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燕环买地的钱早已还的七七八八，再等上大半年的光景，从鲍良畴那贷下来的银子也能还的差不多了。
  若是武馆能尽早盈利，只怕这速度还能更快些。
  之前曾在如意楼买过泡菜方子的小僧又上门了。
  梁照儿眼尖，连忙让兰珍将人请了进来，笑着问：“上师今日怎的得闲到食肆来了，可是又要下山才买物什？”
  “施主不必这般客气，小僧法号尘一，施主直呼法号即可。”尘一冲着梁照儿行了个礼道。
  “尘一法师可尝尝新出的玉露霜，没用猪油的。”梁照儿点点头说道。尽管尘一这般说了，但礼数总不好缺，还是称一声法师更为妥当。
  尘一闻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拈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尝尝。玉露霜外表玲珑可爱，味道清新爽口，吃起来半点不腻，反倒因着里头加了薄荷还能振奋精神。他原本还想再多吃几块，却又不好显得出家人贪嘴，只得轻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恩师近日从汴京而归，建隆寺预备再开法坛讲经，期间还有斋宴和亲种等好几个活动。建隆寺厨房人手不足且手艺也不佳，难以撑得起这样大的席面。恰逢上次小僧从施主这购买的泡菜方子深受寺内众人喜爱，小僧便向主持推荐了施主来掌勺，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梁照儿欣喜道：“自然使得呀，我还得感谢尘一法师给我送生意上门。”
  之前建隆寺开法坛讲经梁照儿曾与关大娘一道去过的，那阵仗可不小，持续的时间也长，何况建隆寺是大寺，给的银钱必不会少了，若是在那干上一段时日只怕要赚翻了。
  尘一法师笑笑说：“实在感谢施主，若有寺里能帮忙之处还请不吝提及。”
  梁照儿：“说到这我还真有些细处想要问清楚，这建隆寺的斋宴是怎么个摆法，大约要多少种素菜呢？”
  尘一法师介绍道：“寻常斋宴大概就是罗汉斋了。所谓罗汉斋即用十八种原料做成的素宴，喻意对佛教十八罗汉的虔敬。”
  梁照儿点点头，这罗汉斋她倒也有所耳闻，通常会选用香菇、口蘑、鲜蘑菇、草菇、发菜、银杏、素鸡、等食材，不过罗汉斋唯一且致命的缺点便是味道不大好。
  “除了寻常斋宴，最后一日时寺里还预备办一场茶宴，这个就要麻烦些了，除了餐食还得有些上好的茶叶才是正经事，”尘一法师想了想又道，“施主可有好的茶商推荐？”
  茶宴尤以径山茶宴为代表，其仪式程序包括张茶榜、击茶鼓、恭请入堂、上香礼佛、煎汤点茶、行盏分茶、说偈吃茶、谢茶退堂等，严谨有序。建隆寺的茶宴来人皆是扬州城中达官贵人或是富商们的公子女眷，寻常小茶商只怕支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梁照儿一下就想到了连珠的茶园。
  她连忙道：“人选倒是有，待我先去问问再告诉法师。”
  尘一法师致谢后便回了建隆寺。
  梁照儿也不等旁的了，送尘一法师出门后便径直去了燕来楼。做生意拼的就是执行力，若是瞻前顾后、左等右等，目标客户早就跑单另觅他人了。
  连珠正在门口忙，见梁照儿来了立刻停下手中的事道：“照儿来了，可是来寻良畴的，不巧他今日还歇着呢，要不你等等？”
  “我可不是来找你家良畴的，”梁照儿神秘笑笑，“我是来找你的。”
  连珠讶异：“来找我？我今日可不得空与你品茗添茶。”
  梁照儿拉住连珠，左右一瞥小声说：“我记着你娘家陪嫁了个茶园，前些时候你还去打理了些时日。如今有一桩大生意，不知你肯不肯做？”
  “什么生意？要不还是先问过良畴的意见再说罢，他见识多，我拿不准事呀。”连珠想了想为难道。
  梁照儿鼓励道：“他是见识多，可你见识也不少呀！你瞧，这里里外外不都是你在忙活，鲍行首如今都不下楼处理这些事。”
  连珠讪讪道：“嗐，我这都是瞎忙活。是桩甚么样的生意，你且说来听听？那茶园现转到了
  良畴名下，既如此等他起来了我再讲与他知晓好了。”
  梁照儿本不欲过多掺和旁人家事，只是连珠竟将自己的私产转给了鲍良畴这件事一时让她有些惊讶。
  “怎么把茶园转到了他名下？”梁照儿问道。
  还不待连珠回答，就见康含双扣着领子扣子从后头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康含双瞧见梁照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唷，梁掌柜来了。鲍掌柜急着喝茶，我去灶上烧水，你们聊，你们聊。”
  连珠勉强道：“沿海建州一带新来了些北苑茶，那茶味道淡，早上煮给良畴喝罢。”
  康含双点了点头。
  连珠回头继续同梁照儿商议事情之时未错过她眼里的探究，想着她也不算外人便直言：“含双如今睡在良畴房里头外间，方便照料他起居。”
  梁照儿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真不知鲍良畴给连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让连珠做到这种地步。要是沈度有朝一日敢这般对她……不过打从现在的情况来瞧，只有她这样对沈度的份。
  她仔细讲了建隆寺要举办茶宴一事，又重点说了若能给其供茶叶的好处。一套组合拳下来，听得连珠有些意动。
  “确如你所言，届时来的若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只怕茶园一年的生意都有了。”连珠道。
  送走梁照儿后，连珠立刻跑到鲍良畴的正屋里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康含双端着茶杯进来打断道：“茶好了，都按照您说的来的。”
  “茶嘛，什么时候都能喝，先出去罢，”鲍良畴不耐烦地摆摆手，“连珠你接着说。”
  康含双撅着嘴不悦地出去了，却也不敢说什么反驳鲍良畴。
  连珠继续道：“我觉着照儿说的有理，这桩生意若能成倒不错。”
  鲍良畴半倚在床上，抬头望了眼连珠，呵呵笑道：“你成长的真快，原来……还是那么一个羞怯的小姑娘。”
  他上下比划着又说：“如今里里外外都得靠你忙活了，我也落得清闲，要是大哥儿也有你这般成器就好了。”
  连珠轻声道：“我能有今日也算你教的好，你不总说我是你的第一个学生？”
  鲍良畴笑笑不语。
  连珠见两人难得独处，便想温存一番，谁知手刚抚上鲍良畴的额头，便被他轻巧躲开。
  鲍良畴笑着说：“外头还有人呢，也该出去了。”
  又说梁照儿从燕来楼回来后便想着如何将建隆寺的斋宴菜单设计的既合规又别出心裁。斋宴这方面她着实是未曾涉猎过，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反倒将头发拽下来好几根。
  沈度玩笑说：“可别揪了，再揪只怕还没等到白头偕老，你已成了个秃子。”
  梁照儿苦恼道：“斋宴也做不出个什么花来，总归是一堆萝卜开会。可若没什么新鲜的花样，只怕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哪有什么浪不浪费一说，”沈度替她倒了杯牛乳，开解道，“你看重结果，这没错，只是不该给自己太大压力。人家请你来做必然是看中了你的才能，何来浪费一说呢？”
  梁照儿总是想着下一次要比上次更好，每次都要推陈出新，弄些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可就那么些东西，再新能新到哪去呢？
  沈度觉着做人倒不如随性的好，可他又不好拿自个儿的看法去要求梁照儿。
  她有自己的追求，他知道的，所以只好时常宽慰着。
  梁照儿闻言也觉自己该换换脑子想点旁的，便将此事丢到一边去了。
  忽而她听见玉梳干呕一声，抱怨道：“如今闻见肉荤腥味就想吐，可又不能不吃，要是有肉没有肉味就好了。”
  肉没有肉味？
  一个主意从她脑海中闪过。
  不如以荤托素，以白萝卜和茄子加发面制成素猪肉，用面筋和山药泥烹制出油炸鱼。这些仿荤菜既有肉的口感，吃起来不至于如同嚼草，也有多种风味，比罗汉斋好吃多了。
  她说动就动，给了玉梳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立即钻进厨房里开始研究起来。
  李瘸子见她摆弄起萝卜茄子便问道：“你向来不是最不耐烦摆弄这些，怎的今日倒做起这个来？”
  “还不是替建隆寺的斋宴想的，做些仿荤菜来试试。”梁照儿回道。
  李瘸子：“这东西我晓得呀，什么假煎肉、胜肉夹，还有鱼假蛤蜊，从前吃不起肉时都试做过的。”
  梁照儿连忙“好师父”地喊着哄李瘸子央他教自己做。李瘸子被她奉承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倾囊相授。
  “假煎肉麽，便是用瓠瓜和面筋，将它们切成薄片分别用油炙煎，使其样子与肉片相似，再与葱、椒、油、酒一起炒，这样一来味道也和肉很接近……”
  李瘸子一口气讲了六道仿荤菜的做法，讲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饮了一大杯水。他怀疑道：“你都记住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