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16
梁照儿见他戳穿,心下更是羞愤,“我才不偷偷记挂着你,你这般大张旗鼓的,还不许旁的人瞧见了来告诉我?”
沈度想起燕环,内心忍不住骂上两句,这人好的不说专门捡说坏的。
梁照儿又躲到另一边去,沈度便隔着被单解释道:“我娘临终前叫我逃,我一听便立刻往外跑。他们拖延时间保下我,我也只能尽力活下去才算对得起他们。到底是年岁小了些,又受了惊吓,跑了几十里路便晕死在山上的林子里。恰逢师父与师姐上山采药,便将我救下了。”
见她不言语,沈度又接着说:“师父从前是刀客,后来归隐山林,潜心研究医术。救下我后便收我为徒,教我与师姐习武。日子过得很清贫,因为师父行医只会看些跌打损伤,内症一律看不了……”
闻言梁照儿冷不丁被逗笑了。
沈度无奈道:“别笑啊,同你说正经的。”
梁照儿想想也是,刀客行走江湖难免受些皮外伤,久病成医,可不是能看些跌打损伤。一大把年纪再去演习医书可不是半吊子水平,勉强当个赤脚郎中罢了。
“后有一日,师父带着我上街行医时,偶然发现了宋合武的人在附近四处搜寻。为了不牵连师父与师姐,我才孤身一人离开北边南下。”沈度说道。
梁照儿好奇地问:“那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后来可再见过了?”
“……步金妹。”
梁照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父唤金妹,女唤行云,这名确定真没起错吗?
沈度道:“据说是师祖觉着师父幼时体弱,起女名好养活。”
“那若是你师父同人交战时,对方问他名号怎么办?”
沈度沉吟片刻道:“师父一般不答,直接开战。”
他又绕过挡在二人之间的被单,问道:“若我真的走了,你会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日子一天天过,钱一分分赚,”梁照儿啐道,“那你怎么不走?”
沈度攥住了那只颤抖着又欲备逃走蝴蝶,将她拉了回来说:“从前想走却阴差阳错留了下来,这是孽缘,命中注定分不开的。”
梁照儿脸红道:“你又胡扯。”
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又到了临近解试的时候,不少从乡镇来州府参加考试的学子纷纷从瓜洲港下船在扬州落了脚。越往城当中去租金越贵,故而不少穷书生就近在渡口附近短租了间屋子。
一场考试带来的生源倒把附近许多濒临倒闭的小摊又盘活了,这些考生总得寻地方吃饭,连带着如意馆的生意也更好了几分。
不少书生见梁照儿年轻,说话又好听,生出些亲近之意,时常借着吃饭的机会同她搭讪。梁照儿不好一口回绝,偶尔闲时也同他们交际几句。
燕环悄没声地走到沈度背后幽幽道:“你也不怕她被那起子小人勾了去。”
沈度稳若泰山,“那群小毛头有什么可惧。”
步行云临走前点破了沈度对梁照儿的心意,他也未隐藏,毕竟猫枕着这么大只咸鱼哪有不动心的。比起这些小喽啰还不如担心那几个大有来头的,何况他还占着近水楼台的便利。
梁照儿与几个学子寒暄完后又回了柜台前。她见沈度站在玉梳边搭话说:“那几个学子对你倒有几分好奇。”
“好奇甚么?”沈度挑眉道。
梁照儿:“不过好奇你周身这般气度,为何来做伙计。”
沈度笑着逗她:“你没告诉他们我是你男人,这是夫妻店。”
闻言玉梳在一旁偷偷地笑,她与张虎成婚不满一年,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看不懂这二人的心中小九九。
薄薄的一层粉色攀上了梁照儿的面皮,她瞪着沈度道:“要说你自己去说。”
沈度对她自是无有不应的,拔腿便要朝着那桌人去。梁照儿连忙将他拉住,“你怎么还真去。”
见沈度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梁照儿立刻扭身朝厨房去,“懒怠同你这样的无赖讲话。”
梁照儿一阵懊恼,自己怎么说也活了两世,怎的被他逗着玩了去。
天正是热的时候,厨房里被水汽一蒸,更闷上几分。梁照儿在里头忙活了一阵被热得直喘气。
李瘸子训诫道:“这才哪到哪,还没到顶顶热的时候呢!”
梁照儿一抹额上的汗,回说:“这样热的天,熬着也是苦了自己,明日便取了冰出来放在里头消消暑。”
李瘸子见她这么说也无异议,由着她摆弄厨房。梁照儿将厨房的窗开得更大些,门前帐子改成纱帘通风,碰上有风时穿堂风一过,比之前倒凉快不少。
今年比去年更热上些,香饮的销量也多了一番。梁照儿又动了上街摆摊卖饮子的想法,只可惜如今店里也比从前忙,她脱不开身上街。
穗穗闻言自告奋勇地想领了这桩差事。她现在讲些简短的句子已不算吃力,梁照儿顶着她期盼的目光,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未曾想李瘸子得知后也是双手双脚地赞成,他豪爽道:“囡囡你只管去,若是亏了钱阿爹同你补上。”
梁照儿笑道:“这感情好,我倒落了个便宜差事,稳赚不赔了。”
她又引着穗穗进了厨房,教她些简单的熟水做法,以免食摊上熟水存
货告急,一时难得回来拿。至于小料一类的都带的足足的,想必不会短缺。除了去年那老三样,梁照儿又着意加上了豆蔻熟水和香薷熟水。豆蔻连翘煮水能燥湿健脾,香薷亦可和中化湿,二者皆是清热解暑的利器,再合适现在不过了。
穗穗学东西学的快,不出三天焙烤香料、冲饮调汤皆不在话下,惹得几人都夸:“赶明儿也可自立门户开门做生意了!”
梁照儿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好关大娘无事,便又央她陪穗穗一道去。
关大娘正愁闲得没事干,整日和玉松二人在家大眼瞪小眼,乐颠颠地同意了。她道:“去年这会子我同你去,转眼间你便成了食肆的掌柜,今日我同穗穗去了,只怕来年穗穗也得成个甚么大人物囖!”
穗穗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关大娘的袖子。
梁照儿将店里的一辆驴车拨给关大娘和穗穗,沈度替她们捆好了瓶瓶罐罐后,便目送着两人朝着试院去。
正待梁照儿转身进去时,却听见有人叫住她。转身一瞧,来人正是崔璋,怀里抱着灼哥儿。
崔灼这么大的小孩正是月月不一样的时候,今日再见和上次比更是长大了不少,能坐能爬,黝黑的眼睛好奇地转个不停。
崔璋面露难色道:“能否请你帮我看灼哥儿几天?如今正是农忙插秧的时候,邻居大娘亦不得空,我一进试院便是好几天,只怕没人管他。”
梁照儿未多犹豫便应下了,“你待这小子倒是真心实意的好。”
她接过崔灼抱在怀里。忽然换了个人抱,崔灼有些不适应,藕节般的小身子在梁照儿怀里拧了起来。沈度瞧见崔灼乱动,冷不丁地瞪了几眼,吓得崔灼呆愣愣地望向他。
崔璋垂头苦笑。
原本他是有些恨崔珍和刘氏的,这夫妇二人不仅将家产败了个干净,还欲赶他出府。可有了崔灼后,他望着这小小的人儿,心下也软了几分。
罢了,只要刘氏不再来寻崔灼,就这般尘归尘土归土地各自活着也好。
崔璋又交代了些灼哥儿的事情,便仓皇朝着试院去了。待他走后,梁照儿才发现压在崔灼尿片子下的两吊钱。串钱的棉绳是才换的,铜钱也被精细地洗刷过,瞧不见半点脏污。
梁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两吊钱揣进袖子里。
沈度从她手中接过崔灼,崔灼方才被沈度吓过,哭闹着不肯他抱。
梁照儿忍不住笑道:“也有你搞不定的事,快给我吧,怎得突然想起来带孩子?”
沈度蹙眉道:“只不过看不惯他闹你罢了。”
第58章
且说崔璋到了城中试院门口,见门前乌泱泱地聚着一大片或送考或候考之人,略微拧眉后神色随即恢复如初。
他听说蔡宣季和几位昔日同窗好友说起今年的解试倒是出了奇,不少颇有名气的名门之后又或是已在文坛上闯出些许名声的新锐人士皆下场作试,碰巧撞上了考试大年。来考试的不少考生也知道这消息,和旁边人讲话同时,眼睛也止不住地往外瞟,想先找出那些好苗子结交一番。
一人看向崔璋,问身旁之人:“这位是谁?”
另一人答:“原先白马书院的院首崔璋崔子圭,不过我瞧着倒是言过其实。去年与他同窗的蔡启旸早就成了钱塘县尉,他却榜上无名……”
“小声些,被人听见可不好了。”
崔璋对此类风言酸语已炼造出一副绝佳的盔甲。他在洙泗村那些闲舌大娘嘴里,可比在这俩考生话头上更加不堪。
他背着包袱跨步进了试院,将其余一切都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