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煅庚      更新:2025-09-11 09:44      字数:3276
  他会很小心,不会沾到这些有毒的血。
  他要陪祁纠一遍遍拔毒,这些一定都要由他来做,祁纠只要专心活着、专心呼吸,专心让那颗心脏继续跳就够了。
  郁云凉擦拭干净那些血迹,又解开水囊,倒出清水给祁纠漱口,换了新帕子帮他擦。
  他并不把祁纠留在马车上,马车太危险了,目标太大,谁都可能盯上。
  郁云凉在马车里留了个诱饵,确认四周无人,抱扶着祁纠躺在荒墙矮树下,将压倒的草全扶起来。
  这片草是香茅草,能驱虫,他还给祁纠带了药枕,不会有蚊虫毒物靠近。
  祁纠半闭着眼,靠着药枕躺下,胸口缓缓起伏。
  “殿下在这等我。”郁云凉帮他整理药枕,低声说,“下面垫着兔裘,殿下冷了,就自己扯出来盖。”
  祁纠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了解。
  “暗匣里有水,有甜汤,有一点酒髓。”郁云凉掏出两个匣子,“另一个有护心丸药,有荷花酥,有糖渍梅。”
  系统:“……”
  “发什么省略号。”祁纠在内线拒收,哄着小公公,继续轻拍那只护着自己的手。
  郁云凉耐心地慢慢教他:“殿下累了要知道歇着,困了要知道睡觉。”
  郁云凉:“睡觉就是闭上眼睛。”
  祁纠:“……”
  他睁开眼睛,看见郁小公公眼里的笑意,才想明白这狼崽子居然学会了跟他开玩笑,没忍住笑出来:“……行。”
  他打了个呵欠,索性真就懒洋洋闭眼,幕天席地开始睡觉。
  郁云凉摸了摸祁纠的眼睛和脸颊,他护着祁纠,抬头看向那个隐蔽的小城门。
  今夜暗流涌动,江顺鬼鬼祟祟暗中出宫,怀里揣着那个能要他命的匣子……看方向,是要往那片宅子去了。
  殿下教他的都是对的,这时候待在外面,比在家安全。
  郁云凉俯身碰了碰祁纠的额头,最后整理药枕和兔裘,发现祁纠有一缕头发垂下来,就仔细帮祁纠理好。
  他重新戴上兜帽,握住匕首身形掠出,无声无息潜行,跟上江顺的马车。
  ……
  祁纠躺在草丛里,左手甜汤酒髓、右手荷花酥糖渍梅,问系统:“走远了吗?”
  “走远了。”系统举着望远镜,“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祁纠:“唉。”
  系统忍不住要笑,从他那偷了个糖渍梅吃:“谁叫你哄他?”
  祁纠每次哄郁云凉,就任凭小公公细致照顾,几乎有些放纵的架势……让郁云凉到了这一步。
  郁云凉终于开始给祁纠买零食了。
  再接下去,系统其实很怀疑,等过段时间正式拔毒的时候,郁云凉会给祁纠带回来糖葫芦、拨浪鼓和面人糖画。
  祁纠自己琢磨一会儿,也失笑摇头,撑坐起来,从袖子里摸出柳枝。
  他盘膝坐在柔软的兔裘上,慢慢把玩那根柳枝,找了几片看着最顺眼的叶子,摘在手里。
  风向悄然一变。
  今夜负责巡宫城的是锦衣卫,锦衣卫的两个镇抚使带人执夜,走着走着觉得不对,错愕回身。
  跟在后面的人不知何时越来越少,竟只剩下茫然四顾的几个,被换了身利落飞鱼服的废太子搭住肩膀。
  这几人面色惊恐,只觉颈后大穴先麻后痛,竟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喉间咯吱着僵硬倒地。
  镇抚使脸色齐齐变了,其中一个拔刀便扑上去,被锋利如刀的柳叶在腕间一划,手上骤然失力,那虎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祁纠随手以柳枝钉他周身穴道,内力运到丹田,胸腔震了震,又有血沿嘴角不停涌出来。
  他浑不在意,随手抹了,弯腰抄起那把虎头刀,在最后一个吓瘫在地上的镇抚使喉咙上贴了贴。
  镇抚使认得他,却从不知他有这等身手,魂飞魄散:“殿,殿下……”
  “借块腰牌。”祁纠照他腰间一薅,“皇上在寝宫,还是丹房?”
  镇抚使吓得面无人色,一口气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皇上这几日都在丹房,忧心忡忡着求仙问药,又想长生,又想弄出点什么药叫孽障听话。
  因为那些该死的童谣……皇帝一时不敢叫沈阁死了。
  ——有些人重权势、有些人重脸面,他们这个皇帝最重脸面。明明能做出那些事,却又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史书上留个亲手杀子的罪名。
  皇上只想叫沈阁变听话,为这个叫人炼药,听说已经有些成效,明日大朝就要赐沈阁一杯酒……
  祁纠点了点头,他身上的毒仍在肆虐,血气翻涌不停,索性将那刀反手往腕间一划。
  泛乌的血汩汩涌出,镇抚使知道它有毒,一时魂飞胆丧,手脚并用着仓皇爬远。
  镇抚使腿软得跑不动,惊恐地盯着这个为了延缓毒性发作,居然能面不改色自行放血的废太子。
  祁纠看血放得差不多了,就从他身上割了块布,将腕间伤口缠住,咬着打了个结。
  他被郁云凉塞了一叠帕子,站在原地合计了一会儿,还是回去打开暗匣倒了些水,浸着帕子把血全擦干净。
  那个吓瘫了的镇抚使,被祁纠拎着摆了个勇猛的姿势,把另一柄狼头刀塞进镇抚使手里。
  回头万一小公公跟他算账,他就说是锦衣卫先动的手。
  ……
  “殿,殿下。”镇抚使看着那柄雪亮的虎头刀划来划去,吓得奄奄一息,“您——想做什么……”
  祁纠不做什么,就是处理一下伤口和作案现场,顺便摸了个糖渍梅吃了。
  确认了没什么遗漏,祁纠就以刀撑着地起身,抹去唇角血痕:“去看看皇上。”
  “孤看上了个君子良人,长得很好看,以防来日不测……”
  废太子慢悠悠晃荡,抛了抛那块御前行走的腰牌,不紧不慢隐进夜色:“……先找他赐个婚。”
  第33章 把箭射完,我就好了
  皇帝并不难找。
  祁纠换了锦衣卫的飞鱼服, 拿着那块御前行走的腰牌大摇大摆,就这么进了丹房。
  炼丹的道士吓得腿一蹬,昏死过去,没了动静。
  皇上从未料到这逆子竟能胆大包天, 随心所欲到这个地步。厉声呼喝着叫人来护驾, 手却抖得慌张, 连那一杯给他准备的酒也端不住。
  没人进来护驾, 祁纠进来的路上,顺手在寝宫扔了点回礼, 相当不客气地也炸塌了一片。
  宫中当值的护卫宦官全涌过去, 抓刺客、灭火、找江大人……一时混乱到不成,丹房这里反倒没了什么人。
  就算有个把跑得慢的、反应迟缓的, 也叫祁纠这一路上顺手放倒,拖进墙角高卧去了。
  “就写个诏书,用个印。”
  祁纠拄着虎头刀,盘膝坐在炼丹炉上,低头指导摔了三跤的皇帝:“没什么难的, 我说你写。”
  他又没要禅位诏书, 不过是要张赐婚的, 再让内库出点银子,掏点像样的绫罗锦绣、金玉珠宝。
  给废太子赐婚,赐的还是个阉党宦官,这种荒唐事够正史野史凑一桌喝上三壶了, 不可能真有什么效用——要真有, 偌大个礼部从上到下, 可能要齐齐吊死在宗庙明志。
  祁纠也没打算让它真管什么用,无非是拿回去逗小公公, 圣旨诏书用的是上好蚕丝,适合糊窗户。
  ……
  皇帝盯着这个视皇权天威如玩物的逆子,越发认定了里头装的一定是哪来的精怪厉鬼,既惊且怒:“你竟敢,竟敢——”
  “敢。”祁纠拿刀拨了拨那杯毒酒,低头挺耐心地指导,“写。”
  皇帝:“……”
  “悠着点,别真给气死了。”系统提醒祁纠,“好歹也是皇帝,有天命的,死了扣钱。”
  毕竟皇帝这东西……不论好坏,算剧情主线。
  他们只是来送金手指外卖的,要违反原本的剧情进度,提前弄死皇帝,也就相当于强行更改剧情主线。
  扣钱也就算了,改到这种程度,还多多少少要受反噬。
  这种反噬放在平时好说,放在现在的祁纠身上,未必还能让他这一口气撑上十年,安然无恙陪着郁云凉。
  祁纠有数,点了点头:“我这不是在跟他好好商量。”
  系统看着手边就是毒酒、脖子边上就是钢刀的皇帝:“……”
  一定不能让郁云凉知道,他身虚体弱一步三咳嗽的殿下还有这一面。
  凡是祁纠教的,郁云凉什么都学。真要连这个也学了……他们可能会得到一个每天把匕首架在皇帝脖子上,从内库搬银子养废太子的主角。
  皇帝叫雪亮亮的钢刀笔着,写完了一张诏书、用了玉玺,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诏书被钢刀挑走。
  祁纠检查了一遍,还算满意,放在边上晾着:“明日大朝,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换一换人。”
  皇帝只慢了一步,叫他胁迫至此,脸色已然铁青,森森盯着那杯毒酒:“……你为何不篡位?”