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29 字数:3732
他接着说:“你莫要以为我开出的条件很容易。同甫曾说梁娘子与阳知州的学生有旧,我也想看看这情分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能不能撑得起后头的事。”
说罢,鲍良畴长长地叹了口
气。
他膝下仅有远在润州的大房所出的独子,可惜那孩子因着自己母亲的遭遇对鲍良畴这个父亲简直是敌视有余,敬爱不足;再加上其对经商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仅醉心于岐黄之术,导致燕来楼后继无人。丰乐楼的席掌柜又在一旁虎视眈眈,鲍良畴不愿将拼了大半辈子得来的位置拱手让人,这才起了扶植下一个丰乐楼来制衡席咏思的念头。
连珠摇摇头说:“良畴,你这是何苦呢?生意没了就没了,等老了咱们一起回茶庄上住着,也好享享清福。”
鲍良畴闻言激动起来,拄着拐杖不停地敲地,“燕来楼是我鲍良畴的命根子!我可以死,但燕来楼的招牌必须得延续下去!”
连珠无奈地抚摸着鲍良畴的后背替他顺气,“你儿子说了,不喜欢你平常动怒的呀,你不听我的还不听他的?”
鲍良畴闻言神情缓和了三分,轻咳道:“哼,这逆子叫他来扬州学着做生意也不来,当真是被他阿娘那个没见识的教坏了!”
“听润州那边来信说,他跟着个老师傅学了些诊脉看病的手段,如今正四处找珍稀药材呢。”连珠递过一盏茶,细声道。
鲍良畴佯装怒道:“这臭小子,天天不着家。”
骂归骂,他言语之中仍带着几分宠溺,“倒有他阿爹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样子。”
连珠见鲍良畴这副模样颇有些无语,懒得同他继续胡缠便起身出去了。
梁照儿出了燕来楼,一路上若有所思地游荡回了如意馆。因着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险些走过了头,好在被站在门口的沈度拉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沈度问道。
梁照儿勉强笑了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晚些时候你到我房里来再说罢。”
沈度见她这副模样,想也知道心情不佳没心思开玩笑,故而出言宽慰道:“虽然暂且不知道何事让你这般为难,不过我觉着如果是你,一切定然有办法解决的。”
梁照儿闻言瞪了他一眼,“谢谢你,真不知道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给我带高帽子。”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第67章
食肆打烊后,众人纷纷回屋休息,沈度跟着梁照儿上了楼上台矶。打了帘子进屋后两人于桌前对坐,朝桌上的灯盏中加了些胡麻油。
她将灯放远了些,低声说:“鲍掌柜同意资助,只不过他有个条件。”
沈度问:“什么条件?”
梁照儿愁眉苦脸道:“如意馆先得成了官家正店,这钱才能到位。”
“此事短时间内虽有些仓促,不过若是食肆再想往上扩建,迟早得过了这关。”沈度沉声道。
沈度此刻才肯承认鲍良畴其人的过人之处,看问题也算鞭辟入里。若是如意馆连这要求都做不成,即便将银子给了也难成大气候。商人做生意只为一本万利,没有盼头的生意只会早早撤资。
梁照儿手里拿着小铜火箸儿拨炭盆里的灰,闷闷道:“我自然知晓这个理儿,可却不知去哪买扑。”
“你已应承下鲍良畴的条件了?”沈度问道。
梁照儿点了点头。
沈度一阵失语,摇头说:“你都不知道从哪买扑,就敢先答应那老奸商?要我说咱们自己攒钱慢慢将食肆做起来也使得,何苦冒这风险?”
梁照儿瞪了他一眼,回说:“还不是为了早日替你报仇,报仇得需要银子,就凭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北上取那狗贼性命。到时候一个五十了,另一个八十了,架都打不起来。”
沈度闻言内心一阵柔软,温声道:“难为你还记挂着。”
“你都帮了我,我答应的条件却迟迟未兑现,心里头总是不安的,”梁照儿又喜滋滋地说,“不过若是你能将镖局早日拿回来,按你答应每年给我的分红,什么都不干也能日进斗金,我早就想过这种天上掉钱砸死自己的日子了。”
沈度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梁照儿的额头一下,“你这个小财迷。怎的这么没骨气,只要三成便够了?”
“也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我便全盘接下了。”梁照儿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理所应当道。
一阵闺房闲话后,沈度才给梁照儿介绍起了酒楼买扑的相关事宜。
在州府买扑一事主要由酒务主理,同时由通判对买扑过程进行监察。通判分知州之权,与知州联署公文,共同处理州衙内事物。买扑所获钱财直接交由转运司处置,除州府截留的那部分外,剩下送纳军资库。
众人在酒务处并无认识的关系可以疏通,要想下手只能从通判和知州处入手。
梁照儿觑了一眼沈度,内心一阵忐忑。
毕竟要走这条路势必要去寻作为知州学生的蔡宣季从旁帮忙,上次几人之间闹得不算愉快,梁照儿不知沈度是否会对此事不悦。
沈度自然也想到此处,只见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那便去一趟钱塘县。”
梁照儿惊讶道:“你不生气?”
沈度挑眉道:“有什么好生气的,若是太过清高,我也活不到现在。”
他被迫出走后,在社会上饱尝人情冷暖,这点程度的事对沈度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又说:“只是姓蔡的那小子又该得意了。”
梁照儿只是笑笑不语。
两人将事情定下后,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沈度本想顺势留下却又不欲唐突了梁照儿,故而屁股好似黏在了板凳上磨磨蹭蹭地不肯行动。
梁照儿内心也一阵打鼓,她不知若是沈度真起了那样的心思她该如何是好。想起之前沈度养伤时自己偶然瞧见的那具俊美肉。体,她又有些心泛涟漪。只是自己现在年龄尚小,身子骨也弱,作为接受过生理卫生课教育的五好青年,梁照儿对于古代过早生育的惯例还是有些抵触。
她脑子一热直言道:“我还不想生孩子。”
直到说出口后,梁照儿才意识到方才对面前的男人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沈度脸上的神色变化多端,一下红一下紫,一副被噎住了的模样。
梁照儿脚趾忍不住蜷缩了起来,一面羞赧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一面又竖起耳朵准备听沈度的答复。
不料沈度却翻窗从二楼跳下去逃跑了。
听见后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夹杂着男人的闷哼,梁照儿立刻趴在窗台上探头朝下看,只见沈度正揉着脚踝一瘸一拐地朝东厢房走去。
梁照儿见状内心暗骂了一声,重重地将窗户合上,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睡觉了。
沈度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李瘸子被他吵醒后披上衣服不耐烦道:“怎的还没留宿成功跑回来了,难不成是被掌柜的退货了?”
“去你的吧死瘸子!”沈度没好气道。
李瘸子露出一副过来人都懂的神情又倒头睡下了。沈度坐在榻边宽衣解带,还欲跟李瘸子讲些什么,身后却已传来均匀的鼾声。
待两人安排好食肆里头的事情,便收拾包袱预备启程去钱塘县。
燕环面露羡慕说:“我长这么大,一直在扬州城里呆着,还未去过别的地方呢。”
梁照儿拧了她脸一把,笑道:“我怎么瞧着这话里酸溜溜的。平日里你们要休假我可从未拦着,再说这趟本不是去玩的,若是事情进展顺利,咱们如意馆马上就能改名叫如意大酒楼了。”
穗穗道:“酒楼好,酒楼气派。”
玉梳笑嘻嘻上前挽过梁照儿的臂弯,打趣说:“你们两人说不准不止带回来个大酒楼,还带回来个娃娃。”
众人皆知那晚沈度跟着梁照儿上了楼,私下还纷纷猜测两人有没有圆房。
梁照儿脸立刻红了:“混说甚么呢,我看你先生个娃娃出来才是要紧的。”
玉梳不悦道:“你先生,我和阿娘帮你带。”
梁
照儿反驳:“你先生。”
两人来回斗了几轮嘴,才堪堪止住。
梁照儿纳闷,古代人不应该都信仰多子多福,生他七八上十个才对吗?
玉梳淡然道:“我又不是老母猪,一生生一窝。再说这家里成日里摔摔打打的,麻雀都知道挑地方安家,何况人呢。”
在燕环从梁照儿那得到待到春暖花开时,也必须带着一行人出门游玩的承诺后,梁照儿和沈度二人才出门去了渡口。
两人上了船,整理好行囊后便从船舱出来到甲板上透气。
望着宽阔的江面,沈度感慨道:“到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地都有各地的特色。南边的船从构造到装潢都比北边精致不少,船夫也更善水性。”
梁照儿点了点头,她鲜少坐这般远距离的船,离地面久了便觉得脚下绵绵,头脑也有些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