帕子说:“你以为翠袖坊是养闲人吃饭的麽,培养娘子们琴棋书画不要请师傅的?”
梁照儿推开沈度,走上前说:“柳妈妈方才还说这娘子是才从人牙子手上买下来的,既然才买下来又何来养她一说?我倒与城北牙行的黄爷有些交情,不如请他来一问这桩买卖究竟得花多少银钱?”
柳妈妈语塞,又见梁照儿说起黄爷,神色不自然道:“那……那也得给八十两。”
“八十两就八十两。”李瘸子将穗穗拉到身后坚定说道。
几番交涉下,燕环替采荞垫付了五两银子,李瘸子将他的刀压在翠袖坊又回去取钱来才将穗穗带了回去。
采荞匆匆和燕环道了谢便追着元大郎家去了。燕环见状连忙安慰梁照儿说:“她不过一时情急,想来心中并不是不在乎你的。”
梁照儿摇了摇头。好在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原以为几人一处做活,不说情比金坚,也算朋友。可谁知自己险些为元大郎所伤,采荞不说为自己讨个公道,居然连半分关心也无,反倒是
元大郎一受伤,便巴巴地上去嘘寒问暖。
众人回了兴致冲冲地出门,却各个垂头丧气地回来。
玉梳笑着打圆场:“照儿也就罢了,可李瘸子你怎么不高兴呢,找到穗穗不是好事么?”
李瘸子心疼地看了一眼乖巧坐在一边的穗穗,“这丫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原先一张嘴多么能说会道,如今却不说话了。”
玉松神色不明地看向穗穗,他行走江湖多时,对陌生人都存三分疑虑,李瘸子仅凭右脚上的红痣就断定面前这个女子是他的女儿在他看来未免有些草率。
于是他捏起穗穗的腕子,将她从位置上拽了起来。玉松想瞧瞧,她是真不会说话还是假装的。
穗穗被猛地一拽险些跌了一跤,她不明白为何方才救她的男人忽然间又换了一副面孔。她攥紧了玉松的衣袖,生怕他将自己摔下,双眼微红地看向李瘸子,无声地张了张嘴。
李瘸子哪里看的穗穗被人欺负,连忙冲着玉松骂道:“你干什么,还不快将她放下来!”
玉松闻言微微侧头,将穗穗放下,又俯身蹲下替她捡起掉落在地的发簪。他望向穗穗蓄满水的眸子,轻笑一声道:“看来你真的是个哑巴。”
第46章
托羊安顺去问了一遭,再加上穗穗自己所言,基本可以确定李瘸子没救错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李瘸子没好气地又骂了玉松一遍:“哪有爹娘会错认自家孩子的!”
穗穗轻轻拉了拉李瘸子的袖子,摇头示意他不要骂玉松。在她心中,玉松虽然话很少,脸也比较黑,性格也称不上和善,但到底是救过她的恩人,得尊敬一些。
玉梳瞧着穗穗这孩子简直是爱到了心坎里。
穗穗不仅生得漂亮,而且手脚利落,干活干得好极了,最主要的是绣工很是不错,能与玉梳说到一处去。
和一贯在她面前像个泼皮无赖的梁照儿比起来,穗穗简直乖巧极了。
如今如意馆里人多了起来,再如从前那般乱住一气可不行了。梁照儿从外头请了个工匠帮忙在后院又新建了一间与从前东厢房相对的西厢房。
沈度与李瘸子仍住在东边,燕环则与穗穗住在西厢房。
燕环冶春巷的房子租期到后便不续租了,一则怕住在那里任家哪天突然又抽风找她麻烦,二则是她想和大家住在一起也好热闹热闹。
梁照儿还是住在楼上。她也向燕环提过让燕环住在上头,毕竟这块地是她买下的,于情于理也该优待些。但燕环拒绝了,只说各论各的,她们俩之间她算债主,但在外头她也算如意馆的伙计,自然得一视同仁。
穗穗一开始到了新的环境有些紧张,慢慢地感受到大家并不会伤害她才放松下来。她不好意思只在房间里待着,时常缠着梁照儿问自己能做些什么帮到大家才好。
其实梁照儿考虑过不如让穗穗跟着李瘸子学做菜,以后也好在厨房里头帮忙,但李瘸子却拒绝说:“她力气小连锅铲都拎不动,还是算了吧。再说姑娘家学做菜,整日烟熏火燎的也受累。”
他在心中仔细思忖了一番,说道:“其实有个事情我想对掌柜的说很久了,但情理上本不该是我先提出来的。”
梁照儿挥挥手说:“你说罢。”
“掌柜的也知我师从居三刀,师傅临终前再三嘱托我一定要将手艺传下去,可惜我行走江湖这些年所遇的不过是些庸才,将手艺传给他们也是浪费……”
“说重点。”
“不如掌柜的拜了我做师傅,也就不怕后继无人了。”
梁照儿:“……”
明明是件顶好的事,可她心里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
梁照儿问:“没有甚么传男不传女的规矩麽?”
李瘸子淡淡道:“嗐,还管甚么传男不传女,能传下去不就得了。”
好容易才找到个合自己心意的徒弟,还管甚么男和女?
梁照儿回说:“你让我再想想。”
李瘸子摆了摆手说:“别想了,三日后我准备拜师宴,至于拜师礼之类的便不用了,不必从这些虚礼。”
“……”
现在都是流行这么拜师的吗?
不过梁照儿是亲眼见过、亲口尝过李瘸子的手艺的,若是能拜他为师跟着学艺,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最起码以后再自报家门的时候,也可以说自己是淮扬菜居三刀传人的传人,听着很有排面。
尽管李瘸子说是不用拜师礼,但梁照儿还是预备准备一番,毕竟拜师也算个正经事。
她问沈度:“若是拜师,需要准备些甚么东西?”
沈度笑着说:“我小时候拜师时不过送绢一匹,酒一壶文师傅送笔墨纸砚,武师傅送刀枪斧钺。”
梁照儿歪着头好奇道:“那这样武师傅岂非比文师傅占便宜?”
沈度一脸疑惑:“这是为何?”
梁照儿笑嘻嘻说:“锻造精美的刀枪斧钺肯定比笔墨纸砚贵呀。”
沈度无奈道:“同你好好说着话,净扯旁的。”
“那厨子算文还算武呢?”梁照儿撑着下巴问。
这个问题倒把沈度难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倒不必在这上头过多思虑,只送些刀具一类的作贽礼不就使得了?”
梁照儿拍手道:“也是。可惜贺铁匠不在了,不然找他打就行。”
想到此处,她又问玉梳:“许久没听到贺家的消息了,也不知喜郎他们过得如何?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好帮那孩子一把,总归相识一场。”
“只怕你的善心没处使了,”玉梳悠悠叹了口气,“只听说贺家的日日郁郁寡欢,早早地便发动了,听说才八个月。老话说七活八不活,总归是有道理的。贺家的生下个丫头便血崩去了。”
“怎会如此?”梁照儿问道。
她记着贺家的是那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女子,从前常倚着门框同她们叙话,夸耀起自家男人孩子嘴角微微勾起的模样还印在梁照儿心中。
怎的就这般稀里糊涂地去了?
玉梳接着说:“许是那刚出生的丫头也知道娘走了,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喜郎伤心的紧,只听人说在桥上远远瞧过他一眼,便再不知踪迹了。”
梁照儿闻言一时有些伤心。贺家虽吵吵闹闹,却还算安稳,不想自打贺铁匠跌进江里溺死后,顷刻之间就急转直下,成了如今徒留贺喜郎一人在阳世间的局面。
当真是世事无常。
沈度安慰二人说:“说不准这孩子以后有大造化呢?”
三日后,拜师宴。
这日特地清了场谢客,将门一关,如意馆中只剩下自己人。
为着损失了半日的营收,梁照儿一阵肉痛,但想到往后自己也算是有门派的人,心中又欢喜了起来。
沈度和与玉梳将一张香案从后头抬出来放到正当中,穗穗忙不迭地捧着一只铜香炉放在上面,又跟在燕环后头瞧她点香插进香炉里。
燕环笑着点她头,“不过点柱香,有这么好看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