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第119节
作者:
贻珠 更新:2025-09-10 11:18 字数:3951
种种情绪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微微发颤:
“沈照山……”她一字一顿,带着冰冷的质问,“你、要、做、什、么?”
沈照山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在她苍白惊惶的脸上逡巡,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丝表情都刻入心底。时间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流逝,久到崔韫枝几乎要窒息。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偏执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柔和:
“殿下,”他轻轻开口,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既然回来了……”
他顿了顿。
“……就不要走了,好吗?”
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外,传来沉重铁锁“咔嚓”落下的、冰冷刺骨的撞击声。
崔韫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第79章 经年恨沈照山被她一巴掌打偏开。……
沈照山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还是夏天,并没有太多的落叶,故而脚步落地,只有纯粹的、与青石摩擦的声音。
崔韫枝如坠冰窖。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黑洞洞的,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丝毫寻常人的情绪波澜,只有一种令人头皮炸开的、非人的平静。
“沈照山?”崔韫枝的声音因为不可置信而变了调,“驰羽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本能地朝后踉跄一步,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来人。
然而,沈照山停下了。
不是迎向她,而是侧过身,对着庭院深处那片更浓郁的黑暗,做了一个极轻微的手势。无声无息,甚至没有衣袂带风的响动,几个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从廊柱后、假山旁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在通往内院的月洞门两侧。
他们像冰冷的石雕,沉默地隔绝了崔韫枝投向儿子可能所在方向的最后一丝视线。
崔韫枝的心彻底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冻得她指尖发麻。
原本急切的、关于儿子病情的担忧,此刻被眼前这景象碾得粉碎。
一个更冰冷、更可怕的念头,带着彻骨的寒意,攫住了她。
“驰羽……驰羽根本没病,是不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骗我?你拿他……拿他当诱饵骗我?”
沈照山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回她身上。
他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朝她缓步走来。玄色的袍角拂过庭院铺着的、被打磨得光滑冰冷的鹅卵石,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庭院里,被无限放大,一下下敲在崔韫枝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冷冽的,草木的气息。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和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男人的视线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过她苍白惊惶的眉眼,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缓缓抬起手。
崔韫枝如同受惊的鸟,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紧闭的、冰冷坚硬的大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预想中的束缚并未落下。
沈照山的手指,只是极其轻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拂过她被夜风吹得凌乱、贴在冰凉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指尖的温度微凉,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七年了,殿下。”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你还是和原来一个样子。”
“……”她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像被烙铁烫伤,“沈照山,你清醒一点!”
她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冲出去,哪怕只是撞向那些沉默的守卫。
可沈照山的动作比她更快,更不容抗拒。他只是微微侧身,宽阔的肩膀便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轻易封死了她所有去路。
他垂眸看着她徒劳的挣扎,眼神深暗,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过复杂,崔韫枝根本辨不清,只觉得像被无形的蛛网层层缠裹,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很清醒。”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崔韫枝看着他眼中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灼烧的赤红色,几乎要把她吞没。她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照山微微抬起右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惨淡的月光下展开。崔韫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手上——指骨匀称,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那是一双属于统帅的、掌控生杀的手。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到来,沈照山还是很平静,只是忽然再次开口:
“当时……就差一点儿,我就能捉住你了。”
就差一点儿,他的指尖和她的裙摆,就差一点儿就能触碰到。
“所以,殿下,我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
“你……”她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你疯了……沈照山……”
“是,我疯了。”他坦然承认,甚至扯动了一下唇角,“所以现在——”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惊恐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就当在和一个疯子说话吧。”
他猛地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崔韫枝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再无退路。
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混杂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病态的狂热,将她完全笼罩。
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冰冷的额角,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然。
“这一次,殿下,”他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抚上她剧烈颤抖的、冰凉的脸颊,指尖滑过她因恐惧而绷紧的颈侧,激起她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机会,从我眼前消失。”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滚烫地烙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要将她拆解入腹的审视和偏执:“你会留在我身边的,看着我们的孩子真正长大——”
他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滑下,停在了她自己外袍最上方那枚紧扣的盘扣上。冰冷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触碰到她锁骨下方温热的肌肤。
崔韫枝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中,巨大的恐惧和羞愤瞬间炸开,她猛地抬手——
“啪!”
清脆的击打声在死寂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沈照山被她一巴掌打偏开,动作顿住了。
崔韫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沈照山被打偏到一侧去的身子,无措道:“……照山,我……”
沈照山没有动,整个人方才的即将爆发的怒火似乎因为崔韫枝这一巴掌而一点儿一点儿、诡异地熄灭了。
崔韫枝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濒死的鱼。
她趁着沈照山愣怔的片刻,猛地弯下腰,一把抄起进门时慌乱中掉落在脚边、此刻成了她唯一武器的沉重药箱。
铜皮包裹的木箱棱角坚硬,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沉重的药箱朝着背后紧闭的大门狠狠抡砸过去。
风声擦过药箱,带着她所有的愤怒、恐惧和不甘,撞击在身后的大门上。
所幸,这处别院因为只是临时的住处,门和锁都不很牢固,这一砸之下,竟然被崔韫枝给砸开了。
太好了!
崔韫枝拔腿就跑。
但她本来和沈照山的体力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最近又连着几天没有休息好,仅仅是走了两步,就被身后反应过来的沈照山一揽长臂,揽回了怀里!
崔韫枝被他一扯,脚下不稳,药箱脱手,“哐当”一声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石地上,里面的瓶罐发出碎裂的脆响,浓烈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崔韫枝震惊地抬头。
咫尺之间,沈照山的脸色在月光下白了一瞬,眉心因刺痛而紧紧蹙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但那双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疯狂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种崔
韫枝看不懂的神色,如同地狱的业火在跳动。
他甚至,对着她惊骇到失语的脸,缓缓地扯开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孤注一掷的绝望。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像烧红的铁钳,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腰肢勒断。
他无视胸口的剧痛,无视她疯狂的踢打挣扎,强硬地将她不断后缩的身体死死扣进自己怀里。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下心脏因疼痛和激动而狂乱的搏动,以及那透过衣料传来的、灼人的体温和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放开我!沈照山!你……”她的尖叫被他接下来的话语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低下头,灼热的唇几乎贴着她冰冷的耳垂,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震动引起的微颤,清晰地、如同诅咒般烙印进她的灵魂:
“我是疯了……”他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从你死的那天……不,或许更早……就疯了。”
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深不见底的目光锁住她震惊的双眼,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毁灭一切、也吞噬一切的、跳动的暗芒。
“所以,殿下,”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窒息的终宣,“省些力气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给她任何挣扎或质问的机会。
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发力,如同铁箍般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另一只手顺势穿过她的膝弯,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身体骤然悬空,崔韫枝失声尖叫,双腿徒劳地蹬踹,双手用力捶打着他如宽阔的胸膛和肩膀,“放开我!沈照山!你这个疯子!放我下来!”
姑娘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沈照山抱着她,脚步沉稳得没有一丝晃动,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激烈反抗的活人,而是一件失而复得的、不容有失的珍宝。
他迈开长腿,踏过冰冷光滑的鹅卵石小径,径直走向庭院深处那间灯火幽暗的寝室。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他一脚踹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门内,温暖的烛光和熏炉里逸出的淡淡安神香气息扑面而来,与庭院里的肃杀冰冷如同两个天地。
崔韫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暖香刺得眯了下眼,随即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然而,沈照山抱着她,毫不犹豫地大步跨入。
“砰!”
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的房门被他用脚狠狠带上,彻底隔绝了外面庭院里冰冷的月光和死寂的空气。
她被重重地抛在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