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从外头回来，众人连忙招呼他过来试吃。
  梁照儿问：“玉松怎么说？”
  “他还能说甚么，”沈度一连塞了三个拇指煎包后又说，“给他差事做还不好？玉松还说叫你去家里坐坐，关大娘记挂着你呢。”
  梁照儿点点头，又问：“武馆可曾招到人了？”
  沈度摇摇头，“还未出年，招不着什么人，只先收了几个跟着一道，还有从前就和玉松一处在码头干过活的兄弟。”
  “正好趁着这次游园会打出些名头来，日后行事也就方便了。”燕环笑着说道。
  第81章
  九陌连灯，千门度月。宝骑香车匝路转，如傍银河星斗行。上元夜将将开始，扬州城已然灯火辉煌、笙歌处处。
  鲍良畴初四便将游园会的消息告知给行会里的各位行商，大家皆一呼百应，纷纷商量起如何在游园会上大放异彩。
  唯独席咏思不乐意，他觉着鲍良畴和梁照儿二人弄出这个游园会来就是在收买人心。
  梁照儿与鲍良畴纷纷直言，他们就是在收买人心，你自己不收买还不许别人收买了？
  极致的坦诚反而给如意楼和燕来楼赚来不少好感，任谁也不会讨厌一个不仅花心思还顺带着带自己赚钱的人。
  席咏思去找许红衣，他想着许红衣曾经和梁照儿不对付，必然会与他统一战线。
  谁知正在金玉阁指挥伙计搬食材上车的许红衣睨了席咏思一眼淡淡道：“席掌柜，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也直，有些话你莫怪。”
  席咏思：“许掌柜只管说来，席某人洗耳恭听。”
  许红衣一边捆着坛子一边说：“挣银子是挣银子，个人恩怨是个人恩怨。我虽是看不惯她这人，可我金玉阁上下这么多人还等着吃饭呢！如今还指着游园会说不准能盘活这要死不活的食肆。要不席掌柜也弄个什么集会，让行商们也跟着沾点光？”
  席咏思被许红衣说的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反驳，只好振袖而去。
  许红衣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经商之人在赚钱一道上还得拎得清。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许红衣带着两个伙计便启程去游园会。
  游园会设在扬州城的中心街区，官道两侧布满了各种摊位，上头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绸缎布匹啦、陶瓷器皿啦、珠宝首饰啦还有文房四宝。
  稍稍往里走些便是食摊了。
  行会里头食肆的摊位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左边都是素日生意好些的，右边则是稍差些的。原本鲍良畴预备将平日里生意不好的食肆排在前面，被梁照儿一通劝诫后才改变了想法。
  生意一般的要么是食物难吃，要么是经营不善。若是东西难吃还摆在大门口，食客先尝了这个不肯再往里头去了岂非是赶客？
  依照这个标准金玉阁分到了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许红衣瞧了瞧这摊位，还算满意，至少梁照儿没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安置到什么犄角旮旯里。
  席咏思嘴上虽说着这游园会是邀买人心，动作上还是派了丰乐楼的伙计在摊位上忙活。
  许红衣心中冷哼一声，心道这丰乐楼还不如如意楼呢。
  如意楼的摊位在稍稍靠里的地方，紧靠着燕来楼和丰乐楼。作为扬州城中的三家正店和行会里头的中坚力量，鲍良畴觉着还是得拿出领头的气度来。
  不过后面也不愁客流量，因为梁照儿将侯莫陈利安排在了他们附近演幻术。
  她对这个新鲜的表演颇有信心，只瞧侯莫陈利将如意楼里头的娘子们各个哄得心花怒放便知演出效果肯定不会差了。
  每日交五更，循门报晓。鼓声响了三下，城中百姓便知诸城门桥市井已开，夜市各摊贩开始叫卖直至天明。
  如意楼众人已经身着酒楼制服，站在摊位前严阵以待了。
  穗穗将食摊二次装潢了一番，还立了个鲜花缠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如意小食铺。
  案上摆着几只大而扁平的敞口木匣，里头按门别类地摆着如意楼售卖的小吃：分别是油炸的丸子和煎包、渍好的果脯和时兴糕点。木匣边摆着几只陶罐，盛的是各色调料，用盖子盖着避免招致蚊虫。
  每只木匣上方都吊了一盏花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吃食上显得分外有食欲。
  游人们开始不断往里头涌入，没过一会耳畔郎君娘子们讨价还价的声音便不接于耳。
  百戏也开始上演。
  角力的两位壮士正打的火热，你来我往互不服输；吞刀吐火等惊险动作引得游人们惊呼连连……
  不少小孩或笑着坐在阿爹肩头或牵着阿娘的手穿梭在小摊之间，笑闹着要买泥人玩偶。
  穗穗还是头一遭来上元夜的灯会与游园会，两只眼睛都顾不上四处瞧，拉着兰珍和蕙珍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度被她们吵得头大，立刻给三个小丫头派了个差事：去游园会的入口处发放免费试吃的食物。
  正巧穗穗三个人想到处走走瞧瞧，立刻欢喜地领了差事便要往前头去。
  梁照儿在后头提醒：“你们三人小心些，最好都在一处，免得被人流冲散了。若是东西发完了，再回来拿些，忙起来了我再叫你沈大哥去叫你们回来。”
  穗穗高声应是，立马带着蕙珍和兰珍溜了个没影。
  燕环笑着说：“我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好个热闹。”
  沈度无奈道：“咱们可好不成热闹，抓紧时间将东西都归置好才是正理。”
  李瘸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打趣道：“我发现你现在讲话越来越有掌柜的风范了。”
  “近朱者赤，也是我调教得好。”梁照儿得意道。
  燕环白了这三人一眼，转身整理起油纸和竹筒竹碗来。油纸可以包些糕点果脯，竹碗则能装些肉丸子和拇指煎包，再配上竹签就能边走边吃了。那竹碗大而深，薄薄的，拿走手里还能感受到食物的温热。
  没过一会儿就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从前头过来了。
  梁照儿定睛一瞧，人堆里还有前来捧场的吕梁和褚家父子俩。
  吕梁买了一些肉丸子，用竹签一连串了三四个塞进嘴里，含混不清道：“掌柜的，这么好吃的丸子怎么先前不上？”
  沈度笑着说：“这都是她素日里自己爱吃的零嘴，若不是要
  出来摆摊，还不肯拿出来呢。”
  一旁的食客闻言皆探头探脑地望向炸丸子。有食客见吕梁吃得实在太香，也忍不住买了几份。
  那炸肉丸外壳酥脆，里头绵软咸香，配上蘸料有些微麻，让人欲罢不能。
  褚家父子俩则要了份拇指煎包。
  那煎包里头包了用猪骨熬的高汤，轻轻一咬汁水四溢，肉质细嫩，给人双重享受。特别是在冬日里，吃上这么热呼呼的一份，别提多舒畅了。
  只是吃拇指煎包时须得小心，褚阴一不留神就将汤汁挤到了褚父身上，惹得褚父人前训子。
  褚阴这么大的人了还被父亲训斥，面上有些挂不住。眼见面前的燕环被他这窘样逗得眉开眼笑，又微微有些害羞。
  只是他无论内心如何，面上看起来都愣愣的，于是显得更加好笑了。
  几人闲谈了两句，引起后来食客的好奇。有人问梁照儿：“娘子可是开有食肆？”
  梁照儿笑着指了食摊前那牌子，“正是，咱家食肆叫如意楼，就在卸盐巷。”
  那食客恍然大悟：“哦…哦！我家亲戚曾送过一盒茶粽，说是如意楼的，我还想问他在何处呢，可是巧了！”
  如意楼几人听了食客这话内心也暖暖的，有种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没白费且被人承认之感。
  吕梁和褚家父子俩吃完后又要了一份留着路上和回家吃，买完几人又到一旁去看侯莫陈利的幻术。
  侯莫陈利正在表演仙人摘豆。
  只见侯莫陈利用了两个碗和五颗珊瑚子，将珊瑚子在碗中随意转移、增减，或在空碗中凭空变出几颗。观众们难以捉摸珊瑚子的位置和数量变化，都看得全神贯注。侯莫陈利一连挑战了一粒下种、二龙戏珠、三仙归洞和五鸟归巢四个进阶难度，引得观众们拍手叫好。
  每当有小娘子给他赏钱时，侯莫陈利总会变出花儿朵儿来送给她们以讨欢心。
  此等举动自然引得娘子们身旁的郎君不悦。
  沈度幽幽道：“我说什么来着，等下被人打一顿也未可知。”
  梁照儿轻轻拱了拱沈度，“好了你这个小醋坛子，收收醋味。”
  侯莫陈利演完一整场后，抬手朝梁照儿这边伸出手，作势一抓，便恍如隔空取物般从手中变出一粒糖雪球。
  “我从食摊上隔空取来此物，闻着香甜不已，诸位瞧完了幻术也可去尝尝各处美食。”侯莫陈利俯身将手中的糖雪球递给一个小孩，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小孩的父母推了推他，“快说多谢阿姊。”
  那小孩害羞地说了句“多谢”，便一头抱住他阿爹的腿，背过身扭捏着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