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者: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43
  
  送走了小郎君,两对小夫妻便回了各自的房间收拾行囊。
  沈度先将床收拾出来,好把婋姐儿丢在上头自娱自乐,夫妻二人腾出手来再收拾旁的东西。
  梁婋在床上跟卧褥香球玩的不亦乐乎,她阿爹却被埋在了几只大皮箱里。
  沈度望着满屋子的行李对梁照儿无奈道:“不是说了少带些,你把被拍也带来作甚?”
  最要紧的是她还带了三四种不同的,有长条形的拍板、藤条编的被拍,甚至还有檀木做的弹花槌。
  梁照儿认真道:“这些都用惯了,趁手。再说不同厚度的被子得用不同的被拍。”
  沈度将蹲在地上收东西的梁照儿一把端起放回床上,“你就在床上陪囡囡玩罢,下来也是捣乱,我一人收拾还快些。”
  见闲杂人等全部撤离,沈度一挽袖子便埋头开始干起来。他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分门别类地归置清楚,又将贵重东西放置的位置全部记录在册。
  嗯,他已经很久没往前翻手中的册子了,几乎都快忘了这册子前头记得是武功秘籍和每日干掉了哪些被派来追杀他的人了。
  这本册子已经从死亡笔记变成了家政指南。
  大半个时辰过去后,沈度才直起腰来。梁照儿立刻有眼色地替他擦汗、倒茶、帮着更衣脱靴一条龙服务。
  穗穗和玉松从隔壁过来看见已经收拾妥当的东厢房惊讶地问:“这么快就都收好了?”
  梁照儿点点头,指向沈度:“他干的。”
  玉松想着自己屋子里那一摊刀枪斧钺的,沉默了半晌后看向梁照儿:“需要给多少银子才能让沈阿狗到我们屋子也去收上一个时辰?”
  沈度闻言将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想都别想!”
  几人收拾妥当后,太阳也落了山。因着玉松早晨说的东京夜景,众人也没心思在家做饭自给自足,都想着去州桥夜市和樊楼凑个热闹。
  梁照儿认真道:“咱们去樊楼,可不是光吃光喝的,那是奔着学习人家的长处去的。”
  三位娘子纷纷点了点头。
  沈度和玉松对此倒是淡淡的,待会若是玩得开心了,指定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铺子呢?什么时候去看?”沈度问道。
  梁照儿想了想说:“明早晨我们再去看就是了,你们两个该见人就见人去。”
  玉松指着梁婋问:“婋姐儿谁照看着?”
  穗穗自告奋勇道:“我在家看婋姐儿,让她两个就是了。婋姐儿最爱跟舅母一起剥豆子了是不是?”
  梁婋非常捧场地在穗穗脸颊上落下一吻。
  带着小孩上街总需要做诸多准备,不少家长会准备一根竹马,让学步或是稍大些的的孩童骑着竹马,自己则牵着竹竿引导。这样孩子能找些乐趣,家人也省心。
  不过夜市鱼龙混杂,梁照儿并不担心让梁婋这个小萝卜头自己在路上走,故而还是采用了传统的背带,让沈度背着。
  沈度走在路上不少行人都纷纷侧目瞧他。父亲背孩子出门的还是少见,大多都是由母亲或家中女性长辈背着上街。
  好在梁照儿一行人都没非觉着应该女人抱孩子,毕竟身边两个男人能提能扛,身体素质一流,何必非要让女人们劳累。
  东京夜市至三鼓已来不得禁止,比扬州规模更大,时间更久。州桥夜市跨御路、临汴河,人最多也最热闹。
  夜幕下的汴河,恍若九天银汉落人间。波流漾漾,映得两岸灯火星子般璀璨,恰如天河群星坠水,摇摇曳曳,分不清是水中星还是岸边火。河上画舫凌波,红绸映月,时而有丝竹咿呀、笑语娇嗔从舱中溢出,随晚风荡向两岸。
  五人被身后人潮裹挟着前移,州桥两侧,食摊连绵。叫卖声此起彼伏,或扬或抑,混着油香、面气、蜜甜,在夜气里漫溢。不远处瓦舍之内,喧声如潮:歌姬展喉,舞姬旋袖,相扑士吆喝震梁,木偶戏班鼓点轻急,更有蹴鞠儿郎喝彩声穿檐而出,沸反盈天。
  众人打听了汴京城中有名的食肆,每处各拣了几样招牌菜尝了尝,有李四家、段家的北食,金家、周家的南食,还有曹婆婆肉饼和王道人的蜜煎。
  勉勉强强吃到三四分饱,几人便留着肚子去了樊楼。
  樊楼踞御街巷之北,有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鼎立而成,每座楼皆高三层,楼与楼之间有飞桥供人来往,内部有走廊楼梯供人上下,明暗相通,客人可在此自由穿行。
  到了此处,梁照儿才明白为何临行之前连珠曾对她说汴京就是个销金窟,有多少银钱在这都不够使的,没有最豪,只有更豪。
  作为最大的官家正店,樊楼自酿的“眉寿”与“和旨”两款酒,被誉为名酒之首。
  既然来了,岂有不尝的道理?
  梁照儿大手一挥,各要了一壶,又点了葱泼兔、金丝肚羹、荔枝腰花和火腿莲子豆腐羹几样出名的,还配了份软酪和糖霜玉屑作饭后甜品。
  小二依次记下梁照儿方才所点的菜,见他们人多阔绰,又忍不住推销起旁的来:“娘子不如试试缕金香药,以香料入馔,或拌肉食、或调羹汤,味道别提多好了。”
  还不等梁照儿说什么,沈度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人狠话不多:“加。”
  从前自个儿身上没钱,只能给梁照儿买些彩石做的花胜,如今有钱了,难不成还学那卖油的娘子净用水梳头?
  自然是加,使劲加,但凡是老婆孩子多看两眼的,只要荷包里的钱够,全拿下。
  梁照儿把婋姐儿抱起来,拎着她的小手朝着沈度作了个揖,笑盈盈道:“谢谢爹爹,爹爹当真阔气。”
  沈度面色如常,轻轻捏了捏梁照儿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别光现在喊啊,夜里也喊。”
  “唰”的一下,梁照儿的脸红成猪肝。
  玉松见状也欲掏银子买穗穗欢心,却被穗穗一把拦下:“好了,明日再轮到你显摆,点一大桌子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燕环被桌上四人气得食不下咽,连忙将婋姐儿从梁照儿手里抱了过来:“好了,这下大家都有伴了。”
  婋姐儿笑着抬头喊“姨”、“姨”,活像个没牙老太太。
  几人说说笑笑间,两壶酒率先打了上来。
  小二给每人面前都先倒了一杯眉寿。眉寿是高粱酒,酒曲倒没什么特别的,唯一不同的是酿酒的水乃是城郊山上引来的山泉水,甘甜清冽,再加之长时间的陈酿,使其颇具清雅余韵。
  梁照儿狂饮了一口,笑着说:“当真是好酒。”
  樊楼酿酒的技艺比之如意楼、燕来楼和丰乐楼精湛不少,堪称当今之最。
  见众人都喝的津津有味,婋姐儿不干了,撇撇嘴便预备放声哭了。梁照儿怕孩子哭声吵闹影响到其他食客用膳,立刻掏出个小布老虎放在她怀里给她玩。
  不想婋姐儿并不吃这套,伸出手便要抓燕环手中的杯子,燕环无奈拿筷子沾了两滴酒给婋姐儿尝了尝。
  穗穗担忧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吃酒,不会有什么害处罢?”
  燕环摆摆手:“不妨事,哪家孩子小时候没被大人用筷子喂过酒吃,不信你写信家去问李瘸子,只怕他那时拿壶直接给你灌呢!”
  想起李瘸子平日里那不着调的样子,众人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餐吃了二三两银子,不过比起“公孙一饮不惜费万钱”来看,五人也还算节俭的。
  沿街回去路上不少卖珍奇小玩意的,众人一面走一面看,也算自得其乐。
  燕环悠悠道:“虽吃完了这么久,可嘴里仍缠着乳炊羊的味道。”
  乳炊羊是将羊肉与骨头同煮,煮至汤色乳白如凝脂,因而得名。
  穗穗点点头说:“我倒喜欢火腿豆腐莲子羹。”
  见梁照儿未应答,穗穗转头问:“照儿,依你看哪道好?”
  穗穗和玉松成亲后,辈分也跟着往上涨了半阶,几人理不清这辈分关系,干脆直接直呼大名反倒显得亲近。
  “都好,都好。”梁照儿猛然抬头道。
  直至归了家,沈度见梁照儿还在神游,便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还在想食肆的事?”
  “你怎的知道?”梁照儿讶异地问。
  沈度淡淡道:“我还不知道你。”
  梁照儿叹了口气,托腮坐在窗前。今日去樊楼一观,倒是给她不小的打击,就好像某小镇做题家在乡镇高中名列前茅,好不容易考到名牌大学准备扬眉吐气一把,却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恨的是梁照儿有如今的成就已经算是开了外挂,她有些沮丧,难道自己开了金手指还赶不上本地居民?
  好吧,她认输了,还真赶不上。
  听那小二说樊楼里的时新菜肴,奇珍异味多达五、六十种,这上新速
  度跟她这个外来户比也不遑多让。
  不过若是轻易就被打倒,那就不是梁照儿了。
  第二日,她便重振旗鼓地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同燕环一起跟着帮他们介绍屋子的小郎君一同去看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