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14
  
  只见小吏将门前围着的人群清退,敲了三声锣鼓,试院的大门随即紧紧闭上,只待三日后考试结束再次开启。
  穗穗和关大娘忙活了一早晨卖出不少熟水,见试院门口的人慢慢散去后,两人也预备打道回府。
  关大娘仔细数着陶罐里头的铜板,清点无误后便将铜板悉数倒入荷包里递给穗穗。她道:“今日的营收,可惜街上摆摊的人多了些,赚得倒不算太多。”
  穗穗垂头望着手上的荷包腼腆地笑了笑:“已经很好了。”
  这是她头一遭凭自己的能力在外头赚钱,虽说偶然遇到几个挑精的客人嫌她说话慢,但都悉数被关大娘或是她自己挡回去了。穗穗解决这样事情的办法就是赔笑,李瘸子常同她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这场景落到关大娘的眼中却是一阵心疼。她问:“下次旁人再这么,你就顶回去,咱们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受气的。”
  穗穗笑着点了点头。
  正待两人解了驴车准备家去时,只见玉松倚在路边的樟树下等她们。
  关大娘没好气道:“你不是说不来麽,怎得又悄悄地来了?”
  原本关大娘也想拽着玉松一道来卖熟水,总归他现在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活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散散心,谁知却被玉松一口回绝。
  关大娘也不知自家这儿子心里在想什么,这孩子打小便不爱说话。玉松七八岁时,忽然将头帘一半削了下来作半扇刘海,将半只眼睛死死地盖住。关大娘和玉梳问他缘由,也是如今日这般不言语。结果没过两天,他又将那刘海梳了上去。
  穗穗听了这故事忍不住偷偷瞄了玉松一眼,随即哧哧地笑了起来。
  玉松坐在驴车前扬着头驾车,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们老的老,少的少,怎能不让人担心。”
  穗穗望着车辙印讷讷道:“往后,别来了。”
  玉松淡淡道:“为何?”
  穗穗想起玉梳和梁照儿所言,觉着玉松在外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是个做大事的人物,哪能帮着她们来做这些小事。
  关大娘听了这话却不同意,“再大的官、再厉害的人,哪怕是那金銮殿上坐的官家也得吃饭不是?”
  玉松应道:“民以食为天,娘说的没错。”
  关大娘见穗穗乖巧动人,想着自家儿子尚未婚配,便起了娶穗穗过门的心思。她旁敲侧击地问:“你瞧瞧,自打你被找回来了,大娘也未顾得上细问,你和你爹都还好罢?”
  穗穗微微颔首道:“好着呢。”
  关大娘话锋一拐:“你才与你阿爹团聚,想必他也想多留你在身边两年。对了,你可曾有过婚配?”
  玉松忍不住扶额,他知晓关大娘爱替旁人作媒的病瘾又犯了。不过她这话锋转得也太急了些,生怕人家瞧不出来似的。
  “娘,您少说些话。”玉松捏紧手里的鞭子道。
  关大娘讪笑着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三人回了如意馆,玉松将驴车在门前套好后,又将车上瓶瓶罐罐也一同搬了进去。玉梳见玉松和关大娘来了,连忙从柜台里出来倒茶给几人吃。
  穗穗的衣衫被汗水浸过,她笑着摇了摇头后便回屋子里去更衣。
  关大娘抓过玉梳问:“我瞧上穗穗这丫头许久,不如你去探探李瘸子口风,若能将这桩亲事说下来也算亲上加亲。”
  玉梳无奈道:“娘,如今哥哥还未寻到个正经营生,你叫我哪来的脸同人家去开口。”
  关大娘轻轻推了玉梳一把,“瞧你说的,这不过是暂时的。再说从前攒下的那些家底难不成是白用的了?省着些花,也能供两人活半辈子了。”
  沈度见玉松来了,连忙截住他说:“大舅哥来的正巧,我有话同你说。”
  玉松跟着沈度去了后头,嘴里不满道:“谁是你大舅哥。”
  沈度咧嘴笑了,拍了拍玉松的肩膀,“你瞧你,整日跟有人欠你五两银子似的,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如意馆?”
  “一则陪我娘来,二则我也有事要同你说,”玉松顿了片刻又道,“我从镖局出来费了好大劲,宋老爷死活不肯放我离开,生怕我被人挖去对付他。”
  沈度问:“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玉松举起右手云淡风轻道:“废了半只手才
  了结。”
  沈度觉得玉松此人对自己太狠,忍不住道:“就我那些事,也不值得让你自废右手。”
  “跟你有何关系,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玉松冷冷瞥他一眼说道。
  沈度忍不住捶了玉松一下。
  玉松挑眉道:“我不是照儿那傻丫头,不吃你这套。快说罢,有什么事同我说?”
  沈度道:“我师姐前几日来寻我,告知我她在瀛洲探听道的消息。听说宋合武近来不算安分,又辟了个港口做漕运,如今往来的船只人等多得很。”
  玉松抬头问:“师姐?哪来的师姐,你这人难不成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又是哪跟哪的事,”沈度无奈说,“要紧的是宋合武,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做甚么!”
  玉松肃道:“你若敢负了我妹子,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你瞧你方才还不承认,”沈度嘻嘻一笑,讲到正事上来又严肃道,“你从镖局离开前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玉松沉吟片刻后又说:“若我的猜想属实,只怕他那船上运的是盐。”
  沈度心下一惊,“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他竟也敢做?这镖局迟早有天要毁在他手里!”
  “故而我趁他仍未有所察觉时,先表明自己要离开镖局。”玉松镇定道。
  沈度又问:“你回来之后可想好往后做什么营生了?”
  玉松未加思索道:“如今手也伤了,预备开个武馆教些学生也算混口饭吃。”
  “你伤了手,打不赢旁人,谁肯让你教?”沈度叹了口气说道。
  玉松忽而笑盈盈地望着沈度,他鲜少如此,看得沈度内心一阵发毛。沈度捂着上半身喝道:“你干嘛!”
  “这不还有你麽,”玉松说道,“你以后想夺回镖局,可不得先寻摸上两天可心衬意的人手,正好在武馆里挑几个好苗子。”
  沈度撇了撇嘴,“寻常出些力倒是小事,不过你可别打量着要我出钱。”
  他将身上几个兜一翻,“都给你那妹子搜罗光了,床上枕头下还有三个铜板,要就拿去。”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混成这副模样?”玉松调笑说。
  沈度两手一摊,“我还想知道呢!”
  原本自己只是性命垂危,谁知被人救了后,活是活过来了,人身自由没了不说,还倒欠人家一堆银子,被扣下来以工抵债。
  正待两人叙话时,梁照儿抱着崔灼在外头喊沈度:“沈度,孩子尿了,你跑哪儿去了?方才还说帮我带孩子,这才带了几下子人就没影了!”
  玉松讶然,“哪来的孩子?”
  沈度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崔家那少爷,贼心不死不说,还将孩子丢到店里来。”
  话音未落,他便一个飞身从后院蹿了出去。
  梁照儿正将崔灼放在用布铺了的桌子上,预备给崔灼换尿片子。崔灼正是腿分外有劲的时候,要不是梁照儿躲得快,被他蹬上那么两脚,肋骨都得碎三根。
  她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娇儿恶卧踏里裂”。
  梁照儿问:“你跟大哥在后头说什么呢?”
  沈度打着哈哈道:“不过随便聊聊,我来换罢,瞧你这手笨的,往后当娘了可怎么是好。”
  梁照儿赌气似地将布条一甩,不耐道:“你来你来!”
  沈度接过那尿片子便欲和这崔灼这小子比试比试。谁知梁照儿没被踹着的那两脚,被沈度结结实实地挨了去。
  沈度捂着大腿,满脸通红。
  梁照儿觑了他一眼,“你就能当好爹啦?”
  关大娘在一旁没眼瞧,将他二人都轰到一边去,“哎唷,瞧瞧你们,换个尿片子竟也能废这么大功夫?”
  第59章
  伴着滚滚夏雷和一场淋漓尽致的大暴雨,解试结束了。穗穗收了油纸伞从外头跨门进来,捋了捋沾湿的刘海说:“今日做不成了。”
  梁照儿笑着接过她的伞,“做不了便不做了,哪行哪当不是靠天吃饭呢,农家人做事还有忙有闲哩!”
  “赚钱呀。”穗穗温柔道。
  玉梳笑着打趣:“你瞧瞧,这满屋子人都被你照儿带成钱迷了。”
  梁照儿摇了摇头,又问:“燕环呢?”
  “醉花阴来了桌客人过生,正请了燕环去唱一曲梅花三弄。”玉梳回道。
  听着包厢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梁照儿忍不住道:“我总觉着让燕环在这样小的地方唱曲儿有些屈才了,赶明儿将这食肆再往两边扩扩,楼上也再搭上才好。”
  若是能收拾出位置,专门给燕环置个台子,再养上几个乐师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