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53
  
  玉梳无奈地问她这又是为什么,燕环知道:“我是个甚么出身,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便我肯、他肯,他爹肯麽?再者若真有那么一遭,往后该怎么跟人介绍自家正头娘子呢?”
  当官的娶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倒不算个什么稀奇事,但娶个出身风月场所的却是屈指可数。燕环又不稀得做妾室仰人鼻息,自己有银钱傍身何苦去受那乌糟气?
  众人闻言也不多劝了,只由着燕环去。
  梁照儿笑道:“说不准此番去汴京能教咱们燕环碰上个如意郎君也犹未可知的。”
  “也有行,没有也成,也没什么我没见过的。”燕环云淡风轻道。
  玉梳、李瘸子和关大娘今日都来送别了。
  懋哥儿被玉梳抱在怀里,眼见梁婋被抱着准备上马车,撇了撇嘴,头一遭在外人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懋哥儿这么小也知道分别了。”梁照儿笑着把怀里的梁婋往懋哥儿身边凑了凑,想逗他开心。
  玉梳给懋哥儿擦了擦眼泪,哄道:“你婋儿妹妹跟着姨娘要上京去,再回来给你带许多吃的、玩的可好?”
  懋哥儿见众人都围在他身边,羞涩地将头埋进玉
  梳的胸前,小身子来回扭动着,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
  李瘸子和关大娘两位长辈又在车前交代了许多,直到雨有越下越大之势才回了屋檐下挥手示意沈度和玉松赶马车朝城外去。
  第105章
  打扬州上汴京有两条路能走,一条水路,一条陆路。水路先乘船入京杭运河的淮扬河段,再转入淮河,接着顺着淮河的支流泗水北上,到达徐州附近水域,然后从汴河抵达汴京。这条路虽然平稳,但耗时太长,且四人带着大包小包,若是坐船下了船还得再租赁马车,倒不如直接驾马车走陆路北上。
  陆路更简单了,只需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看见汴京城的城门再停下就是了。
  五人走了半个多月才摸到汴京城的边。
  进汴京城的城门可比进扬州城的严格多了,城门前把守的侍卫将马车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又挨个叫他们拿路引出来。
  “沈……阿狗,扬州西溪村人?”看城门的侍卫沉声道。
  沈度一时未反应过来,被梁照儿悄悄拧了一把,才道:“是草民,官爷。”
  那侍卫听对面四人口音像从南边来的,多了几分警惕,狐疑道:“你真是沈阿狗?莫不是假冒作他人想流窜进京城意图不轨的贼人罢!”
  玉松抽了抽嘴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侍卫说的也不算错。
  “官爷真爱说笑,这不是我官人沈阿狗,还能是谁?孩子都抱在怀里呢。”梁照儿一边说着,一边还将怀里的梁婋抱给那侍卫看。
  梁婋胆子大,也不怕那带刀侍卫,伸出手就想抓侍卫的头发,吓得穗穗连忙一把抓回她的手,小声哄道:“婋姐儿乖,人家的头发可不许拽。”
  那侍卫仍半信半疑道:“近来进出的人多了,我们自然得盘查的仔细些。你们几人瞧着年岁不大,可穿戴却比寻常人家好上不少,又不是有名有姓的,难免有些可疑。”
  这世道当真是没钱也不行,有钱也不行,还得有地位、有权、有名望才行。
  梁照儿只好赔笑说:“我们一家子是来汴京做生意的,在扬州有家正店,文书都齐全着呢,此番来汴京也有刘大人家眷引荐,租赁下的铺子就在马行巷东头。”
  沈度将各类文书都从怀里掏了出来给那侍卫瞧。
  侍卫见状已信了七八分,却又不肯轻易放了几人,便绷着脸问:“汴京城里姓刘的大人掉一块板砖下去不说砸死十个也能砸死八个,你说的是哪个刘大人?”
  沈度闻言脸色一沉,这侍卫唧唧哝哝不说,态度更是颐指气使的,听到他们是南方口音便多加盘查,旁边比他们后来的好多都进去了。若非顾忌着身旁女眷和如今良民的身份,他早就想跟这侍卫比划两下子了。
  燕环插嘴道:“从前出使过西域的那位刘大人,这你都不知道麽!”
  那侍卫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嘴上仍不悦道:“别挡着后头的人。”
  这下几人都恼了,连一向好脾气的穗穗也生了气。
  玉松调整好心情,活跃气氛说:“为了防止你下次再忘记,咱们往后就喊你沈阿狗罢。”
  “郑玉松,我记着在徐州的时候,你也跟那客栈掌柜打了一场,还打坏了人家四根板凳条,害得我们被赶出来。”沈度将披风撑开,罩住身下抱着梁婋昏昏欲睡的梁照儿,又调整了下位置好让母女两个睡得更安稳些。
  玉松嘴硬道:“那是黑店,若非我发觉的早,说不准你们早就被挖肾挖肝了。”
  穗穗闻言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往玉松身后缩了缩。
  入城后,车驾不许疾行,玉松只好放慢了速度,正好得闲欣赏一番汴京风光:坊巷御街自宣德楼迤逦南延,阔逾二百步,将汴京劈作东西两畔。路心设朱漆杈子两行,界出中心御道;杈内甃以砖石,辟御沟二道,沟中植莲荷,近岸则桃李梨杏错杂,间缀繁花,每至春夏,灿若锦绣。
  汴河穿城而过,水面舟楫鳞集,商船客舫往来如梭。州桥之上,行人摩肩,车马云集,喧嚣不绝;桥下则有三五小摊,叫卖炊饼、包子诸般吃食,声传四野。岸边纤夫正领起激昂号子,弓腰曲背列队拉着船只往前行。
  沈度轻轻拍了拍怀中小憩的女人,记着她昨夜还说过想瞧都城俗景,此刻怕她错过到时又闹得不安生便小声唤她起来看看。
  梁照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沈度的披风中钻了出来,掀开车帘循声朝外头望去。
  两湖春色通御河,百尺朱楼压宝津。见到了前人口口相传的汴京城,梁照儿一时有些未回过神来:“这……这就是汴京城吗?”
  燕环收回视线,对着车内道:“我瞧着这汴京城也不如想象中的繁华,和扬州也差不多。”
  穗穗也道:“我觉着也是,也不是说不好罢,就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好。”
  玉松回说:“白日里是瞧不出甚么特别之处来,不过你等到晚间再看可就大不一样了。”
  梁照儿没见过世面,觉得白日的汴京城比之后世各大城市的人造古镇景点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若是再看到夜间的汴京城更不知何等的震撼。
  沈度起身到前头去驾车换玉松进来歇息。
  几人闲话了一阵,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南通巷子口。
  南通巷北多是书坊刻肆,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松香味,南边则见药铺林立,有城中第一大药局惠民药局的分行在此。巷子里往来的不是书生就是药匠郎中,按孟母的标准,这里算极好的住址了。
  黄爷说的屋子位于南通巷北,此刻已有位小郎君站在门口候着了。
  小郎君见迎面走来的四人讲话间带着些江南口音,便知是所要接应之人。故而他立刻迎了上去,也换上了南边的口音道:“是扬州来的梁掌柜麽?”
  梁照儿闻言有些惊讶:“小郎君莫不也是江南一带的?”
  “正是呢,早些年跟着家里人到汴京城来了后便只讲官话了,如今听到乡音也亲近得很。”小郎君眉眼弯弯,很是可亲。
  梁照儿闻言只觉这汴京城的牙行也太会做生意了,将他们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还专门派了个会讲吴语的牙人来应酬,很难不拉好感度。她欣然接受了小郎君的殷勤服务,又是帮着搬箱子,又是领着几人进去看院子。
  院子倒和之前说的没什么两样,三间厢房一间厨房,青砖灰瓦,窗棂糊着细棉纸,透着暖光。中间一小块空地虽不算阔大,却收拾得利落。青石板铺就,东侧搭着半间茅棚,能喂马,西侧靠墙种着株石榴,春日里新叶初绽,嫩得发亮。
  先付了三个月的租金,又交换了契书,四人才算正式租赁下了这栋小院。
  小郎君成了单心情舒畅,热情地向几人介绍着附近好吃的、好玩的:“……马行巷的鹿家包子、石逢巴子和旋煎羊白肠都是大家最常去买的,还有渴水,冰冰凉凉的,解腻。”
  “鹿家包子?”燕环好奇地问道,“可是姓鹿的人家做的?”
  小郎君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鹿家包子是用鹿肉作馅料的,鹿肉可是个金贵东西,寻
  常难吃到的。”
  听了小郎君详细介绍了方才所说的几样美食后,梁照儿觉得这汴京人的口味可比扬州人重多了:鹿肉包子就不说了,石逢巴子是烤羊肉片,旋煎羊白肠更是直接把羊肠切成段煎炸着吃。除了那渴水听着还不错,像是水果版的熟水,现代的果汁,将水果熬成果酱再混入冰水冲调成饮品。
  了解汴京城的口味是件很重要的事,不管沈度和玉松二人去做什么,食肆都得张罗起来,也好掩人耳目。
  正好梁照儿也想试试凭借自己的才能能否在汴京城也闯出一片天,说不准哪日被某某文豪或某某大相公品尝了一番,又吟诗一首就名留青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