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38
  
  沈度见状连忙将她扶住,“可要回去歇息一下?”
  “算了,里头更闷。”梁照儿恹恹道。
  沈度从怀里掏出牛皮水袋,小心拧开后伺候着她喝了两口又问:“要不要吃些什么?”
  梁照儿靠在沈度肩头摇头说:“带在身上的都是些糕点,甜的吃了过久了嘴里发苦。”
  沈度让梁照儿靠在一边,说去去就来。等他再回来时,手里还捧着一碗椒麻素拌面。
  周围的人被香味吸引了过来,纷纷询问:“这位郎君,你这面是哪来的?”
  沈度喂了梁照儿两口后,端着碗起身说:“我去船上借了灶,又买了些船夫的食材自己动手做的。”
  梁照儿在背后悠悠道:“你说话别把碗拿走啊。”
  自打来了这朝代都是她给别人做饭,这还是头一遭有人亲手给她做吃食,别说味道还不赖。
  梁照儿接过沈度端过来的碗笑着问:“你怎的也会做饭了,还做的这般好。”
  沈度无奈说:“整日里看,看也看会了,不过能找到的食材不多,将就着吃罢。”
  方才被沈度介绍去灶上烧饭吃的几人回来了,面露难色地看向沈度:“这位郎君……我们怎么做也做不出你这个味道,能不能请你再多做几碗来。”
  另一人帮腔说:“是啊,反正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一群也是放。”
  还有人问:“郎君是做甚么生意的,面做的这般香?”
  沈度回说:“咱家是开食肆的。”
  几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怪不得,怪不得。”
  沈度看了梁照儿一眼,见他给自己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才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食材费和灶台费……”
  “自然是我们出,每碗还额外给郎君三文钱,可使得?”几人连忙应承下来。
  沈度:“行。”
  等沈度再从船上的厨房出来时,手中用托盘乘着几碗椒麻素拌面。调好的酱汁微褐偏红,再搭上黄瓜丝和豆芽等配菜,清爽入味。几人接过海碗,埋头吃了起来。船上沉闷,旅途又颠簸,一碗提神开胃的椒麻素拌面下肚再舒畅不过了。
  梁照儿数着手上的铜板,只觉得因晕船带来的不适感都减轻了好几分。
  果然还是钱包治百病。
  两人下了船,不仅到了钱塘县,还赚了三十文钱,皆心情愉悦地说说笑笑。
  梁照儿提前写信知会了蔡宣季,故而没走几步路就有县尉府上的小厮迎上来等着接客。两人从善如流地上了马车,跟着朝蔡宣季府邸而去。
  第68章
  马车徐徐驶入城中,梁照儿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只见外头一片烟柳画桥,重湖叠巘,风景形胜,街上往来百姓谈笑风生,一片祥和安乐之景。她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转而对沈度道:“这钱塘县果真风景如画。”
  沈度亦赞同道:“人都说少不入川,我瞧着江南也不遑多让。”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片刻便悠悠停下了,小厮站在下头恭声请里头两人下车。
  梁照儿抬头一瞧,面前是一座二进的小院而非县衙。院子大门开在南边,两扇黑漆大门,檐下挂着灯笼。
  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小厮在身后回禀:“我家主君平常公事不忙或休沐时便住在这宅子里头,若是忙起来才在吏舍对付一宿。”
  梁照儿点了点头,由着那小厮引她二人进去。
  小院幽深,种满了龟甲竹,竹节和竹杆处缠绕着龟甲般的纹理。穿过抄手游廊,小厮引着二人进了正堂后头的花厅,蔡宣季正双手捧着八角青铜手炉在门口候着。见梁照儿来了,蔡宣季冲她笑了笑。
  梁照儿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即注意到立于蔡宣季身侧的女子。那女子生得一张圆圆的面庞,眉如柳叶,唇若桃花,姿容虽淡却与周身气度相衬,混若天成。
  蔡宣季抬手介绍身侧女子:“这是筠娘。”
  梁照儿愣了愣,随即与筠娘相互见了个礼。
  沈度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些官老爷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则去哪上任都得带个姨娘或是到当地再纳上一房小妾,徒留发妻在乡下老家替他操持祖业伺候公婆。像韩知州那种带着一家妻儿四处做官的相较而言简直是异类。
  筠娘也不露怯,立刻进入院子里女主人的角色请两人入席:“今日的席面奴特意请了钱塘县有名的厨子来做,听我家主君说二位是在扬州城开大酒楼的,是懂行的人,今日咱家在关公前头班门弄斧还请二位莫要嫌弃。”
  梁照儿笑着摇了摇头,“怎会。”
  四人入席坐下,两两相对。筠娘招呼了一声,三个小丫头鱼贯而入将菜端了上来。做的是一桌标准的席面,四个冷盘四个热盘,一道汤羹,两道主食,叫人半点错也挑不出来。
  蔡宣季捏着筷箸抬手说:“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也尝尝咱们钱塘的特色。”
  沈度默然地点了点头,又给梁照儿夹了几筷子菜到碗里。
  蔡宣季指着他笑着说:“瞧,沈兄是个体贴人物,倒衬得我不知冷暖了。”
  说罢,蔡宣季也有样学样地夹了几筷子菜到筠娘碗里。筠娘瞧见蔡宣季少见的体贴,心中也欢喜得很,喜滋滋地将那菜全吃了下去。
  蔡宣季又对着梁照儿道:“原先怎么请你都不来的,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肯来我这里了?”
  “前些时候事忙,才得了空,”梁照儿笑着周旋,“来了钱塘县才知甚么叫安居乐业,可见是你与县令治理的好。”
  “照儿你还是这般善言辞。”蔡宣季深深望了梁照儿一眼说道。为官者最在乎别人对其政绩的评价,梁照儿这句话可算是夸进了蔡宣季的心坎里。
  筠娘笑着说了几句俏皮话,众人纷纷给面子的笑笑。
  酒过三巡后,蔡宣季停杯说道:“你二人今日来寻我所谓何事,尽管直言。”
  梁照儿与沈度二人对视了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又被蔡宣季打断:“我从前怎么说的来着,若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让她有有求于人的那一日。”
  沈度暗自攥紧了拳头,沉声道:“蔡县尉不过区区九品官,便能口出狂言,不知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蔡宣季挑衅道:“这屋子里我是官,你是民,即便我出言不逊你又能奈我何?难不成你还敢传出去?”
  沈度敛眉镇静地说:“《论语》中有言‘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莫非堂堂进士县尉觉悟还赶不上我等小民?朝不保夕、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过多了,县尉莫不是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我吓得魂飞魄散?”
  蔡宣季大笑着拍了三下手掌,饶有兴致地盯着沈度。
  筠娘见气氛紧张,大有剑拔弩张之势,连忙笑着打圆场。不料还未说两句便被蔡宣季无情打断:“酒桌之上,妇人家莫要多嘴。”
  梁照儿闻言抬眸看向蔡宣季,她鲜少见过蔡宣季这副封建大家长的模样,一时有些吃惊。
  沈度握紧了梁照儿的手,解围道:“这就是县尉不懂怜香惜玉了,在咱们如意馆中样样都听掌柜的。无论几个男人在场,都有掌柜的说话的份。”
  蔡宣季闻言瞥了筠娘一眼,筠娘立刻起身拉着梁照儿朝外走去,“我还包了些馄饨,听说娘子极善厨艺,一道去指点指点我可好?”
  梁照儿微微一笑,起身随着筠娘到了花厅侧边的一间小房里。筠娘拉着她坐下说:“他们男人间讲话没什么趣儿,不如咱们在这说说话的好。”
  “娘子是北方人?”梁照儿没接话,只瞥了桌上的馄饨一眼便问道。
  筠娘讶然道:“您怎的知道?”
  梁照儿忍不住笑了笑,那一盘子馄饨包的像饺子一样,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能瞧出来。筠娘话多又热情,一时间抓住梁照儿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她与蔡宣季如何相知相遇的事情来。
  原来筠娘是跟着杂耍的父亲跑江湖来的钱塘县,两人听说江南富庶繁华便从北边启程南下。筠娘父亲身上没带什么钱财,一边卖艺赚钱,一边前行。进了深秋,两人均无定所又加之水土不服,导致筠娘父亲害了一场疾病便撒手人寰了。筠娘在官道长街上卖身葬父,这才被蔡宣季带回府中。
  “人人都说江南暖和,可我瞧着这的冬天也冷嗖嗖的,雨一下衣服被褥全都湿哒哒的,难受得很。”筠娘摆手舞道。
  梁照儿深有共鸣道:“夏天也不松快呢。”
  筠娘悄悄打量了梁照儿一眼,娇怯道:“我听主君说起过娘子。”
  “那准没好话了。”梁照儿笑着说。
  筠娘:“不,不,都是好话呀。”
  梁照儿摇了摇头,“我怎就不信呢,他就是个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性子,还能瞧得起旁人?”
  筠娘:“除了他老师,最瞧的起的就是你了。”
  梁照儿闻言笑了,“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也不全是,”筠娘顿了顿,“他看你的眼神里都有,我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