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顺颂商祺      更新:2025-09-11 09:33      字数:3278
  “又起风了,早点睡。”许见深看着窗外,颔首道别,“晚安。”
  纯白色的背影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闻杨靠在门边,久久没关上门。
  他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将手中香水往空中喷了喷,然后闭上眼,仰起头,像享受盛宴的饕餮,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见深回到房间,满腹疑云。
  他知道闻杨很不对劲,也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悄越了界。
  可这些本就不该发生的。
  闻杨和许见深不一样,他必须要在闻家站稳脚跟,要获得世俗意义上的价值,会事业有成,功名双修,会有美丽而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这样想着,许见深只能强行将心事压回去,躲开闻杨炙热的眼神,只留下一个失落而坚定的背影。
  次日一早,许见深便问林晓山最近的医院在哪,等到路面解封,拉着闻杨出门就医。
  路不好走,排水排了一天,积水依旧淹没脚背,到处是鱼虾的尸体,还有来自远海的藻类。
  灾难后的医院人满为患,大厅里摆满担架,上面躺着在风暴中受伤的人。急诊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散发着血肉腐烂的味道。
  许见深和闻杨匆匆穿过人群,在科室门口等待叫号。大部分医生都被抽调到急诊区和外科救急,其他科室病人不多,但医生更少。
  等到中午,闻杨才进诊室。
  医生检查完骨骼和筋络,又抽血化验,折腾到下午才出结果。
  闻杨走出诊室,手上戴着固定器,许见深帮他拿厚厚一沓的检查材料。
  “发炎了,骨头有点移位,问题不大,再固定一阵子就好。”闻杨说。
  许见深知道情况没闻杨说的那么好,没想到骨头还出了问题,他非常庆幸自己把闻杨拉出来看病。
  “这么严重?那你千万别磕着,也别碰着。”许见深比闻杨紧张,将他左手上唯一一张纸也抽出来,替他拿好。
  回到民宿,林晓山见他手上戴着固定器,吃惊道:“怎么了这是?”
  闻杨简单解释完,接受来自林晓山和孟延州的关心。寒暄段时间,闻杨说自己想回屋,林晓山忙让开,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许见深原先住的房间渗水严重,正好原先空出几间房,林晓山让他转去别的屋子,不过跟闻杨还是邻居。
  电力还是没恢复,应急灯忽明忽暗地闪烁。
  许见深尝试打开手机,信号依旧微弱,接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
  突然与铺天盖地的网络信息隔绝,晚上变得格外漫长。许见深听着窗外骇人的雨声,实在没熬住,睡着了。
  约莫十点多,许见深听到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
  外面应急灯已经关了,闻杨的手机也早已没电,许见深怕他看不见路,便翻身下床,打着手机照明灯出门。
  闻杨披着薄薄的外套,正摸着墙壁往外走。看到光源,他愣在原处,问:“吵到你了吗?”
  许见深走近,手机往上抬了抬,以便照到更远:“不是,我正好要出来。”
  光源越来越近,光斑从地面来到闻杨的手上。
  “这么晚怎么还出来?”许见深指着他戴着固定器的手,吓小孩似的,“小心骨头移位。”
  闻杨用可以自由活动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那是从许见深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次为庆柏村写的歌。
  “上次的歌我还留着,就剩收尾了,我想出来写完它。”闻杨抬起自己的手,示意自己不方便活动,需要协助。
  许见深没犹豫:“我帮你。”
  许见深从自己的房间搬出来两张凳子,面对而坐。闻杨的手不方便,他就帮他铺好纸,再撕一张新纸在旁边做记号。
  闻杨低着头,认真复盘上次的曲子,轻轻哼调,遇到不顺口的地方,就在上面改两笔,时不时会问许见深的意见。
  许见深干混音很多年,但帮人参谋词曲还是头一回。他从听众的角度说了很多,在想法奔涌出现时还帮忙写了几句歌词。
  “这里很好听,可以重复一遍。”
  “空一拍,再近副歌。”
  “模仿鲸落的声音。”
  闻杨左手还打着固定器,只能用右手写字记词,中途有几个音需要改,闻杨问许见深能不能帮他把吉他拿来,试试调。
  许见深问:“你的手能弹?”
  闻杨说:“又没说我弹。”
  许见深没懂,取来吉他后,闻杨摆摆手,把琴推回去,“我记得你也会弹。”
  作为混音师,很难不学些乐器和乐理,许见深确实会一点吉他,但他不知道闻杨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你怎么又知道了。”许见深抱着吉他,在闻杨面前坐好,“闻杨,我怀疑你有很多秘密。”
  闻杨摊开手,像是在说冤枉。
  “要什么?”许见深轻轻扫弦问。
  “一个属七和弦,”闻杨说完,左手指着草稿上的音符,“到这里转D调。”
  许见深会意,左手摁出和弦,滑弦弹出一个漂亮的滑音。
  闻杨轻声哼着歌,末尾几个音跟昨天有点区别,是根据和弦走向改的。
  弹着弹着,闻杨不再给提示,许见深凭借经验和灵感,开始自己发挥。
  混音师的经验对于伴奏和编曲也有受用,和弦就像流水一般,自然而然地出现、流淌。
  闻杨的声音忽然变小了,他举起手机,面色平静地看着屏幕。
  许见深猜测,他是在备忘录里记录改动过的细节。
  一直盯着别人的手机不礼貌,所以许见深低下头,认真地为闻杨伴奏。
  闻杨却并不只满足于这些,哼到一半时忽然停下来,问他这一段的词用什么韵脚更好。
  许见深并不懂词,只是凭借朴素的情感和现有的环境,说:“不知道……海吧。”许见深看了眼窗外,“或者雨。”
  闻杨笑了笑,说可以。
  后来闻杨的手机放下来,靠在水杯旁立着,闻杨时不时去看它一眼,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写歌。
  聊着外面又刮起风,昏暗但高饱和度的深蓝色充斥在他们周围。
  许见深借着并不清楚的光,抬头时看到闻杨眉眼——纯澈的、锐利的、锋芒毕露的。
  这样一个耀眼的人物,在医院独自度过成人礼,那时会在想什么呢?
  还好阳台上的风够大,能够吹起桌上的纸张,止住某些令人失控的想法。
  最后一个音符改完之后,电力也终于恢复。
  许见深的笔记本被记得密密麻麻,连最后一张空白纸也填满了。
  “这本子就放你那儿吧。”许见深见闻杨作势要撕,劝道,“也没什么重要信息,一大半都是这首歌的草稿。”
  闻杨睁大眼睛:“送我?”
  “嗯。”
  “谢谢啊。”闻杨说完,开心地把写了字的那面摊开,放在桌子上,“我很喜欢。”
  许见深心说一个本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礼物。奇怪间他看向本上的字迹,觉得莫名眼熟。
  他有两次跟闻杨共用本子,一次是在LiveHouse,还有一次是在岛上写歌,但除却这两回,许见深总觉得还在哪见过这个字迹。
  略加思索后,许见深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手腕。
  他曾经收过一个贴着便利贴的药袋,当时他以为是陆非晚送的。
  可是药袋上的字,和本子中的笔迹,居然一模一样。
  第44章 所以,不推开我吗?
  既然药是闻杨送的,所以,他们之间的羁绊并非从上岛才开始,也许远比许见深知道的更久。
  得出这个结论,许见深除了惊讶外,还有一点紧张和担忧。
  他之前跟闻杨相处一直问心无愧,可现在,在接二连三的越界面前,他不再有底气。
  闻杨的家世如此复杂,兖港和风闻的合作才刚刚开始,闻杨跟陆非晚又有那么深的关系,他们在圈内还有许多共同好友……
  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许见深轻松不了一点。
  楼下积水已经被抽空,只有少数低洼处还反着水光。
  新的箱子摆在院子里,林晓山将救援队分发的物资按人头分好,还在上面写上房间号,高声喊他们过来取。
  许见深便起身下楼,取回自己的那份,说“谢谢晓山哥”。
  “诶,别忙着谢。”林晓山毫不客气,“你那份说不定还得充公给我做大锅饭呢。”
  许见深当然乐意:“可以,灶台修好了吗?”
  “没,我找了个酒精锅。”林晓山朝他手上的物资努努嘴,“反正一个人也没法做这些菜,不如一块儿烫烫吃了得了。”
  许见深同意:“那我跟你一块儿弄。”
  “别,我叫小闻来。”林晓山摆出婉拒的手势,“就你那厨艺,跟孟延州似的,还不如不来添乱。”
  说罢,林晓山扯高嗓子喊:“拨片弟弟,有空做饭不?”
  许见深皱眉:“你好好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