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12节
作者:若然晴空      更新:2025-09-10 12:13      字数:7217
  六个呼兰勇士离开后,帐里只有零星几个侍从负责掌灯,苏赫阿那一贯不摆排场的,林一也不懂这个,所以她很亲近地凑到苏赫阿那边上说:“今天我听了《女诫》,真是非常有用的书,讲了很多实用的道理,里面说夫妻一体,妻子需要……”
  “那不是好书。”苏赫阿那几乎不打断别人的话,但还是开了口,一手按住林一的肩膀,把羊皮纸放下,认真地说,“魏人的学问里有很多精华之处,也有极多糟粕歪理,不可轻信之。”
  林一歪斜脑袋,她觉得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尤物这样坚持,她没什么底线地点了点头。
  苏赫阿那刚要松开按住林一肩膀的手,就被拉住手腕往前一拽,有些哭笑不得靠在林一肩头,被她一下下抚摸着脊背。
  “就算不提那书,我也想要帮你做事了,你每天的事又多又杂,还一直没有人分担,我不能就这样每天吃吃玩玩……玩也玩够啦!”林一抱着苏赫阿那,亲了亲他的耳垂。
  苏赫阿那刚要开口,耳垂被咬了一下,林一干哑粗糙的鸭子音在耳边听起来莫名带着温柔,“尤其是军队,军队,我说一点点实话啊,弄得不大好。”
  在她这句话没出口之前,苏赫阿那即便抱着佳人,也在思考权衡一些事情。他与拔都可汗的思维完全不同,他对每个儿子都有长期而详细的观察,没有一个令他放心。假使林一具有继承人的实力,那么按照雪域的传统,分给可敦权柄,以强势的母亲来辅助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反而可能是一项出路。
  这样思考的时候,苏赫阿那仍然是以可汗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冷不防听见一句“军队弄得不大好”,直接让他思维停滞少许,下意识问:“弄得不大好?”
  相拥的姿势让他看不见林一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语调轻快且随意,“是有些,第一就是兵制太散了,我看过了,最下面的士卒只认得自己的百骑长,一旦打起仗来产生混乱,死了军官怎么办?这样底下的人和上面的军令就有隔阂。”
  “第二是分工不够明确,不对,你压根没有弄分工吧?那天我记得军阵里面,一个骑兵通常带弓,背一筒子箭,挎一把刀,有的自备枪矛长槊,还有的给自己弄了盾牌,太杂了,而且马和马之间也应该区分出体力好的和劣等的……”
  “第三,雪域这边全是骑兵,人吃马嚼消耗很大,补给有很大的问题,我们这样假设敌手也这样,只要我们消耗少,赢面就更大,而一旦要长途作战,最适合的不是全骑兵阵容……”
  苏赫阿那几乎没听出自己的部落军制有什么优点,仿佛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更关键的是,自家的可敦所总结出来的,是他带兵时隐隐有想过,但总未成形的念头。他也试图学习过魏人的兵法,但很难弄到只片言语,兵书这种东西通常为宿将一生经验汇总,是世家最珍贵的私藏。
  但,自古名将如美人,总是天生成。
  第21章
  林一说得兴致勃勃,鸟人天生喜欢军事,尤其是雌鸟,基因就带着争斗的本能,像这样的原始冷兵器时代虽然限制发挥,但这些天观察下来,她发现有很多可操作的余地。
  当初江骋在应对夜袭时就曾在她面前展露过这时代极高水平的布防流程,其一选址,其二军阵,其三分工,林一是最会触类旁通的那种鸟,这些天有空就会去观察部落常备骑兵的训练,已经做到心里有点数了。
  听见苏赫阿那追问,林一很耐心地给他讲解道:“一人一马能带的兵器有限,拿了厚重的盾牌,其实再举长兵器就太耗精力了,带弓箭也是累赘。还有习惯给自己披甲的,有人甲胄重,有人甲胄轻,轻甲骑兵可以不用拿盾牌,使用弓箭或者长矛就足够,重甲兵连人带马冲在前面,手里连个棍子都不用拿,冲一波能冲散对面阵营的话就不需要再上,负重对体力耗损太大……”
  她放开苏赫阿那,拿起他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的炭笔,直接在铺桌子的羊毛毡布上划出粗糙线条,“这样,我们来个最简单的战役预演,以这条线为准,我在北你在南,来,试试看。”
  炭笔一折为二,苏赫阿那接过那半根,也不推辞,在南面毡布上圈下阵地,“好,设为双方兵员相等,各一万骑兵,是否预设地形水源辎重粮道?”
  “只是简单的排兵,不打长线。”林一提笔在北地画圈,“你准备如何攻我?”
  苏赫阿那略微思索,“雪域少有地形优势,双方均为骑兵,我不舍用兵,所以这些年下来钻研了一些战术以减小自身伤亡。首先在战事开始前以小规模兵力进行袭扰,或是挑选敌军最疲乏之时全力突袭,以精锐亲卫切割战场使敌不能合兵一处,预先使人绕后包围等。”
  “但这是最理想的战役,老练的对手会防备袭扰突袭,避免被切割战场,拉长兵线甚至反包围,所以我总结自身惯用战术为袭扰、突袭、切割、包围四项。实际战事中,能顺利实行一项,已经能胜,四项皆成,是摧枯拉朽的绝对大胜。”
  林一点点头,这样原始风貌的地界,水平已经不能算低了,自家尤物能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打来雪域最好的一块地,做到养活十二万部民,实在是非常强大的男人。
  她在北地的圈里先划了一个横排,说道:“现在我已摆好军阵,你对面来攻,你这一万骑兵是什么阵型?”
  苏赫阿那提笔三竖,“克托和叶利诃各自带两千人自我两侧向前冲阵,我率兵六千来攻,倘若第一波冲阵成功,两支侧兵对你军进行包围绞杀,或分割大军营盘。”
  克托和叶利诃就是先前林一见过的苏赫部两名万骑长,跟随苏赫阿那打过许多仗,他习惯性加入了两人。
  林一点头,提笔点横排,“好的,我要用之前提过的分工式军阵了,我会在最前排放置重甲骑兵,持盾,在你冲阵时中排轻骑兵远程射箭。主力设为长兵轻骑,吞你两翼侧军,重甲兵与轻骑共三千人,能否在你冲散阵营之前打溃你的侧军?”
  苏赫阿那只是思索一下就明白了,放下炭笔摇了摇头,“这样没法打。”
  明明苏赫阿那只是说了一句,林一立马就心疼了,把毡布调转过来,“有得打有得打,来,现在我们互换军队,你的主力在打我的侧军,我在冲阵。”
  苏赫阿那失笑,想说不用,林一已经飞快抄起炭笔,“现在开局不利,我不想再冲了,所以在损失千骑的情况下回调兵马。摒弃你原先的三叉戟式攻击战术,我命令所有携带重装备的兵员丢弃装备,只允许携带弓箭或长兵,整合出一支绝对轻骑,提升马速。我不再进行大股兵力冲营,而是分散为小股兵力,在你的重骑兵冲杀之前回撤,这是你的袭扰战术。”
  苏赫阿那愣了一下,这还是我的袭扰战术吗?将所有兵力分散进行袭扰?
  他拧起眉头说:“如果能维持两次大规模袭扰,一度聚集又再次袭扰,而不溃散,我必败,但轻骑袭扰这种战术在实行时……这是兵制?”
  林一兴致勃勃点头,她的尤物不光好看,还冰雪聪明!
  “以咱们现在的军制来说,万骑长带十个千骑长,每千骑长下辖十个百骑长,然后就是普通骑兵,这种军制是很粗糙的。我知道雪域骑兵不习惯太详细的分管,可能没法像魏朝那样五人一伍,十人为什,但是我们可以列个二十人小队,队长由兵员自选。哪怕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二十人为一个基础单位也很难被分割掉,再设立副队,队长死副队上,至少不会出现死了个骑长底下人听不到令,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情况。”
  这事林一在练兵的时候就试过,突然叫走一名千骑长和他的百骑长,一千人的兵员在规模齐整的军阵里都会像一列无头苍蝇,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的茫然。
  苏赫阿那一直等到林一不再开口,才长出一口气。
  自那日林一向他坦诚并非魏朝下嫁的那位玲珑公主后,他不曾问过林一的来历,不过猜测大约是世家贵女迫于无奈替公主和亲。这场和亲目的只是为盐铁粮的交易做一个基础的纽带连接,他本也不在意自己娶的是公主还是寻常女子,可现在忽然意识到,这场交易也许给他带来的最大利益,并非那些可以活人无数的冬储粮。
  他一手建起的部落,大约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可敦。
  腿畔忽有猫叫,林一一把举起蓝眼白猫,这只猫已经洗得很干净,每天要吃好几顿肉干,尤物把猫照顾得很好,果然是很喜欢的。林一捞起猫爪子对着苏赫阿那挥了挥,“喵嘎~”
  苏赫阿那是个很稳重的男人,他的年纪摆在这里,不过就算是年轻时他也几乎不笑不闹,一个人扛事情太久就是这样的,但看着笑靥如花的女郎和圆乎乎的胖猫,他心头一松,笑了一下。
  林一嘎嘎直乐,一只雌鸟最大的成就感来源可不是那些打打杀杀,而是让她的男人能够发自内心欢笑。
  从明天起,定个小目标,先练出一支能横扫雪域的强军。
  转过天又是一个晴朗天气,林一出门时又一次见到了来给苏赫阿那问安的乌苏小王子,十六岁的少年性格很乖,见到她虽然叫不出娘,还是握拳抵胸口行礼,乖乖叫道:“可敦晨安。”
  林一对这种软乎乎的男孩子没有什么想法,很顺手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恁爹没起呢,去吃个饭再来。”
  乌苏不习惯被摸头,但他能感受到林一对他没有戏谑狎昵的心思,脸颊微红地点头告辞。
  林一大步大步往军帐那边走,苏赫部的黑帐连营是有地区规划的,最中央是议事主帐,林一和苏赫阿那的睡帐就在主帐后面,外层是四个亲卫帐区,苏赫铎和苏赫忽律的帐子在亲卫帐区的间隔处扎着。
  一个帐区约有八百亲卫,每晚轮流有一帐亲卫作为巡逻兵员,再外层就是军事区域了。常备骑兵住黑帐,外层是一些家眷,这些家眷负责为黑帐放牧牛羊,宰杀牲畜,烧火做饭等,他们的待遇也是部民里最好的。
  黑帐之外的白羊帐就很分散,是普通的牧民,放牧区域更远,苏赫部落周遭百里的牧民都属于苏赫部人,除了这一处黑帐所在的平原,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口散布在河岸两侧。
  乌苏小王子没有任何职务安排,住的是白羊帐,但毕竟小王子不能真个和家眷混在一处,所以他住的是在军帐和家眷区中间的地带,王澈的帐子就隔得不远。
  王澈平时早晨是睡不醒的,但昨天睡得太饱了,也就难得起了个大早,然后就遭了个大罪。
  轮椅被推到一处僻静偏远的洼地,这里远离军区和家眷区,因为草质不好还没人会来放牧,王澈冷静地看向停下脚步的少女,轻声道:“阿真娜,你现在推我回去,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
  少女阿真娜是一名千骑长的女儿,平时经常过来听王澈的魏语课,但和她交流仍然只能使用雪域语,因为这姑娘的心思不在课上,而在先生的身子上。
  阿真娜咬唇,摇了摇头,有些痴痴地看着王澈皎如明月的俊脸,慢慢解自己的腰带,“先生,你又跑不了,等会儿我们快快乐乐的来一场,你要是喜欢,就娶了我好不好?”
  王澈坐在轮椅上,看了看周围,“你执意如此?”
  阿真娜丢掉腰带,羞怯地笑了笑,又脱去外衣,“是,王先生你腿脚不便,可是阿真娜愿意照顾你一辈子,阿真娜会像魏女一样温柔如水的……”
  眼看着这出云绝尘的男子深深地叹息,似是服气,阿真娜笑得灿烂,又带着一丝少女得意,朝着他的衣襟伸出手。
  王澈拔腿就跑。
  第22章
  王澈的跑速不慢,但是明显不怎么适应草地,带点踉跄,但已经足够,因为阿真娜完全没有追上来,这姑娘傻在原地了。
  这位魏人先生是五年前来到苏赫部落的,小王子乌苏那会儿十一二岁,雪域的冬季非常严寒,最老练的猎人也不会在最冷的时候出门,那一年还是雪域人都记忆犹新的荒年,暴雪连三月不歇。
  小王子因为跑丢了他心爱的守羊犬,独自外出寻找,他被发现不见后,苏赫阿那派出了三千骑兵在部落周遭搜索,乌苏被找回来得很快,他没跑远,也找到了狗。最后一支被派遣出去的骑兵却到了傍晚黑天才回,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魏人。
  王澈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被苏赫骑兵发现时近乎昏迷,但还在往前爬。一碗飘着丰富油脂的热羊汤下去给他灌醒,他醒来自称是魏朝世家子弟,举族获罪,与魏朝有说不尽的血海深仇,愿入雪域为臣,与故国再无干系云云。
  苏赫阿那一个字都没理他的,雪域部落对魏臣这两个字有天然的抵触,不过小王子乌苏对王澈有极大的好奇,非要拜为先生,留下了人。
  五年过去,王澈在苏赫部落过得悠闲自在,他的腿当初倒确实是被冻伤了,有好几个月不能走动,为了行动方便,他绘制了入门版的小推车,后来觉得不雅,又改版为两侧有轮的木筐,但腿蜷在筐里还是不舒服,而且太矮。
  懒是聪明人的第一动力,王澈便结合了雪域人常用的靠背椅设计了初步的轮椅,后来删删改改成了现在这样座位宽大、靠背舒适、高度正好,推动起来轻松的轮椅。
  他的腿在这期间其实好了,但有了轮椅的日子是真的舒心,王澈本来就不爱做事,而苏赫部落基本没有闲着的人。
  万骑长这个级别很厉害了吧?万骑长的孩子还是从七岁开始就捡牛粪放牧。王子这个身份高贵了吧?二王子苏赫忽律效仿魏朝皇子在身边聚集了一群“谋士”,然后这些谋士呢?也就每天跟着二王子时能闲着听他吹吹牛逼,最多不用放牧,回家还是得做些活计,还都是王澈看一眼就难受的活,给母羊母牛挤奶、捡牛粪晒、剥羊皮,甚至还有阉割公羊。
  这些事对牧民来说是日常活计,但王澈接受不了,为了逃避劳动,就一直坐着轮椅了。他本来就是很惫懒的人,最多坐累了在自己帐子里走动几下,伸伸懒腰,日子都是对比出来的,比起二王子那些谋士,王澈感觉自己可以在苏赫部落懒到老死了。
  可惜,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王澈是自己走回帐子的,认得他的人可太多了,五年前苏赫部落除了零星几人外几乎没人会说魏语,现在的年轻一代基本都会几句“俺俺恁恁恁要干啥”,尤其是女孩子学得最好。这一路上有人惊得直瞪眼,有人想问又不*敢,还有调皮的小孩子凑过来试图摸摸他的腿。
  这王先生咋就忽然能走嘞?
  乌苏是回来吃饭的,一回来就听说王先生不知道从哪里走回来了,吓得手里的肚包肉掉在地上,他连忙捡起来用水囊里的水冲了冲土灰,几口飞快吃掉,跑去王澈的帐子里,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站起来的先生。
  帘子掀开,王澈坐在椅子上,眉头跳动,“干啥?跑恁快,还有没有点君子气度?”
  乌苏有些怂怂地说:“听说先生能走了,所以急着过来……”
  王澈伸了个懒腰,他其实懒得多说什么,但这几年确实全靠乌苏照顾,沉默片刻,他揉了揉脸颊,说道:“千里之马,不可使其拉车,百战之兵,不可用于耕地……罢了,也是吃用了你这几年,乌苏,你想不想成为大汗?”
  乌苏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他立马拼命地摇头,“大哥、大哥很好,二哥也比我厉害得多,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继承部落呢?”
  “恁爹要是看得中那俩,他至于天天叹气吗?一个有勇无谋,一个志大才疏。”王澈忍无可忍,他向来不和乌苏说这些事情,现在是彻底不装了,摊牌了,“恁大哥是个当将军的料,他这辈子就是个将军了,带一万人以上就够他死嘞,恁二哥是个披着狐狸皮的猪精,猪成了精!狠也狠不起,毒也毒不来,至于你!”
  乌苏有些怕这样严肃的先生,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小声问:“我、我有成为大汗的潜质?”
  王澈果断地道:“木有,一点都木有,恁这辈子最适合放牛,而且只能放两头牛,多了怕恁数不过来。”
  乌苏又呆住了,他倒不是伤心自己的评价最低,而是忍不住想,那、那岂不是说阿父三个儿子,就没有一个适合做大汗的吗?苏赫部落以后要怎么办?
  王澈起身,双手揪着乌苏的耳朵把他的脸抬起来,非常果决地说:“恁要成为大汗,一定要成为大汗,靠你自己是不中用嘞,就俺这些日子看来,恁想成为大汗,就要有做可敦的本事。”
  小王子一脸懵,王澈把他的嘴巴捏成小鸡嘴,慎重地道:“现在唯一能和恁争的,是恁二哥。”
  乌苏小鸡嘴叭叭,眼睛很清澈,“先生不是说,二哥是、是……那个成精吗?”
  王澈放开他,回身又瘫在椅子上了,很无奈地掰碎了讲,“恁二哥的优势不在他那个猪精脑袋,而在于他长得好,据我现在观察来看,以后苏赫部落做主的,是那位和亲来的玲珑公主。我没咋见过她,但她的本事不小,至少绝对强于恁那两个哥,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她的地位更稳固,继位的是谁,和你哥仨人没啥关系,看她想要哪个。”
  乌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时候外间军帐区方向有些不同往常的喧闹,王澈摆摆手,“走,去看看,恁别想太多,从明天起教恁的不再是表面上的儒学,而是最精华的部分。”
  小王子这会儿脑子里乱哄哄的,这是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信息导致的,他有些心慌,还有些惊喜,明天开始,先生会教他什么厉害的东西?
  军帐区主要是林一一个人在闹腾,她声如五百只鸭子,挨个帐子叫起,十分恨铁不成钢。那江骋夜里被她叫醒时军容在片刻间整肃完备,有充足的时间选址布阵等待来敌,这些部落骑兵们却松懈闲散,这个点了有人在吃朝食,有人刚醒在洗脸,还有一些人呼呼大睡着。
  这是军队该有的样子?
  两名万骑长是很快赶到的,克托是个典型的雪域男人,黝黑而健壮,另一名万骑长叶利诃则是标准的雪域混血模样,小麦色肌肤,平时笑起来很和煦。这会儿两人却都焦头烂额,克托主要是觉得林一突然跑来是在找茬,叶利诃拦住几个不忿的千骑长,也是颇为无奈。
  林一按住两人,先完成手头的事。让呼兰六兄弟传军令挨个帐区叫人集合,然后先行召集所有千骑长,军队集合的速度非常慢,但骑长们基本上都到了,千骑长分列两队,百骑长跟随各自的上官,仅从这一点来看还比较齐整。
  “少了一个,那天那个最小的千骑长去哪了?他不在军帐区?”林一拧起眉毛。
  叶利诃没想到林一记性这么好,不过很快问了下属,“叶撒昨晚没回来,应该是去了集会上的姑娘家里宿夜,集会期间,这种事很多。”
  这话带点开脱的意思,林一其实没放在心上,住在军帐区,没有把人带回来过夜还是可以的,她刚才掀帐子叫起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匆匆遮盖身体的女人了。
  林一琢磨,现在这些骑兵都是男人,而且也经过很多次训练了,是目前最好用的人手,但部落里大量的女人仍然是得组织起来的,哪有让自己的男人出去打打杀杀,自己窝在帐子里的道理?明明她每天都看到妇人们忙里忙外,都是很勤劳的女人啊!
  过了好一阵子,骑兵们才集合起来了,当然这会儿看起来不能叫骑兵,林一没让带马。一万五千多人在平原上列为三个长方形军阵,还有不少人衣裳甲胄不整,有人蹲下去绑护腿,林一等了一会儿,军阵内外始终有低低的嗡鸣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