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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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待我 更新:2025-09-11 09:40 字数:3291
出了命案,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已封锁现场,刑部主事也前往案发现场,然后根据现场情况写折子上奏。
宫外因西羌降臣突然死亡而议论纷纷时,梁靖正在乾安宫。
他入宫的时候萧宴宁正在批折子,他让梁靖不必多礼,梁靖纠结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听话。要是以前,殿内又没其他人,梁靖早就站起身了,现在他心里有鬼,有点心虚不自在,所以在那里磨磨唧唧。
萧宴宁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起来说话。”
梁靖不再纠结了,站起身。
他站了一会儿,萧宴宁愣是没再看他,梁靖知道萧宴宁不高兴,他咬了咬嘴,瞅了一圈,看到御案上的墨水还有一半,他巴巴道:“皇上,臣为你研磨吧。”
萧宴宁轻飘飘地嗯了声,梁靖快步上前开始研磨。
萧宴宁今日折子批改得格外认真,折子在他手里过了一道又一道,梁靖这墨研得就有些心不在焉。
有好几次,他想开口说什么,但看着萧宴宁冷峻的侧脸,他又没说出来。
感受到梁靖几次递过来的目光,萧宴宁终于放下笔施施然朝他看去:“有话要说?”
梁靖放下墨就想行礼:“臣有罪。”
萧宴宁都被气笑了,他啧了两声阻止他:“说话就好好说话,跪什么跪。”
梁靖抬眼瞄了他一眼,又在那里吭哧了半天,声音有些压抑:“皇上,耶律赫等西羌来的降臣,死……都死了。”
萧宴宁点头敲了敲御案上的折子,他道:“我知道,”
梁靖闭了闭眼,小声地实话实说:“是臣做的。”
他对西羌一直有恨,这种恨从儿时起,到现在也无法消除。耶律赫带人入京时,他远在云州,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也配出现在大齐京城,他们根本不配活着。
天下谁不知道他梁靖和西羌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回京时,他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人。他本来也没打算给这些人好脸色看,结果他还没见到耶律赫,就出了梁牧的事。
救治梁牧的过程梁靖根本不想回忆,即便是做梦,也全是血,全是痛苦的吼叫声。
梁牧在昏迷期间,一直断断续续说着胡话,他的记忆很混乱,一会儿喊着父亲兄长快逃,他断后,一会儿喊着有本事你们杀了我,更多的时候梁牧都在无意识地抱着身上的被褥身姿僵硬,嘴唇都被咬破了,浑身是冷汗……
他在无声地喊疼。
张善说,梁牧这是受了太多疼,太多罪。
梁牧身上的毒已解,可他的思绪还残留在噩梦中,以为自己处在变成药人的过程中。
那是一场噩梦,他清醒的时候日日夜夜都在生不如死的疼痛中度过,那非人的日子刻在了骨子里。
他很疼。
梁靖看着这样的梁牧,心底涌出无限的恨。
耶律赫是西羌王族,他自然知道把人变成药人会经历什么。他们就那样让梁牧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具傀儡,从此庇护着杀害父兄的仇人,利刃却对准了他曾守护的人。
梁靖心道,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这么折磨人,把人害得生不如死,结果只需要一句投降,就能平安无事。
梁靖其实并不像萧宴宁看到的那样无害,他八岁历经父兄阵亡,自己成了梁府唯一的男丁,他太早失去庇护,太早历经苦难,他十四岁就上了战场。
他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手上都是鲜血,他心底满是戾气。
在萧宴宁面前,他表现的那般纯善无害,他不想让萧宴宁看到自己暴虐的一面。
那样的他应该留在战场上,不该被喜欢的人看到。
也许有人觉得西羌已亡,耶律赫等人又已投降,一切一笔勾销,梁靖很多时候想的是血债血偿。
看着备受折磨的梁牧,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梁靖就对耶律赫等人动手了。
他不是脑子一抽才做的这件事,他很清醒。
因为刺杀事件,耶律赫等人并不受看重,他在这些人的住处溜达几天,漏洞很轻易就寻找到了。
他是兵部侍郎,又兼京营戎务,被西羌害死的大齐将士很多,他要杀耶律赫很方便。
他把刀架在耶律赫脖子上时,耶律赫吓破了胆,他痛哭流涕说自己已经投降了。梁靖看着他说,想投降过富贵闲人的生活,那先去地府问问数万西北将士的英灵同不同意。
如果他们同意,可以把耶律赫再送回来享福,不同意,活该这些人去死。
梁靖并不后悔杀耶律赫,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宴宁。
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萧宴宁,但他没做到。
萧宴宁那么聪明,听到耶律赫等人都死了,肯定知道是他动的手。
萧宴宁肯定也知道他是报私仇,是在泄私愤。
梁靖不怕别的,就怕萧宴宁对他失望。
萧宴宁看着可怜巴巴的梁靖叹了口气,他道:“我知道是你动的手。”
梁靖看向他,萧宴宁语气淡淡:“如果你没有动手,过两日,那些人应该也会因刺杀皇帝而遭报应。”
想对西羌动手的人不只是梁靖,还有太上皇,还有他,说不定还有其他朝臣。
梁靖抿起嘴,萧宴宁:“我有点不高兴。”
梁靖抬头,萧宴宁直视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这是肯定句,梁靖错开眼,他又不是傻子,他一进殿,殿内只有萧宴宁,左右随侍都没有,这说明萧宴宁知道他为什么而来,因为不想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连砚喜都不在殿内。
五城兵马司和刑部的折子还未递上来,萧宴宁早就知道了,说不定他动手的时候,萧宴宁派的人就在暗处看着他。
萧宴宁:“梁靖,做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怕我不答应?觉得你心狠手辣。”
梁靖急了:“不是,我……”
萧宴宁:“还是觉得我是皇帝,杀降臣不合适?又或者是觉得事情败露,我会把你交到刑部处置?”
后面那句质问有些重,梁靖当场就急红了眼,他道:“我没有。”
这群人,不值得脏萧宴宁的手。
萧宴宁:“梁靖,你到底在怕什么?”又或者是在他面前自卑什么?
梁牧成了那样,他要是还能嬉皮笑脸的看着耶律赫等人享受荣华富贵,那他就不是梁靖了。
梁靖是不是以为他在自己心里一直是小白兔模样?
殿内气氛有些沉默。
这时砚喜从殿外入内来禀,说是刑部侍郎求见。
梁靖退到合适位置,萧宴宁:“宣。”
刑部侍郎进殿请安后递上了折子,他说了耶律赫等人遇刺的事,刑部勘验过了,说了那些人身上的致命伤,还有大概的死亡时间。
最后刑部侍郎道:“不排除有仇杀的可能性。”
萧宴宁掀了掀折子,他悻悻道:“一夜之间都死了,莫不是坏事做得太多,遭了天谴。”
刑部侍郎:“……”
好吧,一句话,他瞬间明白了皇帝对这件事的态度。
第180章
萧宴宁搁下手中的狼毫,抬眸望向身侧凝视自己多时的人,修长的剑眉微微一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梁靖恍然回神,将手中墨锭轻轻搁下,他轻声道:“方才想到了耶律赫……”
“想他做什么?”萧宴宁纳闷,指尖在案几上轻叩:“想把他挫骨扬灰?”人都死了,还在惦记着,除此之外,萧宴宁想不出梁靖念叨耶律赫的理由。
梁靖也不是真的在想耶律赫,只是思绪恰好到了这里,听闻这话,他忙开口:“已经不想了。”
萧宴宁瞅了瞅他,见他十分真诚认真,于是换了话题:“梁二哥怎么样?”听张善说哪怕是解了毒,梁牧身体因中毒太久太深终究损伤寿命时,萧宴宁心里也不好受。
哪怕和梁靖没有这样亲密的关系,他也觉得梁牧命不该如此。
只是他不是神医,能做的只能是御医要什么药材,他都给提供上,尽量让梁牧未来的日子安康。
梁靖脸色露出一丝浅笑,他道:“他很好,今天比往常多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精神头也好了很多,还多喝了碗粥。就是偶尔还有些梦魇,不过问题不大。”梁靖是真的很高兴,能吃能喝就好,被药物损坏的身体在慢慢恢复,等再过些时日,身上的毒素就会排干净了,倒是人只会越来越好。
萧宴宁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只能慢慢来。
这时,砚喜前来禀告说是安王求见,萧宴宁:“宣。”
安王这次入宫求见主动提起了前往通州的事。
梁靖当年在西境时一直在安王手下当差,现在安王又在救治梁牧身上出了很大力,梁靖心里对他又敬佩又感激,听闻他要离开京城,这一走,两人不知何时再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舍。
萧宴宁也劝道:“年关将至,三哥不妨过了这个年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