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作者:时不待我      更新:2025-09-11 09:40      字数:3368
  第181章
  安王临行前入宫拜见芸妃。
  宁寿宫的朱漆大门半掩着,庭院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芸妃年轻时也曾有过争强好胜爬高之心,她心里明白自己异族妃嫔的身份,却总盼着安王能有个好前程——即便做不成九五之尊,至少也要做个不必仰人鼻息的逍遥王爷。
  所以安王去边境打仗,芸妃心里即便万般不舍,还是由着他去了。
  自从安王因私藏龙袍之罪入诏狱,芸妃那点心思便如风中残烛,倏然熄灭。安王在诏狱的那些天,她有空便在佛前诵经,一心一意只求安王能平安无事。
  以前芸妃怕孤独喜欢热闹,如今的她的心态格外平和,除了每天读读佛经上上香,宁寿宫的大门时常紧闭,连前来叙旧的嫔妃也都被婉言谢绝,时间久了,宁寿宫越发冷清起来。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当年的东海美人,如今脸上也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已有丝丝细纹,青丝间也悄然爬上了些许银白。
  听闻安王要去通州,芸妃眼中泛起一丝怀念之色。自从来到大齐,故土便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说起来通州与东海只有一水之隔,可对她而言,却比天涯更远。
  不过芸妃很快收回怀念之色,她看着安王,轻声道:“我倒是不想让你去。”
  安王:“母妃……”
  芸妃叹了口气:“朝堂之事我不是很懂,我只怕边关生变,皇上不信你。”芸妃对帝王的无情心有余悸,安王在生死上走了一遭,她是真怕了。
  安王:“母妃,皇上并非多疑之人,儿臣去通州,只是想守护一方平安。”
  芸妃凝视着安王坚毅的眉眼,她知道自己劝不住,话锋一转:“你有这个心也好。年后你父皇下江南,我也会一起,你我母子说不得能在通州见一见。到时你身边若能有个知心人,我也就无憾了。”
  安王神色微变:“母妃……”
  芸妃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我就那么一说,不是刻意要揭你伤疤。但人活着,总要往前看,你这辈子还长着呢,母妃老了,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至于后半辈子孤单。”
  安王喉头滚动,眼角泛起湿意:“是孩儿不孝……”
  “我儿这般出色,母妃不操心谁操心?”芸妃忽然昂首一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仍旧可见当年的风姿。
  安王怔了怔,不由破涕为笑。
  与此同时,萧宴宁去了福王府。
  梁牧刚拿剑耍了两把,以前都是靠着药物透支身体,如今底子亏损,只得多加以锻炼。
  听闻圣驾亲临,梁牧放下剑慌忙要行礼,萧宴宁疾步上前扶着他:“梁卿,不必多礼。”
  他倒是想叫一声梁二哥,又怕把人给吓到,毕竟梁牧刚刚恢复神智的人,大病初愈,要是被他刺激过头,那就不好了。
  好在梁牧本就有官职,虽多年未被人称呼,但称呼一声梁卿正合适。
  别看梁牧在梁靖面前嘻嘻哈哈逗弄起人来没个正经,他在萧宴宁面前格外恭谨老实,哪怕被皇帝亲自扶着,还是坚持行了个大礼:“皇上,礼数不可废。”
  梁牧心知肚明,他能在福王府养伤,已是天大的恩赐,要是没个眼力劲儿,就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了。
  萧宴宁现在可是皇帝,待他亲厚,多半是看在梁靖面上,这份殊荣让他如履薄冰。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梁牧怕今日的特殊会成为他日悬在梁靖颈间的利刃。
  萧宴宁看着梁牧的脸,脸颊上已经不再淌污水,脸上溃烂处已结痂,等伤痂脱落,相貌也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梁牧见萧宴宁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瞧,有些坐立不安。他心里骂了梁靖一声兔崽子,皇帝来也不提前告诉他,御医是交代他那脸需要见风,慢慢养,但皇帝来时,他至少可以把溃烂的脸颊用布包裹起来,也省得惊吓到御颜。
  不过让梁牧担心的事并未发生,萧宴宁脸上并未露出震惊之色,他细细询问一番梁牧的伤势起居情况,还说院子里的墨海可以任由梁牧指使,帝王态度温和的让梁牧心惊胆战。
  他是真没想到,萧宴宁和梁靖这份从儿时延续而来的情义这般深厚。
  梁牧心里怕梁靖僭越,脸上干巴巴地笑着,说着一些谢恩的话。
  萧宴宁看他这般诚惶诚恐,心下叹息一声,于是便问他伤好之后要不要随安王前往通州散心。
  梁牧聪慧,眸光一闪,当即会意帝王的意思。只是他到底和萧宴宁接触不深,他知道帝王是怕他被流言连累,但同时也怕帝王怀疑自己,到时连累梁靖,于是梁牧郑重道:“皇上,臣失智时却是做过一些无法避免的错事,过往种种,臣自当直面。”
  这是婉拒了随安王前去通州,萧宴宁点了点头。
  萧宴宁离府时,梁靖这从京营匆匆而归。
  众目睽睽之下,梁靖也只能在被帝王扶起身时借着宽大的衣袖作为遮挡,悄悄勾住萧宴宁的手指。
  年轻的帝王挑了挑眉,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这才离开。
  一旁的砚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抬眼望着天,心中的酸甜苦辣无人能感同身受。
  翌日,萧宴宁在乾安宫钦天监正使,帝王靠在龙纹凭几上,眼底泛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得安眠。
  萧宴宁神色有些恍惚道:“朕梦见一只丹顶仙鹤,素羽如雪,丹砂耀日。忽有一日,它浑身浴血振翅而去,朕原以为从此不得见……”说到这里,帝王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语气里有些喜色:“不曾想十数日后,它竟完好无损,复归而来,而且羽翼更胜从前。”
  钦天监低着头静静听着,心中闪过各种最近发生的事情,帝王话音刚落,他俯身语气惊喜地高呼:“皇上,此乃大吉之兆……”
  萧宴宁忙问:“此梦做何解?”
  钦天监继续激动地朗声道:“鹤乃仙兽,今日皇上梦中仙鹤浴血而归有涅槃之象。皇上当日受那西羌贼人刺杀,此梦寓意皇上命中劫数已过,往后必当福泽绵长。”
  萧宴宁:“……”他瞎瘠薄编的故事,没想到还能被人借着现实发生的事夸出来花样来。
  鎏金香炉内暗香浮动,萧宴宁目光穿过雕花窗棂,他抚掌而笑:“确实是吉兆,多亏有爱卿在能解此梦,朕原本还想着这梦是不是寓意着要见到故人了。”
  钦天监脑子飞快转动着,突然想到年下秦昭就要回京,萧宴宁和秦昭关系极好。
  这几年没见,可不是故人重逢吗?
  萧宴宁这是有意借梦提拔秦昭这个仙鹤吗?
  甭管是不是,钦天监则顺着皇帝的话道:“昔闻仙家养鹤,以为吉瑞之征,鹤者,故人之征也。仙鹤复归主人身边,却有故人重逢之喜。”他顺道还拍了下皇帝的马屁,仙鹤为仙家所养,皇帝梦到仙鹤复归,那不就是在说皇帝就是这仙鹤的主人,是仙家。
  萧宴宁:“……”
  好吧,看出来了,钦天监也不容易,等梁牧身份曝光,多给他发两个月俸禄。
  钦天监走出乾安宫后不久,皇帝梦中得吉兆的事情跟长了翅膀一样,从宫里传到宫外。
  皇帝的梦境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儿,不知情人在感慨不愧是帝王,做梦都能梦到这么吉祥的东西。知情人好比梁靖之辈,听闻这传闻,自然知道萧宴宁是在为梁牧的出现做铺垫,梁靖心道,萧宴宁真的是太好了,还真像是养仙鹤的仙人。
  ***
  安王离京那天,入宫拜别了太上皇和皇帝。
  骑马至京郊,于桑提了两壶酒为他送别,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也不想安王因自己被议论,所以特意选择在城外送安王一程。
  安王也没跟他客气,打发了随行人员后,自己就和一人一壶喝了起来。
  安王的酒量自然没话说,不过为了不耽误他赶路,于桑拿来的是比较清淡的酒。
  一壶酒下肚,安王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桑仰头饮尽最后一口烈酒,空酒坛在黄土路上摔得粉碎,惊起几只未曾远离的雀鸟。
  他抱行了一礼:“王爷,此去千里,臣祝您一帆风顺。”他是最清楚安王在诏狱里的种种,他平生没佩服过什么人,安王是一个。
  安王闻言轻笑,斑驳树影掠过他半边脸庞:“于大人有心了。”
  于桑朝他又拜了拜,翻身上马,准备回京。
  挥鞭打马之时,身后传来安王的轻叹声:“于大人,那镇北府司终究不是长久之地,若有机会,就脱离此处吧。”
  这镇北府司历来替朝廷做些脏事,镇北抚司指挥使向来以手段偏激残忍出名,明面上谁都不敢得罪,也能镇压下面的人,只是背地里不知道有多遭人恨,御案上每天弹劾于桑的折子都能自成一摞。
  俗话说一代天子一代臣,指不定哪天朝中的宠臣就是自己曾经审问过的,到时怕是落不了好。
  于桑回头看了眼安王:“多谢王爷提醒,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