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照儿听这姓名又观之其长相赤髯碧眼便知晓侯莫陈利是鲜卑人。她笑着问：“不知阁下会在扬州停留多久，上元节有一场游园会，不知阁下可否有空前来表演幻术？”
  第80章
  侯莫陈利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多谢娘子相邀。”
  梁照儿又问：“不知郎君对报酬可有什么要求？”
  侯莫陈利摇了摇头，打趣道：“管吃管住就行。”
  沈度闻言抱胸回说：“这里是酒楼，又不客栈，只能吃饭不能住店。”
  侯莫陈利直接越过沈度，从怀中变出两枝花送给梁照儿和玉梳。他请求说：“不知二位美丽的娘子可否准许我在此借住。”
  梁照儿和玉梳接过侯莫陈利手上的花，笑得合不拢嘴。
  “反正地方大，让他住住也无妨。”玉梳小声劝道。
  梁照儿轻轻咳了声，余光瞥了一眼沈度的表情，咬牙说：“住吧，只要侯郎君不嫌简陋就好。”
  侯莫陈利抬手将两人手上的花用帕子盖上，再掀开那花却变成了一根簪子。
  “多谢二位娘子。”侯莫陈利深深地鞠了一躬。
  燕环不悦道：“你这人怎的厚此薄彼，就给她们两个，旁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是我一时疏忽，”侯莫陈利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还请诸位笑纳。”
  他将银瓜子放进众人手里，指尖轻轻一点，手里的银瓜子便成了金的。这是侯莫陈利的又一绝活——黄白事，即变化黄金白银的炼丹术之类的幻术。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众人收了侯莫陈利的金瓜子也不好再反对，皆笑着迎他到后头去。
  只有沈度将抹布拧成一根绳，愤愤道：“妖孽！”
  余下的几日，梁照儿又陆陆续续选了些百戏艺人。表演内容丰富，涵盖各门类：有竞技类的角力和武戏；杂技类的吞刀、吐火和爬竿；舞乐类的盘鼓舞和七盘舞等。
  这规模比之汴京城的也毫不逊色。
  鲍良畴接过节目单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转头冲外头喊：“连珠，连珠！送壶茶进来。”
  连珠闻声从门外送了一壶沏好的正山小种进来，她微佝着背，面上看不出喜怒。康含双跟在她身后一道进来了，嘴里还念叨着：“茶太烫了，连珠姐姐千万小心些。”
  鲍良畴一见那茶便蹙眉道：“你近日怎的老是心不在焉的，正山小种太醇，才泡了这么一会能好喝吗？”
  连珠将倒好的茶“砰”的一下放在鲍良畴面前，“那待会再喝不就成了。”
  “我不过说两句，你……”鲍良畴话音未落连珠就转身出去了。
  康含双道：“连珠姐姐许是有事，不如我留下来陪侍你们罢。”
  鲍良畴摆了摆手，对康含双道：“出去罢，这里没什么事。”
  康含双只好点头应是，缓缓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梁照儿笑着说：“连珠这是怎么了，瞧着似乎有心事。”
  鲍良畴无奈道：“她一向气性大，可我不懂她怎就跟含双过不去。在外头干大事的，哪个没几个女人，她从前不也是这般过来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游园会的事，梁照儿才从鲍良畴的茶室里出来。
  她刚一出来便瞧见连珠托腮站在博古架旁，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小红站在连珠一旁低声说着：“......也有好几日了。”
  连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见梁照儿来了，小红冲她点了点头便先告退。
  “许久不见了，”梁照儿笑着递给连珠一对泥偶，“相熟的货郎从常州那边带来的。”
  两只泥偶是一对金童玉女，团坐着怀抱麒麟。泥偶胖墩墩的，眉弯目秀，鼻直口方，头梳菱形发髻。整体同色同纹，并勾金银线，在年节里显得尤为喜庆。
  连珠笑着接过那对泥偶，“难为你还记着我。”
  “茶园那边可还好？”梁照儿问道。
  连珠闷闷地说：“茶园倒没什么问题，只是人却出了问题。”
  连珠是被鲍良畴从润州带来扬州的，又一向以鲍良畴的事为先，故而在扬州也没几个说的上话的朋友。此刻她见了梁照儿也存了些不吐不快的心思，一股脑地将这些时候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她倒不惧梁照儿将这话告诉旁人或是鲍良畴。一方面已成事实，其余人又不是没长眼；其二她还巴不得梁照儿告诉鲍良畴，好声明自己的态度。
  梁照儿听了连珠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先从何说起。
  想来鲍良畴原在润州的大房瞧见连珠时心里头也是这般不是滋味。
  楼下康含双喊连珠：“连珠姐，有人来找，你快下来瞧瞧。”
  “就来了！”连珠攥着帕子扯了扯嘴角，“那照儿我先下去瞧瞧，她年纪轻许多事还不清楚，你回去时多小心。”
  梁照儿点了点头，“你且去吧，我这不打紧，素日来得勤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两人并肩下去，连珠走到康含双的身边同来人热络地交际了起来。
  梁照儿回头看了一眼才出了燕来楼。
  沈度正在门外候着。
  天气愈来愈冷，敞篷的驴车坐在上头简直是活遭罪，梁照儿便又添置了两架车舆配驴子，看着也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模样。
  沈度下车扶着梁照儿先上了车，自己才又坐在车阑上赶车。
  梁照儿轻轻撩开车帘问道：“你说干大事的人身边是不是都得有几个红颜知己？”
  “这问题得问你罢？”沈度目视前方，“你只管回去瞧瞧那鲜卑人，给家里那几个都哄成什么样了。”
  梁照儿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还吃上醋了？”
  “废话，”沈度没好气道，“也不知是整的哪一出，又是送花又是什么金瓜子银瓜子的。”
  “或许人家就是这性子呢，你别多想了。”梁照儿笑盈盈地说。
  沈度气绝。
  两人回了如意楼，里头地龙烧得旺，暖和极了。侯莫陈利正给围在身边的一群人表演仙人摘豆，引得大家一阵赞叹。
  “你们玩物丧志罢。”沈度轻哼一声道。
  穗穗犟嘴说：“还在年节里呢，怎么算玩物丧志呢，又没事做。”
  兰珍和蕙珍也附和着。
  燕环连忙拉着梁照儿坐下一同看，还递给她一块撒白糖烤过的红薯，轻轻一掰，软糯香甜的味道便钻了出来。
  见众人继续看幻术，沈度摇了摇头便欲出门去武馆那边瞧瞧。
  梁照儿喊住他：“你告诉玉松，鲍老板意思是游园会那日除了衙门那边的捕快外，咱们自己也找些人来维护下秩序。我想着反正你们要开武馆，正好把这差事领了。”
  穗穗见他们提起玉松便偷偷支了个耳朵听着。
  沈度张嘴就问：“有钱没？”
  梁照儿白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没钱你就不干了？”
  沈度道：“没钱我只能自己舍命陪君子了。”
  梁照儿挥了挥手，沈度就一溜烟蹿了出去。
  看了两个幻术后，侯莫陈利说要上街采买些幻术用的东西，梁照儿给他指了路后又拉着几人商讨游园会上如意楼应该摆摊卖什么样的吃食才能吸引游客。
  据梁照儿多年逛街的经验来看，这一类吃食最好能边走边吃，块头不能太大，还
  得少汤少水，不然不便于行动。最好还得新奇些，香味也足，让人忍不住想问别人是从哪买的。
  众人想了一阵，还是预备选些如意楼卖的好的糕点、果脯和糖水。
  “不过冬日里，糖水是做热的好还是冷的好？”兰珍问道。
  梁照儿想了想才说：“还是做热的罢，若是食客们吃坏了肚子可不好。”
  不过光是些甜食难免腻味，梁照儿还准备将自己之前常吃的素丸子加些猪肉做成肉丸子一并跟着卖。此外她还预备加上拇指煎包和梅渍山楂。
  煎包江南地区本就一直有这个吃法，拇指煎包不过在大小和口味上改良了一二，使其更适于在游园会上售卖。那拇指煎包大小如拇指般精致，一口一个，吃起来方便且过瘾。外皮酥脆，内馅多汁，两种口感碰撞，味道鲜美极了。
  梁照儿准备了三样馅料，分别是虾仁、牛肉和羊肉，再搭配上香醋、蒜末和芥菜调制成的蘸料，咸香爽辣，众人尝了都赞不绝口。
  糖雪球的做法就更简单了，将山楂倒进熬好的糖浆中翻炒成沙即可。山楂的表面裹上白色的糖壳，圆滚滚的像一只雪球，这才得名糖雪球。
  不过山楂这东西不能多吃，一份数量得少些。山楂吃多了夜胃里容易反酸，尤其是山里红这个品种。
  李瘸子一样分别尝了几个后也点头说：“这些东西都做的不错，既新奇又好吃。”
  “怎么样，没给师父丢人罢？”梁照儿笑着说道。
  李瘸子小啜了一口酒道：“有些小聪明。”
  能从李瘸子口中听到这话已算极大的表扬了，梁照儿内心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