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问：“师父 ，您有几成把握能治好？”
  步金妹笑了，伸出一只手掌：“五成。”
  五成？沈度喃喃一念，放下心来。
  郎中们说有五成，那就多半是七八成了；若是有七成，便能治个七七八八了。
  “不过真要见效还得拿时间堆，多扎几次说不准能恢复如常。”步金妹悠然道。
  玉松终于开嗓问道：“若是多花些时日我这右手能否如从前那般使枪弄剑？”
  步金妹为难道：“这......现在你的右手只怕连些稍精细的东西都拿不住，更不要提使劲。我只能保你右手正常生活，练武只怕是难了。”
  玉松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大侠不必为难，能生活自如已然是万幸，不敢再奢求别的。”
  步金妹亦呵呵笑道：“你也别大侠大侠的叫了，我如今这副模样，也称不上大侠，只管随了我这孽徒的辈分唤句师叔罢。”
  “师叔。”玉松点点头。
  步金妹见玉松应下了这关系，连忙将比武招亲的事说了。沈度闻言一拍脑门，看样子他这师父还是没放弃替步行云比武招亲的念头。
  玉松喊了老石进来续茶，“师叔，此事也不是不行......”
  只是步家父女俩行踪不定，若是在扬州比武招亲，难不成刚招上就带女婿走麽？
  步金妹和煦道：“这倒无妨，本来替你治手也得些时日，我与行云便留在武馆替你调教一阵子学生也可。”
  玉松喜出望外地说：“自然是却之不恭，若得师叔相助，武馆诸事必定更加顺遂。”
  “师姐有何意见？”沈度侧身问道。
  步行云双手枕于脑后，淡淡道：“我没意见，江南繁华留下来享受些时日也好。”
  沈度见状也只好点了点头。
  比武招亲那日梁照儿和穗穗也一同来凑热闹了。穗穗本不欲前来，还是在沈度的再三劝说下才肯来。
  沈度：“之前同你说的那计划这次正巧能赶上，下次还不定能有这么凑巧的时候呢。”
  穗穗别扭道：“万一……万一他还是那副样子可怎么好？”
  沈度咬咬牙说：“那也正好从此看清，一刀两断便是。”
  梁照儿凑过来问：“你二人在说什么呢？”
  穗穗将沈度所言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本以为梁照儿会斥责两人，却不想她也道：“试试也好，总归不吃亏。”
  见两人都这么说，穗穗也就将信将疑地同意了。
  正当几人在后头商议时，武馆门口聚满了前来报名的小郎君。本朝恢复了停废许久的武举考试，且有意恢复武举殿试，故而不少家境殷实的人家想送孩子来试试另外一条道。武举得官相较文举容易，许多武举出身者不愿从军，只为入朝混个小官做。
  老石帮着筛选了一批身家清白且瞧着身体强健的进入比武环节。按这个标准筛选完后，百余人之间只得了二十来个。
  沈度将这二十来个年轻小伙子引到后院演武场。年轻的小郎君们正是好奇且好动的时候，一路上忍不住四处张望，但却不敢造次，乖顺地跟在沈度身后。
  满脸严肃的沈度叫外人看起来确有几分吓人。
  此次比武招生主要考查的是步射和格斗武艺，不算难但很能看出所应考生的基本功。步射对于射箭弓力和中靶数量有合格的要求，格斗武艺则仅需与任意一位武师傅过三招即为合格。
  首先是步射。
  开头一连几个别说中靶了，箭还未射出去便已脱弓，看得玉松连连摇头。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能将箭矢离弓射出的，力量却不够将弓拉足，身形一偏，差点射中一旁数靶的老石。
  在步射中让玉松眼前一亮的仅有两人，一人唤作房安邦，一人唤作闻人营。
  房安邦一连中了两箭，每箭都靠近靶心，引得场外众人惊呼，就连穗穗和梁照儿也不例外。
  玉松瞧见激动的两位娘子忍不住蹙了蹙眉。如今这种程度便能引来喝彩了？想当年自己在实战中摸爬滚打了许久才习得一身武艺，跟这些愣头青比简直一个仙人一个凡人，怎么没人给他喝彩？
  步射结束后又淘汰了五人。
  最后便是本场武试的重头戏，两人过招。
  闻人营在玉松四人间扫视了一圈，他想着这几人间唯有选择步行云或许才有一线生机，最终选择了唯一的女师傅。
  步行云冷哼一声道：“耍小聪明只会害了自己。”
  闻人营不惧：“娘子怎知我不能赢？”
  步行云起势淡淡道：“今日若能胜我之人，我便嫁与他。”
  周围众人纷纷来了兴致。
  闻人营一听也舔了舔嘴角道：“娘子说了这话可别后悔。”
  上头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师傅他打不过，难不成还害怕个女人？
  步行云双腿徐徐扩开，马步微扎，抬起右手示意闻人营先出招。只见闻人营凌空踢了几下，借着木桩飞身而起，右脚旋出，直直地朝步行云踢来。
  面对直接的攻击，步行云并未着急行动。她双眼如炬，盯着闻人营的右脚，那脚快至鼻尖时左手反手一拧，右手顺势攀上其大腿向后一拉，闻人营便无法动弹了。
  还不待闻人营与她缠斗，步行云便将他摔在地上，右脚踏上闻人营的肩膀道：“你输了。”
  步行云评价闻人营：“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闻人营虽不服，却也知若非只是演习，方才步行云踩上的就不是自己的肩膀，而是脑袋或者脖颈了。
  眼见着看起来最好战胜的女师傅都如此厉害，其余人顿时犯了愁，究竟该选谁才好？
  还有那不信邪的继续选了步行云，照旧被她打得落花流水。
  众人见状立刻换了第二看起来好胜过的步金妹，毕竟是个拄着拐杖的和蔼老头，说不准会放水。
  不料惨状和前几人差不多。
  剩下几人只好硬着头皮选了沈度和玉松，结果依旧清晰可见。
  最后一人名唤窦权的，指名道姓地便要挑战步行云。
  步行云挑了挑眉，看着面前这个比之前头几位略显瘦弱的男人玩味道：“输了可别哭。”
  窦权没应答，只是攥紧了拳头。
  他从前未习过武，只是凭借着一股子劲打服了村子里头的地痞流氓，便想来武馆试试。窦权出拳力道虽足，但速度却很慢，步行云定定地立于原地，仅身形微移便能躲开他的进攻。
  轮到步行云反击时才是彻底教窦权做人。
  她的拳头又狠又快，骨节分明的手实实地捏着，拳拳到肉。窦权被打得连连后退，眼见他跪下捂着前胸猛烈地咳嗽起来，步行云便收势道：“不必再打了。”
  窦权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蛮劲，又顶着五脏六腑的疼痛冲上前来继续与步行云过招。
  一连几轮，回回窦权被步行云打到倒地，却又再次站起来继续进攻。
  末了步行云评价他：“不中看但抗揍的沙袋。”
  第87章
  比武结束，四人凑在一处商议。
  若真按照最初设定的标准，能通过考试的武生寥寥无几。考虑到武馆的运营成本，几人最终决定放宽标准，勉强选了八个人出来。
  步行云对着步金妹淡淡道：“实在不是我不同意成亲，而是我头先看得上的那位已然垂垂老矣，下一个令我瞧得上的只怕还未出生。”
  步金妹一听这话紧张极了，自己怎的从未听步行云提起她爱上了个什么垂垂老矣的男人，这个癖好可不好。
  他试探性地问：“你说的……”
  “自然是爹爹你了，还能有旁人不成。”眼见着步金妹越想越不像话，步行云没好气道。
  步金妹听了这话内心舒坦极了，兴致良好地嘿嘿笑着，一时间将其他事情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玉松小声道：“你能打得赢你师姐吗？”
  沈度黑着脸说：“你就
  少来裹乱了，赶紧想想怎么跟这八个武生说罢。”
  玉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虽说你们没有能在师傅手中过下三招的，但胆识有加，故而酌情放宽些，有资质尚可的几人准许入武馆学习。”
  余下三人纷纷点了点头。
  沈度出列依次念出八人姓名，其中正好包含了房安邦、闻人营和窦权。
  房安邦与窦权皆是普通人家出身，为奔个前程而来，就指望着能从武馆学习后领门像样的差事做。
  闻人营则不同了。
  他出身商贾之家，又是家中幼子，读书读不进，父亲便想让他换条路入仕。闻人营在扬州只肖学习些基础，过一年便会被送去汴京武学准备武举。故而即便知晓自己入选了，他仍旧是一番玩世不恭的模样。
  步行云见他这副模样，不着声色地皱了皱眉。男人自当以沉稳内敛为上，这种浮夸跳脱之人实在不能入她的眼。
  房安邦与窦权就显得规矩多了。
  梁照儿和穗穗忍不住多看了作怪的闻人营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