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在燕来楼跟前停了。
  今日燕来楼门前的小厮看见梁照儿比往日更为热情，倒像看见财神爷一般。
  往里进了没两步，连珠就在前头笑盈盈地候着。她笑着说：“照儿你可来了，良畴正等着呢，念叨了有一阵了。”
  梁照儿点了点头，由连珠陪着上了楼。
  两人刚一推门，门就被康含双打开了。康含双侧身请梁照儿往里进。
  鲍良畴起身道：“上次去如意楼寻你，也是让我头一遭吃上了闭门羹。”
  梁照儿掀裙坐下，接过鲍良畴递过来的茶说道：“您惯爱说笑的，这话我可不信。您从前说了，做生意的人哪个没吃过些闭门羹，我这如意楼也不算头一遭了。”
  鲍良畴讪讪一笑，随即挥了挥手示意连珠和康含双出去。
  他接着说：“这游园会一开，行会里不少行商食肆的生意都变好了。就拿金玉阁来举例，好歹也算有人去了，不至于十个伙计伺候一桌客人。”
  梁照儿微微一笑，等着鲍良畴继续说他的真实目的。
  鲍良畴见她没搭腔也只好继续说：“我想着能不能将这游园会多开几次，里头吃喝玩乐都有，也好接着帮衬帮衬其余的行商。”
  梁照儿内心冷哼一声，什么帮衬其余的行商，只怕是这游园会让鲍良畴赚多了、赚美了。
  借着几个大酒楼的名头，不少卖其余绸缎布匹、陶瓷器皿等物件的店家或摊主交了不少摊位费给鲍良畴，只为蹭进游园会里跟着赚银子。摊位费按远近大小划分了好几个等级，光收这钱都够了，更不要提还有许多摊主孝敬的其他东西。
  梁照儿思忖片刻说：“这游园会若是天天办，和寻常夜市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和节日之类的结合在一起有个主题，刺激消费才好有个由头。
  鲍良畴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梁照儿又道：“再者若是常办的话，地的事也不好解决。总不能咱们日日占着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想来其他行会心中也有意见。”
  眼见鲍良畴神色不明，梁照儿立刻捧场说：“当然了，我说的这些也都是晚辈的一些拙见。行首经事多，想的也比我等周全，想必方才所说也都是行首考虑过的了。”
  鲍良畴闻言神色微缓：“是啊，我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鲍良畴话锋一转，“这次丰乐楼可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办之前明里暗里地不同意，结果当天还不是来了！”
  梁照儿顺着鲍良畴的话说了几句，才说：“往后总还有别的机会叫他闭嘴，日子还长着呢。”
  两人又闲话了两句，梁照儿才从鲍良畴处出来。
  她见到连珠便问：“今日倒瞧着鲍掌柜格外的开心。”
  连珠回说：“嗐，他那大哥儿从润州上扬州来了，说是大房那个
  要送来跟他学做生意，正欢喜后继有人了呢。”
  梁照儿察觉到连珠话语中不易察觉的失落，安慰道：“你还年轻，往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第85章
  连珠脸涨成猪肝色，她不好开口告诉梁照儿鲍良畴那方面早就不行了，只能讪讪地笑笑。
  梁照儿只当她不好意思，拍了拍连珠的肩膀便转身出了门。
  沈度打燕来楼接上梁照儿就回了如意楼，二人还没进门，沈度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他进去定睛一瞧，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中的人正是自己的师父。
  沈度连忙退了出去，又仰头望向楼上挂的牌匾，确认是如意楼没错后，满脸不可置信地跑了进来。
  “我记得我写的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去阿？”沈度问道。
  难不成现在江湖中已不用飞鸽传书，改成心灵感应了？
  他师父步金妹挑起桌上的信封，“就是这个吗？”
  沈度点了点头。
  步行云从后头出来，双手环着胸说：“上次找到你后，我便回瀛洲告诉了爹爹。爹爹对你的近况十分好奇，我们便一路南下，一边游历山川，一边来江南寻你。”
  沈度循着步行云的手势望去，桌上堆了两堆沿路买来的各地特产。
  “师姐你人真好。”
  沈度欲上前去挑礼物，却被步行云用剑鞘顶开。
  步行云淡淡道：“左边这堆是给店里头伙计们的，右边这堆是给梁掌柜的。”
  李瘸子闻言美滋滋地上前去挑了好几样木雕。他平日里自己也好用刀刻些小玩意，一方面打发时间，另一方面也算练练雕工。只是他能找到的木头都没有步行云他们带回来的这些好，一时间更是爱不释手。
  收完了礼物，李瘸子又转身回了厨房预备中午的餐食。今日有客远道而来，自然得拿出真本事待客。
  沈度见状问道：“那我的呢？”
  步金妹笑眯眯地说：“你麽，自然也是有的。”
  沈度满眼感动地看向自家师父，果然还是师父最疼徒弟，其余人等都是空的。
  步金妹从怀里掏出一个陀螺和抽陀螺的鞭绳。
  沈度：“......”
  步行云认真道：“别瞧这东西小，强身健体用好着呢。每天早上抽上三百下，赶上一套五禽戏，咱们这些习武之人得时常练着，强健体魄。”
  “臭小子，婚姻大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你师姐上次来都没尽到礼数，”步金妹不悦道，“这些权当给梁掌柜的见面礼了。”
  沈度咧嘴一笑，将梁照儿牵到自己身前，介绍道：“这是我娘子，照儿。怎么样师父，是不是很漂亮？”
  众人闻言皆掩面偷笑，燕环尤甚，几乎笑倒在了穗穗身上。沈度像个孩童般炫耀的姿态一时让梁照儿在长辈面前有些害羞，她抿着嘴冲步金妹规矩地福了福身，才跟着喊了句“师父”。
  “俊，”步金妹干脆利落道，“梁掌柜，我这徒儿瞧着人模人样，打小却跳脱得很，劳烦你照顾了。”
  沈度挠了挠头，自家师父这架势倒有些像嫁女儿。
  梁照儿笑着回说：“哪里的话，这店里店外也靠他支应着，都是互相帮衬。”
  步金妹拄着拐杖四处瞧了瞧，点头道：“过日子是该这般，夫妻二人同心协力才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师父坐下说话罢。”梁照儿见步金妹拄着拐杖，担心他腿脚不便，连忙上前扶着。
  沈度笑着说：“你就别担心了，这可不是拐杖。”
  众人一头雾水，玉梳问：“这不是拐杖是什么？”
  梁照儿仔细观察那拐杖，只见其中上段由铜片包裹，外形与寻常拐杖并无不同。步金妹低低一笑，轻轻按动铜片内侧的卡扣，拐杖下半截瞬间往外弹开，露出内藏的利刃。
  步金妹挽了个剑花，抬手无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将桌上的果子插起，反手递给了梁照儿。
  梁照儿接过那果子，愣愣地捧在手里，一时间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步行云将拐杖下半截还给步金妹，步金妹悠悠将其复原，又恢复了刚才虚弱和善的模样。
  “此物唤作二人夺，外观普通，内藏利刃。”沈度解释道。
  步金妹笑了笑，任由步行云扶着自己坐下。
  梁照儿内心震惊不已，难道这就是江湖人不惹老弱病残的原因吗？谁能知道拐杖也能杀。人！
  蕙珍举手问道：“这武器有一点不好，难不成每次打完了还得自己去捡剩下那半截子回来？”
  步金妹：“......”
  沈度轻轻咳了声道：“一般打完了对方也差不多咽气了，偷偷地捡没事。”
  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缠着步金妹讲些行走江湖的乐事。恰好步金妹如今年岁大了也爱说这些，老老少少们聚在一处正说的热闹。
  步金妹：“就拿我之前受白虎岭的岭主重金所托，夜袭黑风寨去替他找回被偷的五十只鸡来说......”
  燕环感慨道：“五十只鸡，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赶上好几户人家养的了。”
  穗穗也点了点头。
  步金妹：“谁说不是呢。夜半时分，我一人悄悄地上了黑风寨，据说黑风寨上有人熊，立起来有两个人那么高，能通人性，凶残无比。”
  蕙珍和兰珍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玉梳壮着胆子问：“可是碰见那人熊了？”
  步金妹点点头，“这位小娘子说的正是，我刚走了没两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里，人熊就朝我奔来。那速度，比大虫还快，极为骇人。”
  蕙珍和兰珍两个胆子小，吓得惊叫一声。
  步行云在一旁对沈度无奈道：“爹爹又开始讲这些老黄历了。”
  沈度了然于胸地说：“下一句就是‘说时迟，那时快，人熊一个扑身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人熊一个扑身上，”步金妹喝了口茶道，“我从腰间抽出一柄朴刀就与它对峙起来。”
  穗穗吞了口口水紧张地问：“接着呢，您可制伏那人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