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作者:
栖云舟 更新:2025-09-10 09:30 字数:3738
宝绮点了点头。
嫣然早不似从前那般爱紧张,如今倒养出几分大气从容之态。
也不外乎旁的,还得是手里牢牢攥着管家权。
她与韩景彦刚成亲不久,婆母崔氏的身子就已经很不好了,内务之事几乎全交由她管着。虽说曾氏进门后管家权又交回去一段时间,可自打曾氏有了身子后又落回到她手里,一直到现在。
韩景彦房里既无姨娘也无通房,嫣然日子过得顺心极了,自然性子也平和不少。
至于梁照儿这等小小的商户女,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嫣然还说了些什么,宝绮顾不得听,闷头吃了两块点心便借口去更衣。
宝绮总觉着自打嫣然嫁进家来后,两人相处总不如从前自在,有些能说的话如今也不好说了,再加上嫣然管着家,又是她的嫂子,日常生活中总有种自个儿比她矮半个头的错觉。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由拂柳扶着往后头去了。
刚进了园子里,便瞧见贾妈妈领着梁照儿往外走。
贾家的见是宝绮,连忙停下来道:“宝姑娘怎的到这来了?今日您可是主角,合该到前头风风光光地坐着才是。可是有何处不满意的,只管告诉底下人,若有不肯照办的,我必禀了夫人好好惩治。”
宝绮淡淡抬手:“无妨,我有些酒醉到后头罩房里更衣,妈妈且去罢。”
贾家的与梁照儿欠了欠身,便欲告退,谁知宝绮又道:“还请梁掌柜留步,今日及笄宴,你也算旧相识,留下叙话也好。”
见宝绮都这般说了,梁照儿也无拒绝贵人的理由,从善如流地与贾家的告了别,跟着拂柳在外头等着宝绮更衣。
宝绮换了身天水碧的襦裙,搭着浅绿色的披帛,显得分外清新宜人。
两人坐在亭中望着对面池子里游曳的鱼尾,半晌无话。
梁照儿虽猜不准宝绮的意思,叫人来叙旧却又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宝绮淡淡道:“你家姑娘可还适应汴京城?”
梁照儿笑着说:“都好呢,小孩子皮实,并未有水土不服的。”
宝绮:“孩子和爹娘在一起总是开心的。”
梁照儿闻言轻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同情宝绮的遭遇,可到底如今的情形并不容许宝绮在这般悲伤春秋下去了。凡事过犹不及,老是顾影自怜,日子久了只怕也惹人厌烦。
梁照儿婉转开解道:“宝姑娘,我是个粗人,虽不通四书五经,却也知晓为人父母的一片心意,你阿娘必定是希望你向前看,好好活着的。”
宝绮自嘲一笑,“说着轻巧,做起来谈何容易,我倒希望和你一样有门手艺自立门户才好。”
梁照儿一时语塞,无奈地笑笑。
宝绮心中不少想说的,嫣然换了个身份,与她情分也不大如从前,今日碰见梁照儿索性说了个痛快:“听兄长说,家中长辈有意将我许配给蔡宣季。他与我兄长是同窗,近来又很得官家喜欢。”
梁照儿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后惊道,“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位麽?”
虽然这搭配略显怪异,可梁照儿想着沈度私下告知她蔡宣季的身世来看,又显得还算门当户对。
宝绮扯着手绢道:“嫁什么人不好,偏嫁他,还未成婚便有好些妾室偏房。难不成女子生下来是为男子生的,只有找个男子嫁了才算活了一遭不成?”
宝绮说些离经叛道的话不打紧 ,可梁照儿若是附和上了或是趁机大肆鼓动她终身不嫁,难免被扣上个带坏闺阁小姐的名声,这还如何在汴京城做生意?
故而梁照儿只是开解:“不是说还只是在商议?你若真的不想或许还有转圜之地,搬回家去也好命拂柳多打听着些。”
宝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起身冲梁照儿告辞,由拂柳扶着往前头去了。
贾家的届时才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给梁照儿又看了赏,才把她送到门口。
第123章
梁照儿高高兴兴领了赏,出了余府。
她虽觉着余府太过客气,工钱本就给的多,又看了不少赏,却也不卑不亢地收了。
与贵人相交姿态虽不宜高,可也不宜太低,痛痛快快地把钱收了,再亲亲热热地说上几句好话,利利索索地把事情做到位比什么都强。
刚走了还没两步,梁照儿就瞧见蔡府的马车停在了余府跟前。
蔡宣季下了马车,走到她面前露出一个微笑:“一猜便知今日会请你来做席面。”
梁照儿垂眸欠身冲他微微一福,便欲离去。毕竟才出了那档子事,面前的男人八九不离十是害自己丈夫的元凶,尽管他帮过自己,但于情理上并不好太过亲近。
“难不成你也要与我生分?”蔡宣季脸上适时露出脆弱的神情,他惯会用这样的伎俩来博取女人的芳心,从未失手。
梁照儿淡淡瞥了他一眼,嘴上热络道:“谈什么生分不生分的,食肆里头还忙着,我且先回去了。”
蔡宣季轻笑:“就这么急着回去照顾你那瘫在床上的夫君?”
梁照儿指了指蔡宣季手上的匣子,挑眉道:“你不也赶着来给人送及笄礼?”
蔡宣季在袖子下捏紧了拳头,“祖母吩咐,不得不来。”
梁照儿不置可否,转身便欲离去。
蔡宣季右跨一步拦住她:“不如去我府上瞧瞧新进的昙花,新茶也下来了,是上好的龙井。”
梁照儿抬头笑着说:“余府是清贵人家,今日又办喜事,不宜冲突。家中茶还有不少,并不缺一斛龙井,婋姐儿顽皮,身边离不了人,奴先行告退了。”
言辞虽缓和,可语气却不容拒绝。她又不傻,在这关头去蔡家,好像生怕不被扣下来要挟沈度和玉松似的。
蔡宣季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让开随她去了。他身边小厮充秦随即叫了门,直言自家主子来送及笄礼。
余府的门房探了头出来见是蔡家人,立刻道:“姑娘及笄是大礼,不便见外男,心意收下了,还请郎君回罢。”
充秦面露尴尬地转身回禀,蔡宣季面上云淡风轻道:“我长耳朵,听见了。”
蔡宣季越是这般镇定自若,充秦心中便越是紧张,若是蔡宣季勃然大怒,反倒好对症下药。
充秦小心翼翼道:“大人,许是那韩姑娘年少羞涩,不敢相见。”
蔡宣季似笑非笑地瞧了充秦一眼,坐上了马车沉声道:“回府。”
充秦暗自捏了一把汗:“相爷叫您回一趟府上……老夫人还等着见您呢。”
蔡宣季垂眸道:“那便去罢。”
两人进了蔡府,便有管事的领着他们进正堂,蔡相正负手背对着站在堂中,一副仪表堂堂。
“见过相爷。”蔡宣季拱手淡淡道。
蔡相闻声回头,瞥了蔡宣季一眼,掀袍坐下:“你如今翅膀倒硬了。”
蔡宣季回说:“我并不明白相爷的意思。”
“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蔡相冷冷道,“你的这些把戏骗骗女人家还行,养你这么些年,谁成想竟是豢养了条毒蛇在身边。”
蔡宣季见状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此举也是为了相爷着想。”
蔡相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解决了宋合武,断了他们的线索便能让我感激你?你这样做了,无异于明牌告诉旁人,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说着,蔡相身后一健壮家丁将蔡宣季摁下,用廷杖狠狠责打了两棍。
充秦见状满眼焦急,忍不住想冲上前去护着蔡宣季。蔡相抬起两根手指甩了甩,充秦立刻被拖到外头去。
“什么样的东西都能进我蔡府的门了?”蔡相小啜了一口茶淡淡道。
廷杖捶打在后背上,蔡宣季只觉胸腔一阵翻涌,头垂地呕出一口血。
“如今并无证据证明是我所谓,我留了后手必不会引火烧身。况且即便不说,朝中众人知晓也是迟早的事,全赖相奉那蠢蠹太贪。”蔡宣季勉强说道。
相奉不仅与漕运兵梢合谋在官盐中掺入砂石充数,优质盐则被私吞转卖给私商,还克扣盐户的盐本钱,纵容盐场的甲首私设刑堂剥削盐户,可谓是上吃下也吃。
蔡相沉默片刻,抬头盯着他道:“你今日去了余府,可见到了韩家姑娘?”
蔡宣季摇头。
“无用,”蔡相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和你爹一般无二,在府中养着那些粗婢鼓姬,上不得台面,选妻子自是要能当家理纪的。”
蔡宣季对这种人身攻击的言论早已见怪不怪,“韩家父子俩都是纯臣,相爷想拉拢不过徒然。”
蔡相道:“你与韩家那小子是同场考过的同学,想必也知如今韩家适龄的仅有一女,只要你娶了她,在外人便是同气连枝的姻亲,内里如何便不重要了。”
韩知州如今调任户部,蔡相此举可见其野心一斑。
蔡宣季内心暗讽蔡相太过狂妄,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人家只想顺藤摸瓜查出背后大鱼,他却还想着与人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