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顺颂商祺      更新:2025-09-11 09:33      字数:3377
  许见深尽量平静地说:“首先,我没干预过你的工作,也无所谓你的混音团队选谁。
  “至于我父母,他们两年才回国一次,连我都很少联系,应该很难隔着大洋特意向你表达‘不喜欢’。”
  许见深像个十足冷静的逻辑学家,连气话也说得井井有条:“我知道,你歌被毙了,又纠结综艺的事,心情不好很正常。可你因此曲解、指责我,以及我父母,这同样很伤人。”
  陆非晚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每次都是这样,他试图抛出情绪,他在求救,可许见深只是高高在上地,抱着胸看他,连反驳都很平静,衬得他更加难堪。
  陆非晚忽然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捏紧铺满的曲谱和纸张,把它们撕得粉碎。
  “我只是想,能做我喜欢的事情……”陆非晚扔掉纸屑时眼里有泪水,是那种许见深看不懂的、复杂的、纠结的泪水,“我就想靠音乐养活自己,不想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也有错吗?”
  白色的纸片扬在空中,在某个瞬间,像鹅毛大雪。
  许见深看到陆非晚眼睛中过载的痛苦,觉得自己心口也一阵疼。
  “没有错。但我们刚才聊的不是这个。”许见深淡淡地说。
  “不管是什么,我不想再聊下去了。”陆非晚语气痛苦,“一个说天一个说地,根本就说不通。”
  许见深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变成这个走向,只能暂停止损,“我初衷是真的担心你,想要解决问题,但光我一个人努力不够。”
  又是这样,说一不二的,冷冰冰的,属于许总的命令,陆非晚想。
  卧室的灯光昏黄温暖,许见深向前挪了一步,带着影子也靠近桌面。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影子忽然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墙壁。
  许见深没有想到,“夏虫不可语冰”这句话,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再往前走,也不再试图劝解,头也不回地下楼。
  【作者有话说】
  想跟许总学吵架
  第8章 戒指摘下来吧
  沟通并不成功,两个人都不开心。
  许见深开始认真思考陆非晚提到的,“说不通”。
  如果是以前,他认为这句话是伪命题。他们携手拿过一座又一座金灿灿的奖杯,是世界上最通懂彼此的人。
  许见深跟陆非晚第一次见面是在冬天。彼时许见深还在给人做外包,日复一日地,拿着公司给的模板,做机器似的工作。他总会在既定的模板里加入自己的想法,有首歌他熬了三个大夜才混出来,却被署了组长的名。他当时已经想要辞职创业,为了积累资源和经验,只能在组内忍气吞声。
  陆非晚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执拗又耀眼的唱作人,在路灯和初雪下演奏,一下子击中许见深。于是两个困兽互相取暖,顺理成章走到一起。
  许见深拿出几乎全部积蓄给陆非晚做歌,为了节省成本,他还亲自参与了《磁暴》的混音甚至编曲工作。
  凭借这张专辑,陆非晚的才华被音乐厂牌发掘。这家厂牌后来发展成独立音乐发行商,也就是后来的甘潮。
  陆非晚在签进甘潮后,又接连出了几首火爆的新歌,他将第一桶金交给许见深,支持许见深出来创业。
  从此,二人保持着深度捆绑关系,陆非晚的几乎每一张专辑的混音都由许见深牵头,“兖港”的名号也因此打响。
  他们一起赚了数倍于投资的钱,但许见深总会想起,自己唯一称得上亲手制作的、真正自由发挥过的,《磁暴》。
  其实这首歌并不被歌迷买账,彼时的录音条件实在糟糕,编曲师也因为缺乏经验略显青涩。没过多久,这首粗糙的处女作被甘潮公司出品重制,更新潮、更精致的《磁暴(重制版)》活跃在各大音乐榜。
  而标注着“混音、编曲、母带:许见深”的粗糙版《磁暴》,则消失在茫茫歌单里,成为粉丝们不愿提起的“黑历史”。至于这行署名,则再也没在别的歌里出现过。
  许见深一点也不喜欢重制版的风格,他执拗地认为,自己的编曲更适合那些词作。
  许见深从床头柜里翻出压底的初版《磁暴》,盯着它看了很久,又放了回去。
  感情的事他很想找人求助,可惜朋友大多单身或不婚,父母已经保持开放式关系多年,观察样本多而佳偶案例少,没有人能教他处理这种关系。
  通讯录里,唯一一个能给建议又不必担心见面尴尬的人只有一个,叫林晓山。
  林晓山是位木雕师,最近在北方海岛开了家民宿。许见深在出差认识了他,因为性格相投、年龄相仿,很快熟络起来,近几年一直保持联系。
  林晓山的前任遍布大江南北,但历任对他评价居然都还不错。
  许见深找这种风流韵事无数的人聊情感,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无奈感。
  许见深打开对话框,问:[晓山哥,在忙吗?]
  林晓山回得很快:[谁会在这个点忙?]
  许见深说:[怕你有约会。]
  林晓山说:[今天没有。]
  许见深犹豫了一会,回复道:[以前你给我推荐过一家婚姻咨询室,你还记得吗?]
  林晓山笑道:[哟,怎么了这是?]
  许见深说:[想去看看。]
  林晓山可能是第一个告诉许见深,他跟陆非晚相处方式有问题的人。
  那时候许见深没有体会,圈内人人艳羡这对眷侣,因此林晓山推荐的咨询师也想不到要去联系。
  现在许见深找过来,林晓山并不觉得稀奇。他把微信推过去,说:[这家。]
  许见深:[麻烦了。]
  林晓山:[没事。好好的。]
  许见深:[我们会的。]
  “没说你们,我是说你。”林晓山发来语音,强调道,“谁管他了?你好好的就行。”
  许见深愣了下,琢磨出话外的意思后,觉得心里有点酸酸涨涨的。
  戒指还在他手上,只不过尺寸已经不合适了,硌得手指有点疼。
  许见深转着戒指,想起第一次见闻杨时,对面提醒自己要记得去改圈,否则尺寸会越来越不合适。
  这么浅显的道理,连陌生年轻人都能看穿,而许见深到现在也没找到闲功夫去修理——无论是那个大一圈的戒指,还是现在被判为“说不通”的感情。
  是该抽空去修修了。
  许见深的手指顿了顿,认真打字:[收到了,谢谢晓山哥。]
  这晚陆非晚不出意料地没进主卧,在音乐间写了一晚的歌。许见深辗转反侧到凌晨,不知失眠到几点才入睡。
  次日,许见深违背生物本能,顶着黑眼圈到达公司。
  前台见到老板来,立刻举着公用的前台电话说:“许总您来了!有人找!”
  许见深走向她,只睡三个小时已经很疲惫,但私人情绪不能带到工作里来,他习惯性笑着:“一大早干嘛呢,我还当天塌了。”
  “没塌、没塌,就是有您电话。”前台嘿嘿乐着,把话筒递过去,“一个男生,说是您认识。”
  打公司电话找人,通常不会是私交,许见深以为是哪位没合作过的客户,便换上不出错的职业语气,问:“您好,请问哪位?”
  “我,闻杨。”
  跟工作无关,许见深的语气瞬间轻松不少:“噢,闻杨,怎么了?”
  “昨天你的本子落在我这。”闻杨那边说话声混着翻页声,“怎么还你?”
  兖港批发过上百个本子,许见深已经不记得落的是哪一个,他无所谓地说:“也没记什么重要的,不用还了。”
  对面的翻页声加重了许多,闻杨说:“有几页,写了些地址跟号码。”
  许见深这记性说好也好,说差也差,可能是因为工作占了大脑太多资源,其他杂事没存储空间,只能诉诸笔头。
  纸面上记着的估计是客户信息,许见深想了想,觉得遗落在外不太好,于是说:“这样吧,下周去陈教授家,顺便带给我?”
  “可以。”闻杨话锋一转,“但我时间不一定。”
  闻杨刚回国,正是从学校到社会的关键过渡期,要争取橄榄枝还要挥剑斩荆棘,行程的不确定性很大。
  许见深表示理解:“这样吧。你先加我微信,你要是临时有事,咱们就另约时间。”
  闻杨立即同意:“好。”
  许见深报了串号码,闻杨刷刷记完,说:“加上了。”
  许见深给的是工作微信,没设权限,只要搜索添加就能通过。他打开备用手机,发现好友列表新增一人。
  闻杨的头像是一束追光,昵称叫“Unchained”,最新的朋友圈是演出现场视频。
  跟昵称一串公司名称、朋友圈永远三天可见的许总比起来,活人感强了不止一点。
  许见深加完闻杨后就没再管工作手机,他拿私人微信给陆非晚编辑了一段话,大意是约他时间,想近期去林晓山推荐的情感咨询室那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