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暴君 第31节
作者:若然晴空      更新:2025-09-10 12:13      字数:7228
  林一和格桑相谈甚欢,她一路把格桑送回家,用自己威武的身躯给她挡风。
  帐子里亮着酥油灯,叶利诃正在就着菜下酒,他的日子是真的舒坦。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了,在亲卫帐中值夜的儿子未归,女儿阿依已经回来,给他倒上微酸的马奶酒,切了一盘清炖牛肉,再配一小碟冬日难见的野菜。野菜是拿两块羊奶酪和今天出门牧羊的人家换的,简单用盐抓了抓,吃着脆生极了。
  叶利诃就这么美美地喝上了,格桑掀开帐帘,他头也不抬喊:“格桑,去给我把牛皮袋子里的糖块拿来……”
  在雪域,喝酒的男人是绝不挪动位置的,要到杯子里最后一滴酒喝干才会起身,期间拿这拿那,都是吩咐家里人做。
  他话音未落,林一钻进来一个鸟头。
  叶利诃微醺的眼神立马变得清澈,马上就站起来了,他就说嘛!可敦傍晚那会儿找他有事,这会儿又来一趟,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林一非常自然又顺手地从叶利诃盘子里捏一小把野菜吃吃,因为不是熟的,很勉强咽下,又吃了两块牛肉,缓过一口气,对叶利诃赞许地道:“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叶利诃,你的厨艺真的很好。”
  叶利诃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情,然后小女儿阿依就端着一盘切好的羊肝出来了,笑嘻嘻地把菜端给林一品尝。
  “可敦说笑咧,俺爹懒鬼一个,他这辈子除了吃饭碰碗,哪里做过灶上的事,俺哥也是,真该把他们撂几天,看他们咋办。”
  林一严肃地吃了几口羊肝,内脏她一般不吃,但是阿依的羊肝做得就很香,微微泛着焦褐色,放了些不知道什么的配菜,总之就是很香。
  格桑把叶利诃扒拉开,请林一坐了上座,阿依靠过来又抢了林一右边的位置,叶利诃被挤到一边去了,还在问呢,“可敦傍晚时来了一趟,怎么就走了,是有事情找我吗?”
  林一往嘴里填肉,闻言点点头:“真要撂下你几天,我准备带格桑出去转转,我弄了一个部落,部落里有一些病号,要让她诊一诊。还有我想要格桑去教一些简单的医理,包扎和常见草药什么的。”
  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可林一最多会死记硬背,她通常不受伤,一受伤就濒死,营养液里泡几下又满血复活,完全没有任何疗伤经验,自然也谈不上医学知识。如果说源生战士的服役期给林一带来了些啥…大约就是满脑子的星网毒鸟食,霸鸟文学之类的。
  不要对战时砍虫,闲时开冲的底层耗材要求那么多啊!
  这些事是路上就和格桑提过的,她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叶利诃想了想,犹豫道:“如果是疫症之类……”
  林一一挥手示意不是,她是个心思缜密的鸟,是仔细记录了症状的,复述后,作为苏赫部落的大医,格桑在路上就得出结论。共计十五人,有一大半是身体太虚弱导致的,有几例是受了寒,还有一个下矿被砸伤,要看具体情况,总之当时没死又熬了几天,还能吃得下东西,那活下来的概率很大。
  叶利诃放下心来,还没等继续说话,阿依就抢着说:“可敦,恁真在外头弄了个部落啊?多大,在哪弄嘞?咋个弄得?”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林一看阿依的眼神很柔软,边吃边聊,她不擅长吹嘘自己,只是浅浅地吹了几句。等话说尽,桌上叶利诃的下酒菜也尽了,林一抹了抹嘴,对格桑说:“格桑,等明天晚上咱们就走,你带些必要的用具,收拾的东西不要太多,不是坐车。”
  是坐大鸟快递哒!
  叶利诃还想问问具体细节,比如为什么是晚上出发,但林一没什么素质,把挡道的万骑长推搡开了,摆摆手往外走。
  虽然吃光了叶利诃的下酒菜,但林一回到睡帐前还是先去黑帐后厨弄了一只烤羊。如今是雪期,雪域人其实更喜欢弄个小炉子炖肉吃,又能烤火又能填饱肚子,最重要的是这样不浪费燃料。
  不提叶利诃这种少见的骑长家庭,大部分牧民家里都是烧牛粪的,赶上牛干草吃多了便秘,一家子就要受冻。所以黑石其实真的是很重要的资源,是很珍贵的雪域自带的天然燃料,而不光是为了打铁烧窑。
  林一吃完,还预订了明天的两只羊和牛肉干。厨夫们都习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敦又要出门,总之每次可敦出几天门,就会带上大量的口粮,好在她不挑食,好养活。
  林一可不是就这么回去了,她鬼鬼祟祟找了个雪坑,一头扎进去,抛飞挖煤带回来的毡衣,以鸟形开始洗雪澡。
  厚厚的雪在夜色下显得很漂亮,带着一层薄光的,倒映了月色的,一只鸟头就在深雪里钻来钻去,翅膀扑腾,鸟爪乱飞,将这一片好雪糟践成了灰扑扑的煤坑。
  但林一把自己洗得很干净,鸟形甚至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光彩不会消失,只是从雪上转移到了林一的羽翼上。
  夜晚的苏赫部落很安静,林一又顺路去大通间看了看扎哈额真和她养的老人小孩们。扎哈老头看起来过得还行,就是眉心竖纹更深,看起来威严更重了些。林一在屋外朝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出来,只是扒窗望了望。
  大通间其实就是火炕和过道,火炕之间摆放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扎哈额真管理得很严格,没有一件器具摆放到过道上的。
  这会儿大多数的老人孩子已经睡下,还有几床半坐半靠着。里头供暖很足的样子,林一都看到有熟睡的小孩子踢被了,扎哈额真拧着眉过去又给盖上。
  林一走后,角落的火炕上,一对母女紧紧抱着,正在说小话,声音压得很低。
  “我儿,那日你晕过去了不知,刚才窗下的女子就是那天的怪鸟,姜公子来警告过不许说的那事。”年约三十许的美貌妇人低声细语,“她想是来看咱们的,那苏赫大汗故意把咱们安排在这破落地,自然是有些心思。如今咱们落难,想是回不去大魏,我儿可不要犯犟,多犟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的罪,娘不会害你,娘盼着你过好日子,现在可比不得以前了。”
  一个年少的女孩趴在妇人怀里嘤嘤直抽噎,只是不肯,声音略微放大了些:“阿娘!爹都没有那么老…苏赫汗的儿子都比我大,他怎么能起这样的心思?”
  妇人劝了又劝,扎哈额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用流利的魏朝洛下音开口:“自你们母女入住,大汗可有来看望过一次?没人在逼迫你们,此地已经是苏赫部最好的地方,不是什么破落地,是看你们身体虚弱才安排了位置,虽然这里的人大多听不懂你们的语言,但是……”
  老头一手按住了太阳穴,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是他听得懂!前几天她们刚来的时候,一个恼一个劝,两人情绪真真的,差点给他都听信了!
  两人没料到这里居然有人能听懂魏语,她们一来就被安排到了大通间,天太冷也没有外出过,大通间的老人小孩自然听不懂这些,所以虽是说小话,但情绪起来还真没有避着人,偶尔音量也是不小的。
  妇人有些发臊,但涨红了脸,用不怎么标准的洛下音说:“我儿可是赵氏贵女,你这蛮荒之地的穷酸老头,知道什么是赵氏…”
  在雪域,魏女之间也有地位差别,贵族通常更喜欢难弄到的贵女,其次是经过世族之手的丫鬟妾室之流,扎哈额真不仅懂,他懂得还不少,谁让便宜阿兄拔都可汗玩的花呢。
  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这妇人不是什么好出身,大概率就是世家姬妾之流,这女孩儿同样教养不足,大概是有个身份不错的父亲,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想的还要朴素一些,毕竟雪域人见识还是少,这妇人是一位世族官员在边关短暂任职时养的外室,本身是商家豢养的歌姬,赠送给了那官员。期间诞下女儿,那官员却很快就回洛阳了,妇人吃穿不愁,把女儿一直养到十四五,宗族那里终于松口让她们回去。
  虽然大概是有一门不怎么好的婚事在等,但母女两人还是收拾了东西,跟随来接人的部曲准备启程,结果路上就遭了难,被贩奴队劫掠带走。
  值得一提的是,这母女二人被劫掠的路上没遭什么难,做娘的心疼女儿,护得紧紧,又有个贵女身份护持,妇人巴结贩奴首领讨了很多塔塔尔部的情况,央那首领将她母女贩给好人家。她心下甚至都想好了买主,左贤王霍都,这不就等于个太子了嘛!
  为了持续巴结贩奴队,妇人把同样被俘的赵氏部曲带来的小女儿推了出去,叫那些人欺辱了个够本,捂着女儿的眼睛劝解她接受现状,等着许个好人家。
  至于那个比自己女儿大两岁的部曲之女,她压根不放在心上,贱民所出的贱种而已。
  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好的买主换了人,妇人才不理扎哈额真这看通铺的老头在说什么屁话,她只是愁。那怪鸟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苏赫大汗万一靠不上,部落里的王子可是有三个呢!继承人可只有一个,选错了人那就糟践了。
  这样想着的妇人,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低着头的毡衣少年人,以一个一只手揣在怀里的怪异姿势避在过道边。
  扎哈额真气得脑壳疼,眼睛都虚眯起来了,好在过道没有杂物,他大步抄着手往回走,路过低着头的毡衣少年人身侧。
  夜半子时,帐中酥油灯微微亮,炉子烧得热乎乎,洗得干干净净的林一正抱着苏赫阿那吃,至于吃啥别管她,总之是峰峦起伏如山如渊的好东西。正吃着,外头有值夜亲卫试探着开口:“可敦醒着吗?”
  不光夜猫子可敦醒着,大汗也醒着呢。
  隔着帐帘,亲卫得到了林一的一声冷哼,硬着头皮说:“大通间那里…出了人命,两条。”
  林一松开嘴,她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大通间可都是老人小孩啊!老人杀小孩,小孩杀老人?老人互杀?小孩同归于尽?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都不对劲啊!
  她一个鸟头两个大,皱巴着脸琢磨了一大堆,手脚却很快,裹着身熊皮大衣和苏赫阿那一起出睡帐。熊皮大衣是前段时间从苏赫铎身上扒下来的,对过账了,是送她的衣裳,林一今天洗干净之后就穿起来了。
  鸟打的熊,鸟穿熊皮,林一没多想,匆匆往大通间赶去,苏赫阿那穿衣慢些,出来就只看到地上几排脚印。
  雪夜风冷,身上倒是不冷。
  第59章
  在林一来之前,扎哈额真就已经查问过,杀人者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女孩子,魏人面容。扎哈额真记得她是和这对母女一起被安置进来的,属于那天可敦带回来的那批魏人,因为身体多处有伤,被隔了个帘子安置在大通间角落处,格桑来给她看过两回伤。
  少女名叫春儿,她一家六代男丁都是大魏邯郸郡最大郡望赵氏的部曲私兵,被赐姓赵,这趟跟随父亲和两个兄长出来也的确是为了服侍主家小姐出嫁,但不是丫鬟,是正经的陪嫁媵妾。
  六代忠心耿耿,到她这代得了一个“改换门庭”的机会,嫁与世族老爷为妾室。若能诞下子嗣,自她这一代,这一脉就再也不是庶民黔首。
  赵春儿知道主家小姐的婚事不算好,那位世族老爷和小姐之父是好友,家里已经有亡妻所生长子长女,这次是续弦再娶,但好歹人还年轻,三十过半的年纪,是很可能让她得到生育机会的。
  她知道父亲兄长为了这机会托请了多少关系,磕过多少个头,但人生无常,如大梦一场。父兄死时她睁着眼睛,被推出去欺辱时她奋力反抗,濒死时她挣扎求活,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被一身腥膻味的异族大娘拂去额上虚汗时,赵春儿扑进大娘的怀里嚎啕大哭,却顺走了大娘腰间的一把不起眼的剥皮小刀。
  赵春儿没想过寻死,没有一刻想到过死,她在火炕上躺了几天,不说话也不动,不是因为受到了太强烈的刺激,而是在等身体休养好,也在等一个机会。
  白天她成功顺到了小刀,晚上就遮掩头脸接近了主家母女二人,先刺中做娘的心口,刀尖扭转几下,这是父亲教过兄长的杀人技,是她家世代为主家杀人的家传武艺。杀了做娘的,她没有放过本该服侍一生并且看似无辜稚嫩的主家小姐,同样是毫不犹豫一刀没入胸口,手腕扭转带动纤细刀尖,然后一人一刀补进肚腹里,果断而狠厉。
  扎哈额真听见动静赶过来,摸了一下母女二人的颈处,也就无奈地站起身,这给她下手利索的。
  赵春儿没有跑,问什么答什么,林一赶来的时候,扎哈额真这边什么都问清楚了,就等着断案了,林一也去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赵春儿。
  杀人其实很难这么利索的,人又不是羊,按住了随便杀,就现在来说,许多年轻些的手上有人命的苏赫骑兵,多是弓箭远程杀人。这两具尸体拢共四刀,光是心口的伤就已经致命,肚腹的两刀是补刀,真是又*利索又谨慎。
  扎哈额真准备报一下案情了,但林一抬了抬手示意等等,然后没几步苏赫阿那就进来了,扎哈额真无奈,原来是为了叫他这老人家省点口水。
  可汗可敦全部就位,扎哈额真先总结了一下案情,人老多情不体现在雪域人的身上,越老越冷厉才是真的,他不同情任何一方,把赵春儿的杀人原因很简单地说完,就让人把反捆着手脚的赵春儿往前带了带。
  大通间里灯火不少,有的老人半夜不睡觉伸着脖子瞅,反正小孩都睡得熟,也没人觉得两具尸体摆在这儿,小孩看不得,反而都挺好奇兴奋的,反正是魏人杀魏人嘛,又不是自家部落的事。
  苏赫阿那还在沉吟,林一想了想问道:“刀是格桑嘞?不应该啊,刀挂身上被偷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赵春儿没吭声,她听不懂雪域话,刚才问案,扎哈额真是用魏语问的,雪域的权贵大多通晓魏语,苏赫阿那建立部落也开始学习,而且学得很好。反倒是苏赫部落的魏语化,是六年前王澈来了之后普及的,普及的是他那正宗齐鲁方言,而正常来说雪域贵族都是学洛下音的,音准不准那是另外一回事。
  苏赫阿那没有计较凶器的问题,看了一眼赵春儿,说道:“按照魏人的律法,奴杀主该判腰斩,家眷绞刑。在雪域,其他部落没有严格规定,一般是不能活的,但是,苏赫部落没有奴隶。”
  他浓烈的眉形微微聚攒,又慢慢舒展而开,“你杀二人,是为报仇,照你所说,贩奴队一开始将女眷视为重要货物没有进行欺辱,是这被杀的妇人和少女称你为没受过教养的丫鬟,不值钱,而这妇人主动招人欺辱于你,这事可有人证吗?”
  这一通话全是纯熟魏语,赵春儿自己都说不了这样流畅的洛音,自然是听得懂的,她抿唇犹豫片刻,低声说:“这事众人皆知,只恐那些世族贵子不肯为我证明。”
  林一马上窜了出去,没多久一手一个,一个是裹着毛皮褥子满脸懵的病歪歪小胡子,崔殊字异人,一个是熟睡中被抓出来,半路上还倔强地束好了发带的姜命姜造化。
  两人住一个帐子,离得最近,林一什么案情都不解释,直接问他们:“这丫头说你们被贩卖的路上,她被贩奴队的人欺辱,是这个、这个死在地上的人极力促成的,有没有这回事,你们两人不要对视不要思考,直接说!”
  母女二人都死得很快,妇人站在火炕底下的时候被刺死,人就倒在火炕边,赵小姐则是被变故惊到从床上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杀,尸体倒在炕上的。现在众人聚在火炕的过道边在断案,处于第一现场,不远处还有几个火炕的老人竖着耳朵听,几个老人凑一床还点着酥油灯,倒是没有几个明目张胆凑过来看热闹的。
  即便林一说了不要对视不要思考,但崔殊和姜命两个都不傻,虽然没有对视,但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大概清楚了事情原委,崔殊第一个说道:“有这事,当时大家自身难保,都是坐笼子或者被捆着,我们都不想说话,这妇人没有被捆着,经常过去找贩奴队的人说话。”
  姜命点头道:“另外两家女眷的丫鬟没有受欺,贩奴队是为牟利而非单纯行恶。”
  赵春儿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一直接定了性,凑近了赵春儿,鸭嗓低沉:“那就是报仇嘛,俺不懂刑律,就按照俺的想法来了啊!死的该死,俺也不说你多杀一个这事,杀人上头了要连坐也是常有的,但是连坐啊,不可能不判你。这样,你充军吧,身手这么好用来杀人犯案浪费了,俺给你定个指标,你在战场上必须在先锋的位置,死了就算你赎罪,没死的话,当你杀敌二十,就算你赎了罪名。”
  赵春儿最初听见充军二字,浑身打了个颤,女眷充军在魏朝多半是做营妓,年老色衰的不仅做营妓,还要苦役,但越听越是迷茫。
  怎么好像……不是营妓,而是正常士卒?还说到了杀敌?用杀敌来赎罪?
  苏赫阿那对林一的判罚没有意见,他对赵春儿有些许的怜悯,原本想的也是判刑而非偿命,现在这个充军,大约也可以算作刑罚的一种,是合理的判决。
  林一把赵春儿的捆绑解开,把证物剥皮刀揣了起来,明天要带给格桑,顺便问问格桑,挂在腰上的东西是怎么被“顺”走的。
  雪域部落,断案就是这么快,都不用一遍二遍过堂,总之就是凑一起开个会就完事了,程序上漏洞很大,很容易出现冤假错案,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在意,什么条件啊还过堂,整个部落能凑出几个识字的?
  严格来说,林一也算个半文盲,在绝大部分都是小篆书写的情况下,她只认识隶书这一种简化版文字,但是她真的很忙,没时间去学一门更复杂的课程了。
  回去后补了个回笼觉,依依惜别了昨晚没能吃上的好东西,林一歇了一个白天。苏赫阿那列好了一封援助黑石部落的清单,按照林一的要求,预估了开春时候需要的黑石还款,一式两份各自留存,然后苏赫铎带了两千多的骑兵和大量铁勒高车来押送货物。
  晚上,格桑收拾了一个药箱,两套衣裳,冬季雪域人通常不会换外头御寒的厚重衣物,只是定期更换贴身衣物,厚衣难洗尤其是皮毛,像林一身上穿的熊皮大衣一类,大都是用雪搓吧搓吧,就当洗过了。
  林一把格桑带出了部落,再次上演了一幕就地褪衣,但格桑比较冷静,没有想歪,最多疑惑可敦是不是又突发恶疾……直到看到一个鸟头冒出来,但她虽然惊诧,脸色却没有太多变化。
  林一用翅尖把自己的衣物,尤其是那件熊皮大衣推到格桑面前示意她一起打包,然后口吐人言:“我不好骑,背上翅膀挥动的时候迎着风,你喘不过来气,所以我用绳子捆好你,把你挂在胸口,然后一只爪子托着你,放心没事的!”
  格桑欲言又止,虽然我年纪上来了心态比较好,也没有大喊大叫什么的,但是可敦啊,你至少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解释?
  林一忘记了,等格桑打理好一切,她低头过来挂好绳索,爪子不轻不重抓稳格桑的腰,等她的脸埋进蓬松的胸羽里,立刻如同一枚出膛炮火。助跑几步,单侧近四米的大翅膀从鸟身侧处三折叠而开,巨鸟一飞冲天。
  芜湖起飞!
  第60章
  风雪路难行,早出发的苏赫铎预计要走五六天的路程,就这还是仅算骑兵速度,没算上货物的拖累呢,但林一夜半就飞到了。她匆匆把格桑放下来,很快就去了病人的帐子里。
  帐子不够用,这些都是原来的督工睡的地方,黑石部落人太多,现在还是有些人住在矿坑里,不过身体虚弱些的都被林一安排进帐子。其他只能等苏赫部的援助,林一不可能一天吃百八十顿往返飞百八十趟送厚重的毡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